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新夢 第六十四章 政治低能

作者 ︰ 金哨本無路

第六十四章政治低能

陳亮一撇嘴,不屑地說道︰

「大宋官府辦事,向來就是這樣,拖拖拉拉,懸而不決,要指望官府,黃花菜都涼了!此事我看也簡單,先不理他就是,有船家願意用這水輪絞盤,那就出錢,不肯出錢的,那就由著他們繼續拉縴好了!」

茅庚心說陳亮老兄別只顧著攻擊大宋,過八百年甚至一千年,又何嘗不是如此!所以後世有一段時間坊間流行一種說法,說的是——適度的**是經濟的潤滑劑,官員收了好處就會主動提升效率。只是不必和這位老兄在政治上爭論,一爭論又必然會是長篇大論,滔滔不絕。

但事關水力絞盤的事情,茅庚還得說明︰

「同甫兄,此事恐怕不能如此簡單行事。其一,水力絞盤建成之後,拉縴就會極為不便,因為有了水輪,人力拉縴的話,縴繩如何穿過,岸上縴夫如何用力,都是一個麻煩事,最起碼還要建造一套人力拉縴的滑輪,要有專用的縴繩,此事由誰來建?由誰來管?要是由官府派人來管,這些人的工錢又從哪里來?」

陳亮一看,掛著冰凌的巨大水輪還在不停旋轉,有這個水輪聳立在此,對于河道上人力拉縴便成了一個巨大的障礙,陳亮至此也只能搖頭︰

「還是易生思維縝密,愚兄就沒有想到這一節。」

茅庚心說,其實咱也考慮得並不周全,事實上真還得建造一套人力拉縴的滑輪,萬一水輪出了故障,人力拉縴系統就可能要派上用場,這個應急設施可不能少。

此時文元也說道︰

「若是自願收費,只怕此事就黃了!想想看,以後要在資水河上修築水力絞盤,必定是阻力重重,而且絕難得到官府支持,如此,水力絞盤便很難建得起來,人家只要說你妨礙拉縴,官府就不能強行行事。」

茅庚嘆道︰

「關鍵是,資水上最險的還不是新化這一段,最險的靈灘、洛灘都在安化,安化那邊的官府若是反對,建造水力絞盤之事談都不用談。要是這樣,最險要處不建水輪絞盤和控船機關,又焉能避免資水船運船毀人亡之事!唉!這本是一件莫大的善事,然而不收費就不可能長遠,只能寄希望朝廷能夠明白此中道理,不要讓它胎死月復中才好!」

陳亮又是一番感嘆︰

「還是稼軒有魄力啊!當年飛虎軍建設軍營,朝廷受了小人蠱惑,竟然中途下令停工,稼軒將停工金牌藏起來,祭出絕招,愣是讓軍營飛速完工,完工之後,這才拿出朝廷的停工金牌予以公開。呵呵!說起來,稼軒是我這個營建總監的榜樣呢!」

陳亮說的是辛棄疾建軍營的一段佳話,辛棄疾為趕工期,在磚瓦不能及時到位的情況下,辛棄疾下令長沙城居民每家揭自家屋上之瓦供瓦二十片,官府付給100文錢,兩天之內,20萬片瓦湊齊;缺壘石,這一下無法打百姓的主意,辛棄疾便調發當地囚徒去城北開鑿,按照數量酌情贖罪,很短時間內便將壘石湊齊。

不能不說辛棄疾是一個相當有魄力的官員,但也正是如此,在孝宗眼里辛棄疾常常自作主張,算不得一個好下級,而且還動不動在他的詞中指桑罵槐,傾訴不滿。因此當有人找茬子彈劾辛棄疾的時候,孝宗便借故將辛棄疾一擼到底,打發回家種田去矣。

相比起來,孝宗對于其他人就頗為寬厚,比如說一個知縣不肯為繼母丁憂,十分講孝道的孝宗卻只是將該知縣降級了事,還跟宰相王淮說人家當個官也不容易,最後連批評都沒有一個,只是降一級意思了一下。

所以啊,在皇權社會,穿越者能夠混到辛棄疾這樣的地位,恐怕是頂了天了。除非你願意當一個曲意逢迎的宰相,譬如王淮這樣的,千萬別奢談改革,或者搞練兵那一套,人家皇帝喜歡听話的,不喜歡愛折騰還帶刺的。孝宗皇帝熟讀歷史,大約對醉心于折騰的神宗皇帝評價不高,所以孝宗的宗旨便是「不折騰」。像辛棄疾這樣,十足是一個愛折騰的主,還渾身帶刺,不管是哪個皇帝,只怕都不願意招惹這種人,更不願意找這種人來當宰相。

話說找遍歷史,也沒有發現改革家是八面玲瓏的,包括後世的鄧大人。但是穿越小說里個個都是八面玲瓏,不但八面玲瓏,還威風得不得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連皇帝都被他耍得一愣一愣的,皇帝被耍還罷了,書中的皇帝還要熱烈地為耍他的主角鼓掌!茅庚在心中鄙夷了一番,心說,你只要看一看疑似穿越者辛棄疾的遭遇,就會明白,哪怕身為穿越者,論起搞政治來,真的就未必斗得過古人。

清華招生一年要招好幾千吧!進清華的都號稱頂尖人才,但是與大宋的進士比起來,很多清華生都排不上號。兩宋的進士總人數才四萬多一點,北宋19066人,南宋23319人,兩宋319年,平均到每年所取進士不過100把人,那是什麼概念!——人家進士是尖子中的尖子,人精中的人精!人家進士還精研人文科學,一點都不浪費精力在自然學科上,人家智商既高,又有專攻人文科學的優勢,普通一個宅男穿越過去,無論智商、政治修養都跟人家差n多個數量級,人家是人精中的人精,你是戰渣中的戰渣,想跟人家玩政治,哼!恐怕都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要是能當到宰相或者參知政事,那絕對是智商與情商都十分了得的人精,如此看來,疑似穿越者辛棄疾能夠混到省部級,已經相當的阿彌托福。

茅庚浮想聯翩,越想便越感到沮喪,越想越悲觀,忍不住為水輪絞盤項目擔憂起來,這事兒雖不大,但再小也有利益糾葛和權力博弈,這可不是自己玩得來的。在政治上,自己是十足的低能,比起辛棄疾來差了十萬八千里,設想若是到了朝堂上,到時一緊張,自己會不會又犯上口齒結巴的毛病。呵呵,不過還輪不到自己上朝堂去丟人現眼。

文元對于建不建水輪絞盤,倒不是很熱心,持一個無可無不可的態度。建吧,對頓二寶的船運當然有好處,不建吧,卻可以騰出錢和人力來干其他一些大好的營生,賺錢還能賺的更多。當下便道︰

「庚兄,你看此事如何區處?要不然暫時先停下來吧,等官府拿出章程,再作道理,你看可好?」

茅庚當然有些不甘心,不過此事絕對不能蠻干,不用指望許縣令拿出魄力支持自己蠻干,當下嘆氣道︰

「既然如此,那就等官府定奪吧!不過,在《新報》上,還是要刊登一些文章,為水力絞盤做些宣傳,疏導民意,讓官府更加重視才是。」

茅庚隨即想到《新報》的發行量一再突破,如今已經超過一千五份,一期要刻七套同樣的蠟紙,是時候推出鉛字印刷了,雖然在傳統官場運作上沒有優勢,但是在輿論運作上,自己這邊還是有優勢的。

只是這里找不到刻字的工匠,如今鑄造鉛字還停留在試驗階段,也就是說鑄造鉛字是問題不大了,但是要刻出合格的鉛字底模,卻沒有刻字工匠能夠勝任此事,原本想在歸正客中找,最後也未能如願。

這事只能讓陳亮設法,茅庚索性將這件事托付給陳亮︰

「同甫兄,我們沒有法子效仿辛稼軒,不過我們可以通過《新報》,適當給官府提一些參考意見,多少也能有些作用。不過《新報》的印刷要升級,還得請同甫兄在兩浙路那邊找幾個刻字的工匠才行。」

陳亮拍著胸脯道︰

「此事簡單,兩浙路印刷是大宋首屈一指,刻字工匠一個個手藝不凡,愚兄這便修書幾封,讓人去找刻版高手,只是易生老弟到時不要吝嗇工錢才好。」

******

臨安,左丞相周必大府中,周必大和好友陸游正在小酌。

自從孝宗五月間讓左丞相王淮離崗之後,左丞相職位空了好幾個月,直到十月間,原本是右丞相的周必大才升任左丞相,而由留正接任右丞相。

也是在十月間,由孝宗提議,將陸游召回臨安任職軍器少監,軍器少監是從六品,按照周必大的本意,陸游起碼應該授予六品的郎中官,不過官家大約是擔心陸游有了實職,便要大倡特倡北伐之事,便顯然與當前的和平國策格格不入,必然有擾清听,于是便授了個軍器少監的閑職給陸游。孝宗對待陸游,就是養閑士的做法,拿孝宗的話來說「嚴陵山水勝處,職事之暇,可以賦詠自適。」,意思就是說你這麼大一個大詩人,盡管你詩寫得好,但是你政治上那點道行咱不指望,國家拿錢養著你,你工作不工作無所謂,只管互相唱和,做你的閑適詩人就好。

臨安昨晚紛紛揚揚地下了一場雪,今天天氣放晴,便顯得格外的冷,陸游穿的厚厚的,此時在燒了暖爐的相府飲了兩杯,便有些微微見汗,臉色也開始紅潤起來。

陸游今日來找周必大,卻不是來尋周必大唱和詩詞,陸游乃是因北伐大計而來。

陸游興奮地說道︰

「省齋,前日的《新報》,想必你是讀過了吧?」

周必大笑道︰

「放翁,你說的是哪一期,莫非你也愛讀陳龍川胡謅的《艾利士夢游仙境》?」

周必大還以為連陸游也開始與時俱進,在追這個什麼的《艾利士夢游仙境》。

陸游連連搖頭,又點頭道︰

「倒也是不是沒有一點關系,《艾利士夢游仙境》寫那艾利士乘了熱氣球飛天,漂洋過海,去到一處神仙居住的大島---,呵呵,省齋,我說的就是這個熱氣球,你看了茅庚在資水上空的熱氣球上那一段,做何感想?」

周必大一听陸游說起茅庚在熱氣球上發布愛情宣言之事,立時便道︰

「哦,原來放翁說的是這個,我只能說,人不風流枉少年!不過人家年輕人為了喜歡的人,不怕驚世駭俗,甚至差點將命都賠上,當真是令人佩服!」

周必大說罷,意味深長地望了陸游一眼,心道你那點悔恨當年負了唐婉的心思,咱還是很了解的,你看人家茅庚,為愛情可不是像你那樣畏首畏尾。

這一來陸游大感尷尬,連忙搖手道︰

「省齋,你看你都想到哪兒去了!來,罰酒!我是說,這個熱氣球,若是用在戰場上,對付金兵之時,熱氣球居高臨下,我大宋只要升起十幾二十個熱氣球,上面配上弓手,倒是專揀金兵的大將來射,金兵擋無可擋,豈不是必定大敗!我的意思,是要朝廷將那茅庚調到軍器監來,為我大宋建造熱氣球,嘿嘿,我琢磨著,有了這個熱氣球,我大宋軍中又增添了一項殺敵利器,北伐也就更有把握。省齋,我說的有無道理?我的建議是否可行?」

周必大一看,原來陸游說的是這個,自己剛才是會錯意了,立時大笑起來︰

「哈哈,這倒是不錯,氣球上的人射得了金兵,金兵卻奈何不了氣球上的人。嗯,放翁不愧是放翁,身在軍器監,就時刻為大宋的軍器制作著想,你這個想法確有道理。」

但隨即周必大又道︰

「只是牽涉到這個茅庚,朝中有人還看上了他發明的水泥,說水泥也是我大宋軍中急需之物,據他們的說法,有了水泥,築城便簡單便捷,是守城必不可少之物,而後便有人附和,更有人提議,說朝廷應該采用和買之法,大肆采買水泥作為守城之用。放翁,你也知道,這和買之法,說白了就是低價強買,我是極不贊成如此的。當然此事還在議。」

陸游心說本朝的和買其實跟強行搜括民財差不多,首先是價格壓得很低,其次是能給三分之一的錢就不錯了,余下的部分,鹽茶抵一部分,更有甚者,朝廷拿度牒和官位折算,也就是強行以和尚執照和官位來抵賬,比如一個迪功郎六千貫,真正是坑殺人也。

陸游苦笑︰

「築城不過是防御,若要北伐,難道要一路前進一路築城不成!再說這和買之法,實在坑人太甚,朝廷如今又不缺錢,依我看這茅庚是個人才,萬不可讓他寒心才是。」

周必大當然是同意陸游的,如今國庫存了五百多萬貫,犯不著非要行那和買之策,但有人以北伐需要錢糧無數為由,也不好一口駁回。最後還得聖裁。

周必大喝了一口酒,寬慰道︰

「還好,官家還是高看這個茅庚的,未必就會听信他們的提議。官家本來早已怠政,有禪讓之意,好像最近兩月又開始勤政,官家好像還有意辦一份報紙,屆時也許放翁又有的忙了。」

陸游擺擺手,也舉杯啜了一口酒,道︰

「省齋,別的先不說,熱氣球的事才是正事,我回頭寫個札子,還要請你遞上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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