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一點一點的過去,龍八哥還在不停的說著。
本來對于龍八哥的審問就是開堂審理,不過由于剛剛被抓到,所以並不是很多人知道。可隨著他沒完沒了的講述,時間一拉長,很多人便陸續趕了過來,看看這個能夠將據說還會兩下子的李鐵匠一劍就捅死的龍八哥,到底是個何方神聖。
等到了公堂之上,听龍八哥將他這麼多年的罪行如此一供述,整個大堂上下都震驚了。任憑他們打破自己的腦袋,也想不出這麼多古靈精怪,匪夷所思的行為來。更叫人稱奇的是,這時候的曹郡守已經不是正襟危坐了,一個年近六十的老人家坐了一個下午,終于是忍不住了,一手扶著桌案,一手支著下巴,時不時還會打個瞌睡。而龍八哥則早就在他交代十一歲犯的那幾件事得時候,由跪姿轉為了坐姿,沒隔多久,又由坐姿轉成了臥姿。此刻的他,則不時的調換著姿勢,來緩解著自身的疲勞。
那幾個站班的衙役自然也沒有受過這種煎熬,平日里審得最慢的案子也不過半個時辰,往往是一頓棒子,一頓夾板就了結了案情。看著郡守都睡成了那樣,他們也就不客氣了,有的倚在柱子上,有的席地而坐,有幾個腸胃不好的,則不住的往後院廁所里跑。
來听公審的南壟百姓,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于是消息像是長了腿似地,沒過多久的功夫,衙門口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了。
最慘的要數牆頭草了,本來舉報了龍八哥之後,等著來拿賞金的,哪想到龍八哥說著說著,竟然把和他一起干過的壞事也抖了出來。曹郡守听著眼前一亮,當下二話不說,一句「守押」,可憐的牆頭草頓時由舉報者變成了同案犯,最後也跪在了大堂之上,那二百兩的懸賞可就幫曹郡守給省下來了。
龍炎听到龍八哥被捉,自然要跑過來看看,沒想到龍八哥干的壞事,多數和他龍家有關,這種糗事當場被爆了出來,只羞得龍炎無地自容,最後實在忍不住眾多相識者投來的怪異目光,灰溜溜的走了。
「大人,大人。」龍八哥大叫了幾聲,將曹郡守從夢中驚醒。對方打了一個冷戰,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沉睡了過去,抬頭一看,門口圍觀的人絲毫未減,而這時大堂已不知什麼時候被點得燈火通明。
「講完了麼?」曹郡守打了哈欠,有氣無力的問道。
「沒有,沒有。這才講到十三歲的事。照比前面來說。後面的這幾年才更精彩,大人我們繼續吧?」
曹郡守心里暗暗叫苦︰「小祖宗,你饒了我吧。我這晚飯還沒吃呢。」連忙搖著手道︰「擇日再審,擇日再審。來人啊,將龍八哥押入大牢,退堂。」
衙役中走出兩個人來,將龍八哥押到牢獄之中。這兩人一邊走,一邊還不住稱贊道︰「龍八哥,咋哥倆吃了一輩子衙門口的飯,什麼樣的罪犯都見過,但像你小哥這樣的人才,真是少見啊!」
另一個姓王的衙役「呸」了一聲,道︰「什麼少見啊?簡直就從來沒有過。你這一肚子壞水,不,應該說是謀略,當真是叫人稱絕啊!要不是這次犯了這麼大的事,將來一定是大有作為。」先前那個姓吳的衙役連連點道︰「對,一定會大有作為,大有作為。就憑這點,咱們哥倆也不會虧待了你。一會兒牢里面有什麼吩咐,小哥您自管提,不要客氣。」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將龍八哥帶到獄中。一路上果然是客客氣氣,沒有半點虧待。
到了監獄之中,兩人特意安排了一間無人且較為舒適干淨的牢房,讓龍八哥休息。沒想到龍八哥卻道︰「兩位大哥,我可不可以換間牢房?」向左一指,說道︰「我想住這間,不知道成不成?」王衙役楞了一下,道︰「小哥,咱們這里的牢房分為‘天、地、人、合’四種房號。‘天’字號一般關押的都是死囚,‘地’字號關的是重刑犯,‘人’字號既有輕刑犯人也有臨時收監的。不過這個‘合’字號可就不一般了,雖然也是牢房,可被關押的人都是不一般的人。因為衙門里難免有審錯案的時候,若是受審的是普通百姓,錯了也就錯了。但若是有身份的,萬一錯了就不好交代了,所以這個合字號,就是專門為這些人而設的。」
吳衙役點點頭道︰「照小哥的條件,是沒有權利享用這間牢房的,不過誰叫咱哥倆敬重您是位人才呢?所以才沒有按規矩,故意安排了這間牢房里來。」
王衙役︰「是啊!不過你不喜歡的話,其他牢房那也隨你,但是‘天’字號關押的那兩人都不是好惹的主,據說下個月初就要赴法場問斬的,小哥犯不著在他們臨死前受他們的鳥氣。」
龍八哥笑了一笑,道︰「不妨,那兩個人中,有一個是我相識。還請兩位行個方便。」
吳衙役和王衙役相視了一眼,忽然間哈哈大笑。
「我說什麼來著?小哥,你果然是人才啊。連這種江洋大盜都是你的相識,可惜沒有生在亂世,不然就是一代梟雄。好,就照你說的,把你安排到‘天’字號,有什麼需要,只管沖咱哥倆開口好了。」
龍八哥看著這兩個對自己一臉崇拜的衙役,當真是哭笑不得,沒想到自己的陰損惡行,竟然會有人這麼敬仰。但想到自己說不上哪天就一命嗚呼了,于是也就坦然受之了。
那吳衙役打開「天」字號的牢門,王衙役則解開了龍八哥手腳上的鐐銬。龍八哥向兩人抱拳行了一禮,轉身進了牢房。待得兩人走開之後,才笑嘻嘻的走進里面,在一名犯人的身旁坐了下來。「師父,咱們又見面了。」龍八哥笑著說道,話語中竟有幾分無奈之意。
「龍八哥?」那被關押之人披散著頭發,已經有幾天沒有洗澡,身體散發出來一絲臭味,但污濁的臉龐,卻依然可以看得出來,這位便是龍八哥的師父,當日帶著他們一起盜墓的那位絕戶爺。
「八哥,你怎麼也被關進來了?是不是因為盜墓的事情?我可什麼都沒說,回頭要審問你的話,你也要給我把牙關咬緊了。」絕戶爺吃驚的說道。
「師父,你放心好了。我的事和你沒半點關系。」龍八哥苦笑著搖了搖頭,當下把自己如何找到李鐵匠,如何打造寶劍,如何失手殺了對方,一五一十的講給了絕戶爺。其中無字書、詭異夢境、寶劍變沒了這種不著邊際的事情卻是略過不提,連他自己都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只怕說了出來也無人相信。
「想不到咱爺倆和死人打了一輩子交到,再不用多久,也要成為黃泉野鬼了。」絕戶爺長嘆一聲,臉上露出一絲淒涼之色。
突然之間,另一邊角落,傳來一聲干咳。龍八哥借著小窗瀉下來的月光望去,只見角落那人看起來異常魁梧,滿頭長發,一時間也瞧不清楚長相。
「師父,這人是誰?」龍八哥輕聲問道。
「小聲一點,不要讓他听到。這可是一位江洋大盜,听說有一身的好武藝,咱們可得罪不起。」絕戶爺壓低著嗓音,唯恐對方听到似地說著。
「大家都是將死之人,有什麼好怕的?」龍八哥將頭一抬,絲毫不以為意,說話聲音也稍微放亮了一些。
「小女圭女圭。有點膽識啊!比你師父夠種。」那人似乎听到龍八哥說話,突然接了一句,听聲音異常洪亮,有點震人心魄。
「這位大俠不要介意,小孩子不懂事,您老多擔待。」絕戶爺知道這些江洋大盜都是殺人不眨眼之徒,雖然現在大家都身陷囹圄,不日即同赴黃泉,但死前要是被無端端打上一頓,倒也不值。一邊阻止著龍八哥說話,一邊客氣的抱歉道。
「不妨。听你們師徒兩個剛才的話里面,好像你們二人是盜墓的?」那大漢語氣好似也客氣了幾分,竟然像閑聊一般打听起兩個人的身份來。絕戶爺那一日被抓,雖然不肯招認更多,但只那一案便判了他死刑。當日便被押到這「天」字號牢房里來,听衙役的意思,下個月初,就要被押赴刑場問斬。關進來時,那大漢就已在這間牢房,不過他看對方模樣凶狠,倒也沒和他有過什麼交談。這時候听對方如此一問,還真有幾分不自在的感覺。
「什麼盜墓啊?不過是被生活逼迫,找個活命的生計而已。」絕戶爺這也是第一次坐牢,但卻听朋友說過,監牢里什麼樣的人都有,新來的往往要受前人的氣。若是其他罪行還好,最怕的就是那些沾花惹草之徒,進到牢里免不了要被痛打一頓,自己干的也不是什麼好事,誰知道哪句話搞不好刺激到對方神經,便遭來一頓無妄之災呢?所以言語之中,稍微圓滑了一些,給自己留了個後路。
「盜墓也算是一門本事。老哥的這門手藝,可不是一般人都會的。」沒想到對方對自己的身份絲毫不以為忤,言下之意,還有幾分贊賞。
絕戶爺也是個聰明人,見對方對盜墓感興趣,當然也樂得借此和對方拉近距離。再則,三個要死之人,死前也沒有什麼秘密值得好保留的,到不如吐個痛痛快快,死了也不覺得憋屈。「手藝說不上,不過南壟城一帶,提起‘絕戶爺’,那也算得上行內的一把好手。」絕戶爺講到自己的身份,不禁有幾分自得。
「原來老哥就是大名鼎鼎的‘絕戶爺’啊,失敬失敬。小弟姓龍,單名一個‘尋’字,因我長得有點高大,所以江湖上人送外號‘賽金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