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2-22
棋樓門外,稍微懂些圍棋之道的人們,听到了那白衫男子的驚呼,趕緊湊到了那棋桌的前面,細細觀察這盤殘局的變化。
眾人一看之下,心中皆是大驚.,葉少緣那看似下在棋盤四角的四手廢棋,竟因這下在天元旁邊、星位之上的第五手,而將黑子整個散亂的形勢串聯了起來。如果說白子的棋形如龍的話,那葉少緣的黑子的棋勢現在就如同一把刀,橫亙在盤踞棋盤之上的那條白龍的咽喉處,將它割的身首異處,生機全無。
那書生看了葉少緣這一手神來之筆,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道︰「原來圍棋還可以這麼下,真是開了眼界了。
絳紅光潔的腦門上沁出了一絲汗珠,她從棋坪中取出一枚白子,在棋盤之上,端詳了半天,卻無從下手。白子的龍首慘被黑子不講理的天外一刀斬斷,簡直可以說是被瞬殺,再無轉還余地。
絳紅隱去苦思之色,將白子丟回棋坪,大方一笑,十分恭敬的道︰「公子神技,還請上樓一敘。」
葉少緣輕笑一聲,道︰「姐姐,言重了。我這純屬是瞎貓逮到了死耗子,哪里算得上什麼神技。」
書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你若是瞎貓,那我就只能是死貓了。你這略懂可是太過謙虛了。」
那白衫客深諳棋道,所以更能看出葉少緣這幾手棋的精妙。他望向葉少緣,心悅誠服的道︰「沒錯,小兄弟,你的棋藝別具一格,可說是自成一派,他日必是大有前途。在下王積薪,兄弟可否留下姓名,以後也好討教一二。」
葉少緣下棋純屬無聊時的消遣,若是被這群棋痴天天纏著和他下棋,不累死也得被煩死。他趕緊扯了個謊,道︰「區區葉隱,一文不名。」
絳紅眉頭一皺,目光掃向眾人,嗔怪道︰「要交朋友,等小姐和「棋聖」的棋局結束,公子下了樓在說。現在時間緊迫,還望諸位莫要再叨擾與他。」
場中頓時一靜,眾人想到這少年一會便可以上樓和夢中女神石軒軒見面,沒準石軒軒心情好,他還能一親芳澤,不由的生出了一種又羨又狠的復雜心情。
葉少緣看了一眼那有些落寞的書生,隨之轉向絳紅,正色道︰「姐姐,我還有個不情之請。」
絳紅不知葉少緣心中打著什麼算盤,不敢立刻答應,道︰「只要不是什麼非分之想便好。」
葉少緣嘴角上揚,笑道︰「姐姐,放心!」
他走向前去,在絳紅的耳邊細語了幾句。絳紅面露難色,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葉少緣開懷一笑,回頭望向那「書呆子」,道︰「兄台,還不隨我一起上樓。我就說我答應你的事,一定能做到。」
那書生起初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待確認自己沒有听錯後,手舞足蹈的隨絳紅和葉少緣一起進了棋樓。
葉少緣邁步走進了棋樓,環視了一下四周的事物。這棋樓從外面看雖然規模不大,但里面卻十分寬敞。
棋館整個一層樓的地面全是由分割成一塊塊的竹席拼接而成,每塊竹席之上平時都擺放著一張棋桌和兩塊坐墊,供棋棺的學員對弈之用。今天,由于來了許多貴賓,所以棋桌換成了茶桌,以供來客品茶觀棋。
只見竹席之上已經坐滿了人,翹首觀望著北牆之上掛著的一副磁鐵所制的棋盤。棋盤上已經擺了不少的黑白棋子。棋子也是由磁鐵所制,與棋盤的陰陽相反,是以能吸附在一起。場中極為安靜,雖然只有一門之隔,但與樓外的喧鬧相比,這里簡直像是另一個世界了。
「花魁」石軒軒和「棋聖」徐紀的對局,設在二樓的雅間。能在二樓雅間的觀戰之人,不用說,都是些身份極為尊貴之人。除了這些貴人外,二樓的對局室中,還有幾名棋館派出的記錄員,負責把石軒軒和徐紀對局的棋譜傳到樓下,然後復盤到一樓牆上掛著的大磁鐵棋盤上,供一樓的客人賞鑒。
絳紅將葉少緣和那書生領到了二樓之上,棋館二樓俱是單獨的雅間,休息、對弈均可。
絳紅走到其中的一間房前,停下了腳步,轉向葉少緣和那書生,微笑道︰「我家小姐現在正和徐先生對弈,二位可先在此處休息。棋局到中盤休息時,我家小姐自會來此與二位公子一聚。奴婢還有些要緊事處理,就先告辭了。」
二人送走了絳紅,推門進了屋子。屋子里陳設的家具一應俱全,且極盡奢華。金床玉桌,連棋坪上的棋子都是上好的玉石所制,手感再好不過。
那書生撫模著光滑溫潤的棋子,感慨道︰「有錢人的生活,真是會享受的一塌糊涂。」
葉少緣將玉桌上倒滿上好茶水的杯子舉起,一飲而盡,道︰「那是自然,要不怎麼會有那麼多人視錢財如爹娘呢。」
那書生自從進了屋子,便是坐立不安,來回的在葉少緣眼前晃蕩,一副患得患失的樣子。
葉少緣知道他所想,這書生「終日思君不見君」,今日終于得償所願,此間的悸動,明眼人一看便知。
葉少緣站起身,出了門,靠在了樓道的欄桿之上,看著棋盤上面黑白二棋的走勢,比較起石軒軒和徐紀的長短來。
葉少緣仔細觀察著黑白二棋的棋形,臉上慢慢顯露出了疑惑之色。他心道︰奇怪,棋盤上怎麼會顯出這麼個形勢呢?
葉少緣正望著棋局入神,背後卻被人拍了一下。葉少緣驚覺,猛回頭,反倒是嚇了書生一跳。
葉少緣見是他,長吁了一口氣。葉少緣成長在死亡如家常便飯的戰場,後背三尺對于葉少緣來說,是絕不允許外人輕易接近的危險之地。
書生被葉少緣凶惡如夜叉的眼神嚇得心髒「咚咚」跳,過了一會才平復下來,問道︰「棋局的形勢如何,軒軒能贏嗎?」
葉少緣搖搖頭,高深莫測的道︰「不好說,這里面似乎有些貓膩啊。」他看了眼心神難安的書生,笑道︰「不過你放心,你那「夢中情人」,就算輸了,也會輸得很體面的。」
葉少緣看著不明就里的書生,意味深長的道︰「徐紀再老,也終歸是個男人。」
時間在安靜的小樓中流淌飛快,轉眼已至正午。石軒軒和徐紀的棋局也行到了中盤,二人和來此觀戰的賓客,都各有一個時辰的休整時間。
終于到了二人和石軒軒約定的相見之時,那書生自不必說,心中早已經長了草,迫不及待的想見到石軒軒,但又覺得自慚形穢,會唐突了佳人,不住的對著屋中的銅鏡整理衣冠。就連那一向不待見青樓女子的葉少緣,心中竟也生出了幾分期待之情。
「咚咚」屋外響起了敲門之聲,書生激動的聲音有些顫抖,道︰「請——請進。」
絳紅推開屋門,站在了旁邊,一名年輕的女子,帶著醉人的笑顏,緩步走了進來。
書生終于看見這夢里見過千百回的女子,早已石化,張開嘴,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葉少緣抬起頭,望向那年輕女子,視線竟再也不能從她的身上挪開,你怎能生的如此美麗?她竟完全不像葉少緣心目中青樓女子濃妝艷抹的模樣,似乎只是迫于無奈才施了些淡妝。盡管如此,還是有些破壞了她那天然的美好容顏,葉少緣真想伸手替她將臉上的淡妝抹去。
葉少緣情不自禁的道︰「你不化妝會更美。」
那名年輕女子坐在了葉少緣的對面,听到他這句沒頭腦的話,淡淡一笑卻傾國,柔聲道︰「是嗎?哪天我素顏給你看。」
葉少緣一愣,心道︰好溫婉的女子,連自己都要被石軒軒化了,難怪那麼多男人愛她。卿本佳人,奈何為娼。
葉少緣笑了笑,收復了被眼前女子吸引住的心神,平靜道︰「我很期待有那一天。」
石軒軒臉色微變,笑容中藏了一絲訝異,與她會面的男子中,鮮有能像他這樣平靜之人。那些男人都如烈火一般,想要把石軒軒吞噬。
石軒軒望著葉少緣那深湛的眼楮,轉入了正題,道︰「公子,既能破的那無名殘局,想必棋道定然高深。你觀我與徐老的這局對弈,誰佔上風?」
葉少緣心中早有答案,不假思索的道︰「本來我看徐紀棋形刻意下出的幾處不偕,還有些奇怪,但看見了你,也就不奇怪了。徐紀的棋道已臻化境,對棋子形勢的把握妙至毫顛,說句你不愛听的,他現在隨時都能贏你。只不過他在享受,享受和你的對局。」
石軒軒似早知如此,對葉少緣的話絲毫沒有懷疑之色,卻問道︰「公子,難道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嗎?」
葉少緣看了看眼前那絕美的女子,道︰「那就看你是為了驗證你的棋道還是為了求名了?」
石軒軒毫不遲疑的答道︰「求名!」
葉少緣由她的美貌而生出的好感,幾乎要損失殆盡,心道︰如此美妙的女子,墮入青樓,已是不該,又這樣熱衷名利,更是難已容忍。
葉少緣有些冷漠的道︰「上兵伐謀,攻心為上。棋道如陣道,你這麼聰慧的女子,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石軒軒從葉少緣的語氣中听出了他對自己的冷淡,從沒有男人會以這樣的態度和她說話,她的自尊有些痛,道︰「多謝公子提點。」言罷,她站起身,走向門口。
葉少緣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忽然覺得那身影很蕭索,完全不似眼中的風華絕代。葉少緣生出了一絲憐惜之情,勸道︰「既已墮入青樓,又何苦追逐那些虛名,不累嗎?女子無才便是德。」
石軒軒停下了腳步,再也忍不住情緒的爆發。她神色一改方才的溫柔,完美無瑕的臉上浮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堅強,道︰「我只是想更好的保護自己而已,誰想活在青樓之中?我需要這些名,有了這些名,那些的男人們,才會更加的敬重我,不敢輕薄我。因為我的才華,盛名之下,任憑你是封王拜相的權勢,還是揮金如土的富貴,誰敢魚肉與我?誰說的「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句理當誅心之語,我說女子無才便是奴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