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風輕晨的名義發出去的帖子,來的人果然很多,其中更是少不了她的一些熟人,不論敵友都紛紛而至。
「人死不能復生,節哀!」秦心雅來到風輕晨身旁,臉上帶著幾分擔憂的看著她說道。
風輕晨抬頭看了看一聲素衣的秦心雅,朝她微微點了點頭,「謝謝你,心雅表姐。」
兩人之間的關系看似跟以往沒什麼變化,但感覺又好像哪里不一樣了,感覺冷淡疏遠了很多,心中升起這個念頭,秦心雅眼底不由一黯,不知在想些什麼?
「听說太子和杜家小姐將在三個月後大婚,心雅表姐你打算怎麼辦?」風輕晨突然壓低了聲音,用只有兩個人才能听見的聲音對她說道,她的眼神中帶著幾分異樣光芒,這話中似乎還藏著另一層意思。
秦心雅身子猛然一震,眼底帶著幾分震驚的看著風輕晨。
她怎麼知道自己的計劃?
還是說她知道了什麼?可是…不對啊,看她的模樣不像是知道什麼的樣子啊!
「太子答應過我,會在娶進太子妃後的三個月內迎我入門,許以側妃之位,若是我的肚子爭氣,能先太子妃一步誕下麟兒,太子就立他為繼承人,這是我們的約定。」壓下心中的各番情緒,秦心雅別開眼看向那邊跟人款款而談的太子,那模樣就像是一個妻子在看自己的丈夫般,充滿柔情!
不過,只有秦心雅自己知道,這所謂的柔情蜜意全是假的,她不過是把太子想象成心中的那個人而已,但他卻是遠遠比不上她心中的那個人。
聞言,風輕晨深深的望了秦心雅一眼,說了一句讓她模不著頭腦的話,「不要永遠都為了別人而活,心雅表姐,你太善良了,善良到失去了真我,晨兒希望你能變回曾經的你!」說完這句話,風輕晨轉身離開。
什麼意思?
秦心雅想問輕晨她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不過當她回過神來,輕晨已經走入了人群中。
「晨兒見過外公!」風輕晨走到秦相身旁,畢恭畢敬的行了個禮。
「晨丫頭,跟老夫你還這麼見外,是不是想挨打了呀?嗯——」秦相嘴上這麼說著,實際上心里都把這個寶貝外孫女疼進骨頭里了,別說打了,就是說句重話都舍不得!
風輕晨又何嘗不知外公對自己的疼愛,心中升起一股暖流,「晨兒本不想驚動外公,可誰知還是驚動到您老人家了,晨兒不孝,給外公您惹麻煩了。」她真的沒想到外公會來,本來按她所想,最多是舅舅們過來就可以了,誰知外公竟然親自來了,這讓她心中越加感動了。
以外公的智慧,她知道外公已經猜到她在做什麼,這件事若是換了別人躲都躲不及,哪里會像他這般還主動湊上來,這份情,讓她如何償還?
她注定前世今生都要欠外公一家,前世因自己連累外公一家被滅門,今生又是因為自己,外公毅然站出來支持自己,用整個秦府給自己做後盾,這份情讓她如何不敢動?若非場景不對,她真的很想撲進外公的懷里好好跟外公撒撒嬌。
「丫頭,想做什麼就去做吧!外公老了,能給你們留下的東西不多了。」看著自己寵了十來年的丫頭真的長大了,秦相心里也是很欣慰,她能說出這番話就足以證明很多東西,他眼底閃過一抹淚光。
之秋,你看見了沒有?我們的晨丫頭長大了呢!你在天上也該安心了。
跟秦相之間的對話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插曲,當一身紅衣耀眼奪目恍若烈焰般出現在這里的夜嵐出現後,在場的眾人因此而沸騰了。
當然,在場眾人沸騰的原因不是因為她,而是因為她身後那頂轎子。
竟然有人把轎子抬進來?她到底想做什麼?
在座的眾人許多都知道夜嵐和風輕晨的關系似乎很好,但她這樣的舉動也讓人感到疑惑不解,眾人紛紛望著她,不知她此舉意欲何為?
有人知道夜嵐和風輕晨的關系,當然也就有人不知道她們之間的關系,當即就有人想討好風輕晨而跳出來指著夜嵐厲聲呵斥,「哪里來的鄉野村婦?竟敢對晨曦郡主如此不敬?來人,把這鄉野村婦也拿下稍後交由郡主處置……」
「啊——」誰知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發出一聲慘烈的叫聲,捂著趴在地上不停的哀嚎。
額……
眾人紛紛錯愕!看向夜嵐的眼神多了幾分異色。
由于剛才夜嵐的舉動沒有絲毫隱藏,所以在場的很多人都看見她是如何抬起腳,狠狠的踹在那個渾身金光燦燦的家伙。
他們不自覺的緊了緊雙腿,心中暗自慶幸,幸好那一腳不是踹在自己身上,否則……
「我說你家老頭子也太弱了吧!還大將軍呢,隨隨便便沖進來些流氓賊寇的就給殺光光了,我真懷疑你家老頭子那大將軍的頭餃是不是三斗大米換來的,真是弱爆了。」夜嵐直接無視那些人看她的怪異眼神,徑自走向風輕晨,一點也沒有對死者的敬意 里啪啦的說了一段能把死人氣得活過來的話。
面對口無遮攔百無禁忌的夜嵐,風輕晨眼底閃過一道深光,眼神在她身後那頂轎子上稍作停留,隨即臉上故意露出一抹無奈的說道,「我的大小姐,逝者已矣,還請你嘴下留人,這是靈堂不是批斗大會。」
「真是麻煩,死都死了還在乎這些做什麼?我說的都是事實,沒用就沒用唄,還不敢承認裝什麼大尾巴狼,活該被人殺光光,我說輕晨,你干脆改了姓跟我混算了,別去理風家那些狗屁倒灶的破事兒,浪費時間……」
挖角的人大家都見過,無外乎是威逼、利誘、美人計,可如此挖角的方式卻是前無古人!
誰見過有人在別人老爹的靈堂之上大罵人家老爹無能,還如此明目張膽的讓人家改了姓氏跟她混,這女人的行為簡直是要逆天了!
這風將軍尸骨未寒就有人來他的靈堂上做出這種事,風將軍若是听見怕是死了都要從棺材里蹦出來跟這個女人拼命,眾人心中紛紛想著。
「給我住嘴!」驀然,一道怒喝聲傳來,將眾人在注意力再度吸引過去。
這道怒喝聲傳出來的地方不是別的,正是夜嵐身後不遠處那頂轎子。
只見一只猶如枯樹皮般干瘦的手把轎子簾子掀開,一個老態龍鐘頭發雪白的老嫗從轎子里走了出來,再看見這個老嫗的同時,風輕晨渾身猛然一震,深幽的眼眸中迸出兩道寒光,不過這個老嫗顯然沒注意到風輕晨,她此刻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夜嵐身上,含怒帶恨的渾濁眼眸死死的盯著她,就像一條毒蛇充滿寒光。
「老夫人,你這是在跟我說話?這就是你對恩人的態度?」夜嵐慵懶的打了個哈欠,淡淡的瞥了這個老嫗一眼,一股氣勢從她身上迸發出來。
真是個討厭的老太婆,若不是輕晨早先交代過,她哪里會吃飽了撐著去給一個討人厭的老太婆醫治眼楮,有這時間,她還不如好好琢磨琢磨輕晨身上的秘密來得有趣。
「不許你侮辱風家,再讓老身听見你說風家一句不是,老身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不讓你好過。」風家一門忠烈,哪里容得這些黃毛丫頭口出不遜,這風家也是一代不如一代,若是換成當年,哪里有人敢說風家半句不是?
「哈,真是有趣,我說的是風嘯那個沒用的大將軍,跟你有什麼關系?他風嘯枉為一朝大將軍,竟然如此無用,隨隨便便一些草莽賊寇就能滅他滿門,這般無用的廢物還敢說是一朝將軍,有這樣的將軍難怪大越國況每日欲下,要我說他早就該死了,沒有風嘯這無能的將軍,大越的國土肯定會擴張不少……」
風輕晨曾說過,夜嵐就是一個貓一樣的女子,平日里隱藏起自己的爪子和利牙,若你順著她,她則高貴優雅;然而,你若是跟她反著來,她就是一只小老虎,會用她的爪子和利牙把你撕碎!
現在的夜嵐就像一只蓄勢待發的小老虎,眼神凌厲的看著那個老嫗,冷冷的神態透著一股子煞氣。
「閉嘴!不許你說嘯兒半句壞話,嘯兒不會死,他答應過我不會讓嘯兒死的,他答應過我的!嘯兒…嘯兒…這麼多年苦了你了,娘…娘來看你來了……」看著靈堂之上,那大大的牌位上寫著「家父風嘯之靈位」的幾個字,老嫗徹底崩潰了,腳步踉蹌的走到靈位前,把風嘯的靈位護寶似的捧在懷里,嘴里不停的小聲念叨著。
「嘯兒,是娘對不起你!是娘害了你呀——」
捧著靈位的老嫗哭得泣不成聲,她心甘情願在那暗不見天日的地方住了十多年,為的就是這個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誰知她好不容易眼楮可以看見了,以為可以跟兒子重逢了,看見的卻是她兒子的靈位。
天吶!老天爺真的好殘忍,她的兒呀——
眾人都被這個老嫗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震住了,誰也沒想到,這個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老太婆竟然抱著風大將軍的靈位叫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所有人的眼神不由得落到風輕晨身上,你是風嘯的女兒,我們不知道實情,你總該知道些什麼吧?眾人心中都這麼想著,一個個都等著風輕晨能站出來給他們解開心中的疑惑,這眼前的一幕究竟是怎麼回事?
但他們汪汪沒想到,風輕晨接下來的一句話,才是真正的讓他們徹底震驚了,半響都回不過神來,一個個臉上的神情都豐富得很,尤其是太子和七皇子等皇室血脈,他們臉上的表情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了。
「請你放下你手中的靈位,不要做出有失你身份的舉動,尊貴的皇——太——後——」
風輕晨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清冷的眼神掃過在場的眾人,一字一句的看著那個抱著靈位哭得泣不成聲的老嫗,不,現在應該稱呼她為皇太後比較適合!
她心中的震驚不必听見她身份的這些人少,誰又相信這個在地牢里生活了十來年,頭發花白,瞎了雙眼的老太婆就是據說早在十多年前已經死了的皇太後呢?誰又能想到,這尊貴無比的皇太後一直活著,生活在天牢的最里面,還專程編了那些謊言來騙她呢!
如果不是事情發生在她身上,她也不願相信這一切是真的,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不是嗎?被一個‘已死’的人陰了一把,險些毀了整個人生,誰能不氣呢?
也就是風輕晨,她心中早就做好了各種準備,這才控制住自己沒在見到她的第一眼就激動得跳出來掐住她的脖子問問她這是為什麼?風輕晨不是個吃了虧就往肚子里咽的人,前世或許有著那一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可自從她重生回來這份心態就消失無蹤了,現在的她是寧可我付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這是她在某本書上看見的,很喜歡,也就這麼記住了,成了她的人生信條。
「什麼?她是皇太後——」
「她是皇祖母?——」
「不會吧!皇太後不是已經死了,這個人怎麼可能是皇太後呢?她剛才還……」
有人想到了剛才她抱著風大將軍靈位叫兒的那一幕,激動之下險些就說了出來,好在他身旁站著的女人趕緊伸手捂著他的嘴,才算是沒把話說破,救了自己一家子的性命。
「風將軍的娘是皇太後?那風將軍不就成王爺了……」
「哈,王爺姓風不姓上官,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
風輕晨一語戳破那個老嫗的身份後,毫無疑問的引出了一系列的問題,面對眾人的疑惑和震驚的目光,那個老嫗也好似意識到了什麼,緩緩抬起了頭,那雙渾濁的眼眸中帶著幾分凌厲的看向風輕晨。
望著風輕晨過了許久,「你是誰?」
她沒有承認自己的身份,也沒有否認自己的身份,而是對著風輕晨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
「一個無名小卒,皇太後當然不記得我。」
風輕晨輕描淡寫的帶過自己的身份,若是熟識她的人就會發現,她說出這句話的聲音有了些許的改變,較之以往似乎沙啞了許多,不過當場的人幾乎都沒去在意這種細節,也就無可避免的成了風輕晨手中的一枚枚棋子而不自知。
「是你讓她醫好我的眼楮,把我帶來這里?你有什麼目的?」她在天牢里生活得很平靜,雖無錦衣玉食卻心態祥和,哪知前幾日突然有個莫名闖入的女子每日硬生生的逼她喝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甚至昨晚還把她打昏也不知對她做了些什麼,醒來眼楮突然就能看見了,這對一個瞎了快二十年的人而言,無疑是一個天大的喜訊!
然而,她並非那些無知的山村婦孺,知曉這天下沒有白吃的午膳,這人耗費如此大的心血來醫治她的眼楮,肯定是有目的的,但她的目的是什麼呢?
她問過幾次那個紅衣少女,她都不願意說,只是告訴自己,到了地方就知道了!但這地方究竟是哪里,她也沒說,只是把她帶到一家客棧讓人伺候她沐浴更衣而後坐上轎子來了這個地方,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她的眼楮治好後看見的今日是她心心念念那麼多年的兒子的靈位!
「呵,小女子不敢,皇太後乃萬金之軀,小女子哪敢對皇太後有任何不敬之處,只是可否請皇太後放下手中的靈位,勿要讓世人誤會,玷污了死者的聲譽!」指著皇太後懷中那塊護寶似的護著的靈位,風輕晨故意這麼說道,至于目的…呵,很快就知道了。
「滾——不許你踫我兒!我的嘯兒是不是被你害死的?說,是不是你害死了我的嘯兒?你說……」風輕晨走進兩步,伸手準備把皇太後懷中那塊靈位拿走的時候,皇太後突然雙眼通紅,發瘋似的緊緊抱著那塊靈位,推了風輕晨一把,惡狠狠的瞪著她,那雙紅眸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鬼般陰冷而充滿仇恨。
「哎呀——」風輕晨被皇太後那一推,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幸好她身旁就站著身手不凡的夜嵐及時扶住了她。
就在夜嵐扶住風輕晨的瞬間,風輕晨和夜嵐的眼神有了一個短暫的交集,也是在這一瞬間,夜嵐把一個珍珠大小的藥丸放進了風輕晨衣襟中,這一切都非常隱晦,瞞住了在場的所有人。
「該死的老太婆,你要是再敢動輕晨一根毛發,我管你是不是太後,本小姐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放在鹽水里好好洗洗,讓幾十條野狗去把你兒子的尸體給啃個一干二淨,你看本小姐敢還是不敢!」夜嵐平日里是百無禁忌,她的底線就是被她認可的朋友和愛人,風輕晨恰巧就在其中,她才不管什麼皇太後還是太子的,惹火了她誰都別想好過,她的手段可不是鬧著玩的,人命對她而言就如螻蟻,可隨意殺之!
前世今生都沒人教過她,殺人是不對的!
她只是前世殺得太多,今生不怎麼想回到那種生活而已,這是厭惡,不是懼怕!
「皇祖母早已過世多年,風小姐你有何憑證說眼前此人就是本太子的皇祖母?總不能隨便出來個人,說她是皇祖母,她就是吧?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風小姐說話還需慎重!」太子在一旁盯著那個老嫗看了許久,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什麼?就在夜嵐沖那個突然出現的皇太後發難的時候,他突然開口了。
風輕晨眉頭微微一蹙,顯然沒想到這開口說話的人會是太子。
她以為這種場合站出來的人會是得到七皇子授意的屬下,或是洛凡的人,但卻沒想到會是太子親自開這個口,從他那凝重的語氣中,風輕晨還听出了幾分淡淡的威脅。
正準備說話的風輕晨突然愣了一下,眼神若有若無的朝雋所站的方向看了過去,後者朝她微微點了點頭,她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眼底閃過一道厲芒,猛然說道,「好,太子要證據是吧!那我就給你證據——」說話的同時,她的眼神落到了身旁的夜嵐身上,夜嵐會意的雙眼一眯,身形快如閃電的消失在原地……
「唔——」夜嵐,出手了!
只來得及發出一道悶哼聲,皇太後再度昏了過去。
夜嵐飛快的把皇太後塞回那頂轎子里,讓人把轎子抬到靈堂中的角落放下,她自己則是站在風輕晨身旁。
默契,不需要解釋!
風輕晨朝夜嵐淡淡的點了點頭,而後看著太子說出了一句讓眾人震驚無比的話,一句讓向來喜行不怒于色的七皇子都面容失色的話,就連今非昔比的洛凡都被她的話震驚了——
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