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翻身,龍八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他用力的揉了揉摔痛的,再次睜開惺忪的睡眼。眼前還是那間茅草屋,剛才的一切不過只是一場驚夢。龍八哥懶洋洋的一頭又栽在雜草鋪蓋的床上,右手下意識的在床上一模,竟然隨手翻出了一本書籍。
他將那本書拿到眼前,眯縫著眼望去。只見書籍似乎被血液浸泡了一般,鮮艷通紅。雖然手指間感受不到任何粘液,但書上的血色卻鮮活流動,令人恐懼異常。他一驚之下,用力的搓了搓眼楮,再仔細看去,書上的血液好似被紙張慢慢吸附一般,越來越少。但這種吸附不是雜亂無章的吸附,赤紅的血色就如人體血管一樣按照一定的規律流淌消失著。逐漸的,一個若有若無的圖案在血液下慢慢浮現出來。
龍八哥再次擦了擦眼楮,血跡圖案更加清晰,筆直的像似一把鋒利的短刃。由劍尖、劍身、劍柄一路向下延伸。當流動的血液全部消失之後,一把完整的短劍深深地印在了書頁上。
龍八哥指尖輕輕在劍圖上摩挲,絲毫感覺不出異樣。眼前融入的顏料與熟知的墨汁完全不同,一般的墨汁不會這麼快就凝固,即使凝固了也絕對會有微微的凹凸感,不會這麼平滑。最重要的是,墨汁是黑色的,而這書上的劍圖竟然是血色的。
龍八哥一邊模著劍圖,一邊回想著昨夜的夢境,不禁陷入了沉思。
「不是神仙顯靈吧?要是真的,那就太好了。」想到這里,他一個 轆爬起身來,三步兩步的沖出草屋。
沒想到這一夢,竟然睡到天光大亮。
他下意思的向龍家大院望去,白色高牆似乎遮擋了一切,顯得那麼安寧。龍八哥一顆心忍不住攥緊了起來。這麼安靜,難道真的寓意昨晚的夢境成真了麼?他一邊這麼想著,腳下一邊不自覺的向龍家大院走去。偶爾回頭向後面看了一眼,卻發現父親正躬著身子干著農活。
龍八哥的祖父龍游是遠近聞名的大地主,在他的經營之下,除了祖先留下的土地之外,還通過精打細算,租佃結合,最終成了南壟唯一良田過百頃的富豪。龍游有七房太太,共留有六子五女。其中原配夫人的大太太是龍八哥之父——龍龐的母親。雖然是早年的一場變故,使得龍龐成為了一個傻子,但作為正房之後,在龍游死後,無疑將擁有龍家最大的家產,但一來龍龐的生身母親過世較早,家中無人替他撐腰;二來龍龐的二弟龍襲又借機聯合其他兄弟,利用龍龐的呆傻,騙他在放棄家產的契約上畫了押,最終將他趕出本該屬于他的家門。而除了龍龐之外的五兄弟則自然成了原來龍家大院的主人,龍襲也名正言順的成了新的一家之主。
龍家大院的高牆最高處足有三丈九尺,牆身通體粉白,簇擁在蒼山翠綠中,華貴而又優雅。面向龍八哥住處的只是側門,大多時候,都是緊閉不開的。
對著這扇側門,龍八哥盯了半天,看不出有絲毫的異常,只好沿著高牆向正門走去。
若換做平時,自然不會把昨日的夢境當真,但他被無字書這麼一折騰,龍八哥忍不住竟然真的想入非非,隱隱期待昨日的那一幕真的就會出現。
大概走了一柱香的時分,終于來到龍家大院的正門前。只見平日車水馬龍的大門,此刻竟然靜悄悄的,兩扇朱紅大門緊緊關著,連以往看門的家丁護院也沒了影蹤。龍八哥只覺得胸口一陣砰砰亂跳。
「不會是真的吧?難道昨晚夢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龍八哥用力的掐了一下大腿,感覺不是在做夢,不覺得的向門口走去。
正當龍八哥走進門口的時候,大門突然地打了開來,一大堆人從門中魚貫而出。龍八哥根本沒有想到這麼尷尬的一幕會出現。換做以往,他就是打破了腦袋也不肯走到龍家大院門口,以免招人恥笑。而這時走的這麼近,再想要避開也來不及了。
「這不是八哥麼?他來這里干什麼?」說話的是一個下人模樣的中年人。
「龍八哥?對了,一定是他干的,老羅,你們快抓住他。」一個人從人群後面走了出來,看年齡比龍八哥還要小上一、兩歲,穿著一件藍色錦緞的長袍,在一眾人群中顯得極為明顯。
他身邊的幾人聞听此言,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頓時如狼似虎的撲了過來,不容分辯的便將龍八哥給綁了起來。
「龍炎!你不要欺人太甚,干什麼綁我?就是衙門口也沒有見人就綁的規矩。」龍八哥此時一肚子的失望,昨夜的那場夢顯然是和自己開了一場玩笑。但轉念一想,自己心里頭的念頭,對方無論如何是不會被揣摩的到的,只是在門口轉一轉就要綁了自己,說什麼也沒有這個道理,所以口氣不禁硬了起來。
「為什麼綁你?你心里明白!院子里頭昨夜丟了東西,今天你就跑到門口來探頭探腦,不是你偷得又會是誰?將他押進去,讓我爹來審問他。」說話這人叫做龍炎,是龍八哥二叔最小的兒子,平時里驕橫跋扈,不可一世,但偏偏又十分聰明。昨天家里失竊,為了查詢失物,龍襲命人將所有大門都關了,逐個房間查找,所以龍八哥一路走來,沒有看到一個龍家之人,竟然還真就誤以為昨夜夢境成真,發生的一切都是確有其事。而龍家大院中的一家人折騰了一大早,東西沒找到,只能作罷。這時候急著出去玩耍的龍炎意外的在門外踫到了龍八哥,他腦子轉得飛快,自然把龍八哥與昨夜失竊的事情聯系到了一塊兒。
幾個下人推推攘攘的,不多時將龍八哥押到龍襲的住處。院中幾房的人听說昨夜的盜賊抓到了,而且還是以前大房家的龍八哥,都紛紛趕了過來,看看到底是什麼情形。
「龍八哥,你給我老實交代,昨天佃農送來的三十兩銀子,是不是你偷去了?」龍襲坐在大廳的太師椅上,一手捧著茶杯,一邊冷冷的問道。
「放你娘的臭屁!你家丟銀子管老子的屁事?說不上是你這老東西出去找野女人給花了,硬要栽贓你爺爺頭上。」龍八哥本來就恨死了眼前的龍襲,對方雖說與他有叔佷之份,是他的親二叔,但在他眼里卻如同生死大敵一般。此刻听到對方誣賴自己,恨不得便要沖上去和對方拼命,無奈手腳被綁,只能將滿腔的憤怒都化為最惡毒的語言,口語中自然是極端不敬,沒有留下半點情面。
「放肆,我怎麼說也是你二叔,你跟誰一口一口‘老子’的亂叫?當真是沒有教養。」龍襲心理面異常憤怒,但作為一家之長,卻不好有**份的和龍八哥開口對罵。
「老東西。你是哪門子狗屁二叔?我還是你爺爺呢!快把你爺爺我放了,信不信我一把火把你們全家給燒了?」龍八哥好似失去了理智,只知道破口大罵,全然不計後果。
「噗」的一聲,一腳從八哥後面踹來,正踢在他的後心之上,八哥上身被綁得嚴嚴實實,無法操控平衡,即使這一腳力道並不是十分猛烈,卻也將他一下子踹得趴在了地上。
龍八哥身體扭動著翻轉過來,看到站在身邊的龍炎,知道這一腳一定是拜他所賜。他雖然和龍家其他人很少接觸,但龍炎卻是他的死敵。兩人只要是偶然相遇,必然少不了橫眉冷對,惡語相向。最終則是在龍炎的指示下,被他手下一群如狼似虎的家丁痛打一頓。這種事情已經不知發生了多少次,龍八哥心中積郁的怒火無時無刻不在燃燒著,此刻兩眼通紅,怒視著龍炎,惡狠狠的道︰「小王八蛋,你給老子等著,終有一天,我會叫你生不如死。」
龍炎與他目光對視,忍不住心中一驚,向後退了一步,但口氣卻是凶狠「你再敢亂罵,小心我剁了你的舌頭。」
龍襲因為自己出自二房,從小便受大哥龍龐的欺負,所以才會下狠手,打傷了龍龐的腦袋。但這種積怨並沒有因為龍龐成為了傻子而終止,直到今天,他還是百般刁難那位被趕出家門,然而當年卻是趾高氣揚的大哥。即便是眼前這個龍八哥,也一般的受到了牽連。只是眼前當著這麼多下人的面前,卻不好做的太為過分。
「八哥,你從小有爹沒娘,缺少教養。罵我幾句,我也不跟你一般見識。不過入室行竊,可是大罪。如果你把銀子交出來,我念同宗同祖的面上,給你一條活路。不然的話,送你到衙門,你這輩子就完了。」龍襲把茶杯放到桌子上,威嚇著說道。
龍八哥怒道︰「老子沒偷你銀子。你們全家上下都是豬圈里生出來的,渾身又臭又髒,偷你們東西?還怕髒了我的手呢!有本事就把我送進衙門里去,我就不信衙門是你們家開的,想辦誰就能辦誰。」
龍襲忍住心中的怒氣,冷冷的道︰「看來你的嘴是夠硬的。不打你怕你是不會招認了。老羅,給我打,打到他招認為止。」
老羅答應了一聲,有人從廚房里拿來了一根燒火棍,遞到他的手上。他左右手各吐了一口吐沫,握緊圓棍,勸道︰「八哥,你還是招了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龍八哥冷笑了一聲,道︰「我招,我昨夜睡了老東西的老婆,那些銀子我打賞給他老婆了。」
龍襲听到這話,啪的一拍桌子,怒道︰「老羅,不要跟他廢話,給我使勁打。」
「八哥,你轉過身來吧,挨幾下還好說,我可不想把你的骨頭給打斷了。」老羅暗地里搖了搖頭,心想︰「這八哥也真是夠倔強的。」舉起手上的棍子,就掄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