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夜話
夜已經很深了，整座米納斯提力斯都陷入了沉睡。這段時間的夜晚越來越黑暗，白天也顯得更加的短暫。黑暗之中，趙冕端坐在木制的座椅之上，在房間的一角，閃爍著神秘光輝的大劍與盔甲安靜的躺在那里，借著黑暗之中孤獨的燭火，趙冕正在桌子上寫著些什麼。
「篤篤篤。」有人敲響了他房間的大門。
趙冕輕輕的放下了手中的鵝毛筆，筆管之中的墨水微微顫動，一片小小的墨跡在攤開的羊皮紙上印出了黑色的花朵。趙冕閉上了眼楮，無形的思維從他的大腦之中發散出去，用著另外一種感官觀察著附近的情況。
最開始進入了這片視域之中的是在門外略有些焦躁的波羅莫，這毋庸置疑——也是趙冕約他晚上談談。離他不遠處的是一名守衛，隱藏在盔甲下的身體帶著輕微的疲倦，在這樣的夜晚站滿了一班崗的確是一件非常讓人疲勞的事情。平時的情況下總是居住著其他國家與城市的來客的房間之中現在空曠無比，僅僅只有幾名深夜之中無心入眠的僕從在其中懶散的打掃著灰塵。
「篤篤篤！」房間的門口傳來了第二次敲門聲，聲音比上一次更加的急促，在黑暗之中傳出去很遠，門外的波羅莫有些焦躁的揉了揉自己手指的關節。
「進來。」趙冕睜開了眼楮，飄散在外的思緒在這一刻回到了自己的腦海之中。他站起了身子，迎向那扇正在被人從外面推開的木門。
身上未著片甲，僅僅只是在腰間佩戴著一柄護手劍的波羅莫從燈火暗淡的走廊之中走進了更加昏暗的房間。米納斯提力斯已經實行了燈火管制，為了防止城市的任何一個部分在黑暗之中會顯得額外的顯眼，以至于成為被攻擊的目標。並且從下一個黎明到來之後，這里的人民就要開始依次撤離這座城市，本來就已經沉浸于蕭條之中的城市，到了第三天的夜晚，恐怕就只剩下了戍守的部隊以及少量的後勤。
「有多少人知道你到我這里來了？」等待著波羅莫合上了身後的木門，背對著房間之中唯一的光源的趙冕發問道。
「所有人。」波羅莫向前走了兩步，坐到了趙冕剛剛還坐著的位置上面。盡管是在昏暗的燭火之下，波羅莫依舊還是敏銳的發現了自己面前的那張羊皮紙。他拿起了自己面前的那張墨跡未干的羊皮紙，但是一種並不存在于剛鐸勢力範圍之中任何已知的文字之中的文字躍然于其上，于是他皺了皺眉頭，又將那張羊皮紙放回了原處，「我並沒有隱藏自己的行蹤，因為在這樣一個隨時可能發生意外的時刻，我不希望我的部下們在關鍵的時刻找不到自己的將領。」
「很好，這樣的話，事情就變得很容易了。」出乎了波羅莫的意料，趙冕只是點了點頭，並沒有任何因為自己的行為而造成的困擾，趙冕注意到了這一點，他解釋道——黑暗之中，波羅莫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是或許也根本就沒有什麼表情，「想要讓別人知道一件事情，最好的辦法就是將它藏到一個並不隱秘的地方；而如果是想要保密一件事情，那麼就讓所有知道它——哪怕他們只不過是知道了其中一點點東西。」
「那麼，你是想要跟我說什麼？」生活在如此顯赫的家族之中，波羅莫顯然也並不是一個無能的蠢貨，只是稍微的一點點提及，他便理解了其中的道理。他有些不滿的皺了皺眉，然後將自己的不滿用語氣表達了出來，「听著，指控剛鐸攝政王是一項很嚴重的罪名，如果你沒有切實的證據的話，那麼任何一個知情者都足以將你定罪。」
「你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听到過我對剛鐸的宰相發起了指控？」但是在他的面前，趙冕只是輕描淡寫的拋出了自己的話語，便使得他如鯁在喉。「行了，這樣的話語你可以留到戰斗結束之後再說——我並不是把你找來吵架的，在這樣的一個時刻，我希望知道你到底有著多少覺悟。」
「覺悟？」波羅莫一邊咀嚼著這個詞語，一邊重復了一邊，「你的意思是……」
「為了自己，為了榮耀，為了剛鐸，為了人民——或者為了其他的什麼都可以。但是這些漂亮的台詞不過是最核心內容的漂亮的前綴，我所希望知道的僅僅只是一個——」趙冕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探入了昏暗的燭火的範圍之中，他伸出了自己的食指，「你可以為了你自己的理由付出多少？」
「為了剛鐸，我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盡管只是穿著著一身輕柔華貴的絲綢衣物，但是捶著自己胸膛的聲音依舊在黑暗之中響了起來——听起來力量用的應該不小，而且在趙冕的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便立馬站起身子的波羅莫還弄倒了自己本來坐著的木椅。
「這還不夠。」趙冕無言的搖了搖頭，然後語氣加重的重復了一遍，「遠遠不夠。」
「我知道你已經為了這個國家奮戰了多年，但是此時此刻這里即將發生的事情恐怕比你預想之中的所有事情加到一起還要復雜許多——也危險許多。」趙冕向前走去，一直走到了波羅莫的面前，這樣的一個夜晚之中，波羅莫第一次看到了趙冕的面容——黑暗之中，那比他高上少許的騎士臉上帶著些許的疲倦與操勞，但是那一雙透露著堅定的雙眼卻蘊育著足以穿透一切的光芒，「很有可能，事情很有可能發展到哪怕你獻出了自己的生命也依然無法挽回——然而挽回的辦法卻是付出另外的代價。」
在這一生之中，波羅莫曾經做過很多決定，比如說奪得軍營之中武技的冠軍，比如說戍守邊疆，還比如說去追尋一個夢中提到的遙遠的預言，然後加入一個擔負著重要使命的小隊。但是這些決定，都沒有在這個黑暗的晚上所需要定下的令他為難。在他的面前，無論是年齡還是歷練都超過他太多太多的趙冕，用最冰冷的話語將最無情的問題輕輕的擺在了他的面前︰「如果，為了打到魔王，讓我們獲得最終的勝利，需要你去打倒你自己的父親，不，不僅僅只是打到，到時候甚至有可能需要以絕後患的殺掉，那麼——你將會怎麼做？」
波羅莫愣在了那里，他的手臂依舊放在自己的胸前，代表著自己決心的姿勢卻在這一刻顯得無比的僵硬。他深深的沉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這個問題來得過于突然——而一個正常人是不會隨時隨地的思考如果有一天自己需要殺掉自己的父親，那麼自己會如何做的。
趙冕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從他的身邊走了過去，扶起了那把撞倒在地的木椅，將它放到了桌子的另外一邊，坐了上去，然後拉過那張沒有寫完的羊皮紙，從桌上拾起自己放置的鵝毛筆，再一次的在昏暗的燭光之下整理著自己知道的信息。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在這個沒有星光，沒有月亮的夜色之中，趙冕無法輕易的判斷時間的流逝，不過桌上的蠟燭也已經在燃盡之後換上了新的一根，想必已經過去了不短的時光。而波羅莫也從自己的思緒之中解月兌了出來，他張開口，卻僅僅只突出了一個音節，苦澀在他的口中飛快的蔓延，明明並沒有多少水分的消耗，口干舌燥的感覺卻依舊佔據了自己的口腔，他咂了咂嘴，用自己的唾液濕潤了一下自己的喉嚨，但是他發現這使得苦澀的意味從口中蔓延到了自己的胸口，他開口道，「……我不知道。」
「很好，如果你知道了，那麼我才難辦了。」趙冕的聲音從他的背後傳來，他轉過頭去，比起上一根蠟燭明亮少許的燭光照亮了趙冕的臉頰，他正抬起頭來看著他，「如果一個人面對著自己親人的生死都可以如此輕松的下結論，那麼他不是喪心病狂，就只是在用謊言去鋪墊另外的謊言——而很顯然，在這樣的一個時刻，我們並不需要一個喪心病狂的瘋子，也不需要一個居心叵測的騙子。」
「你通過了我的審核——但是注意，接下來，我們才要接近今天的重點。」趙冕放下了手中的鵝毛筆，波羅莫借著燭光敏銳的發現那張羊皮紙的最後，趙冕依舊還沒勾勒完成的圖樣就是米納斯提力斯的城牆以及街道，「本來我是打算詢問你知不知道‘真知晶石’這件東西是否還在米納斯提力斯之中，以及你的父親是否已經使用過這種東西——但是今天的會面卻有了意外的驚喜。那或者是一次小小的輕敵，又或者僅僅只是因為疲勞而顯現出的失誤，也有可能是另一個謀劃的開端，但是我還是從中得到了我想要知道的消息。」
「你的父親掌握著一枚真知晶石，並且使用過它——但是這是很危險的，這種危險並不是來自于使用的負擔，而是來自于魔多——魔王也掌握著一枚晶石，這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趙冕如此說道，「你的父親依舊還是你的父親，但是不停的用著真知晶石探知情報的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因為一個小小的破綻而使得自己的心靈暴露在索倫的目光之下，而我僅僅只是一個外人罷了，我需要你去隨時注意你父親的情況——記住，千萬不要暴露，現在的情況很關鍵，你只能做一個觀望者，因為哪怕任何一點差錯，剛鐸的宰相都有可能成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