高聳的尖頂下,是一座亭閣,舉目遠眺,風幽灑然,除了腳下歷歷在目的王宮,遠處的山巒亦是朗朗可見,而殘破的城牆仿佛斷卻的龍脊,令人惋怛,向東,則是淼淼的海面水天一線,低吟的海浪緩緩襲來,摩挲著王宮腳下的海岸。
在整個的王宮之中,還有另外一座瑰麗的宮殿,臨著海,皇然昂立,在那些氣魄的圓形尖頂上,時常落著一雙雙黑色的羽翼,看得出來,那是老闊耳仙巴茲的刻意安排。
不過,對于老闊耳仙巴茲到底是如何的想法,索倫至今也揣摩不透。
如此費思地想著,身後,暗暗地拂過一縷淡雅而自然的香氣,撩亂了他專注的神經,趕緊轉過身去。
尼塔正莞然笑著,輕盈地走了過來,在她柔弱的雙臂間,還抱著什麼。
「明天就要繼任國王了,看你身上還沾著污漬,這是新近趕制好的一些貼身的衣服,是按照你的身材來做的,應該合適。」
望著她明月一般含笑的雙眸,索倫感激地接下,一顆心仿佛醺醺地醉倒,而少女的細心更讓他倍受震顫,少女還記掛他身上噴濺著渣滓。
「那天偎在你胸口時,我就偷偷記下了!」看著索倫默然,她又補充了一句,微垂的臉頰已一陣酡紅。
索倫明白,她記下的是指他穿衣的尺寸大小。
「你親手做的?」衣面上,一股柔軟的手感,索倫低低地問了一句。
她誠懇地點頭,一雙明正望著他。
「對了,按照巴茲老爺的吩咐,他有一份禮物托我送給你。」尼塔活潑地一笑,轉過身去,朝著亭閣下喊了一聲,「你們都上來吧!」
倏爾,從底下恭敬地走上來兩個人,一前一後,微低了頭,神態中有幾分憔然,卻比街角上那些乞討的人們要抖擻得多,前面那人手里還捧著一副紙筆,兩人在索倫對面遠遠地站住了。
又是老闊耳仙巴茲的安排,這陣仗讓他一時間納悶不已。
「是這個嗎?那給我吧。」索倫迎了過去,伸手指了指那人手里的紙筆。
對方卻怔愣地瞪大了眼,看了他一陣,又看著尼塔,捧著的紙筆並沒打算給他。
尼塔卻在一邊捂了嘴,咯咯地笑得燦爛,一雙胸脯也在微微地起伏著,引得人臉頰一陣臊紅。
「有什麼不妥嗎?」索倫略顯羞歉地一笑。
「嗯!」尼塔仍抑不住笑,用力地點著頭,「其實,巴茲老爺送給你的,就是他們兩人!」
明白了是一場誤會,前面這人趕緊躬下了身,「史官多羅,見過尊敬的陛下。」
索倫微微一頓,有些驚異,「怎麼,你也叫多羅?」
對方又是瞪大了眼,看了他一會,又看著尼塔。
而尼塔也正訝然地望著他。
「恐怕這算不得巴茲老爺的刻意安排,看來,你得改個名字了,不過我一時也沒有想好的。」索倫搔著眉,犯難起來。
「一切听從陛下的吩咐。」
「就叫莫倫吧。」索倫胡謅了一個。
「謝過陛下,史官莫倫這就記錄下來。」當了索倫的面,他真就舞著筆,在紙上劃拉了起來。
「除了這些,你還會記錄什麼?」索倫多了一份好奇。
「回陛下,記錄陛下的一言一行才是莫倫的職責。」
「這麼說,你也一定做過穆肯陛下的史官了?」
「是的,不過那是十年前了。」
「為什麼?」
「穆肯陛下病危後,執政統領大人就將莫倫遣離了穆肯陛下的身邊。」
「又是那個執政統領大人?」索倫怏怏地念叨一聲。
「不過,穆肯陛下一直以來的一言一行我都有記錄!」莫倫隨後又機靈地補充一句。
看來,老闊耳仙巴茲並不顢頇的禮物還能令人接受。
莫倫爾後退到了一邊,他背後的那人則始終低垂了頭,不敢看索倫,一副誠惶誠恐的神態。
「那你呢,也是史官?」
「僕人巴赫魯維諾,听從您的吩咐,尊敬的陛下!」僕人低沉了嗓音,仍帶著惶恐。
「僕人?」索倫琢磨著,是不是每個國王都要有些僕人什麼的?「還記得誰讓你來的嗎?」
「尊敬的陛下,是巴茲大人的吩咐。」
「巴茲大人?」呵呵,他什麼時候成大人了?「這麼說,巴茲老爺比我還能鼓搗!」索倫暗暗地咕嚨一聲,獨自笑了起來。「那你會些什麼?」
巴赫魯維諾這才驚慌地抬了頭,露出一張憨厚的臉,不太機靈的目光跟波爾一樣,年齡上卻與索倫相差不了多少。「巴赫魯維諾只是個僕人,什麼也不會。」
索倫呵呵地一笑,看著這張類似波爾的臉。
「原本我也想給你改個名字的,不過,看來你的名字我是沒辦法記住,況且波爾也在,所以還是算了。」
巴赫魯維諾定定地听著,不太機靈的目光變得更加呆鄧鄧起來,逗趣得尼塔在一旁只是呵呵地笑。
「如果巴茲老爺對你們再沒有別的吩咐,我想你們可以先回去了!」索倫淡淡地說著,眼前卻涌現了一絲騷動。
此時間,落在遠處尖頂上的鍪龍們突然 哨立起,引項望向了西北方,索倫他們也猝然一怔,循著望去,只見遠遠的、毗鄰地壑魔都的上空又盤踞起一片浩瀚的雲團,乍然電閃,霹靂作響,相隔如此遙遠,依然震耳,而他們頭頂的天空眼下卻是一片敞亮。
尼塔遽然躲了過來,拽住了索倫,驚畏地看著。
史官莫倫和巴赫魯維諾也都撇頭望去,一臉遑駭。
扎尼寬廣的羽翼已經在天空盤旋著,長嘯不止,像個淡定而有著淵謀的統率者,安撫著同伴們浪潮般的躁動。
不久,幾道精光從雲團中射開,直沖地下,爾後像有什麼墜落了下去,被隱隱的山巒阻擋住了。
扎尼隨後也攏起羽翼,抓攫在一處尖頂上,默然地凝視著遠方,它們的心態全被這種寂靜淹沒,令人無法猜透。
持續了一段時間的霹靂聲緩緩地才見平寂下來,收斂了氣勢的雲團開始散渙了一些,涌瀼著,往別處奔去。
史官莫倫和巴赫魯維諾呆定的目光半晌才回到索倫身上,想起少年剛剛說出的話,一躬身,慌手慌腳地退下去了。
尼塔倚了少年,緊張的情緒也漸漸弛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