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命老人當頭的一聲棒喝,如同眾人耳邊的一聲驚雷,使所有人都恍然大悟。牆上的圖案一定有古怪,如果長期盯著這種圖案,就會不知不覺的產生幻覺。眾人分成三隊,幾乎是同一時間匯集到了第八層大廳,可是眼中所看到的,竟然是形同陌路的陌生人。本來是抱著先禮後兵的態度打招呼,結果卻變成了一種帶有危險信號的挑釁。最後,爭斗在詭異的幻覺中一觸即發,導致了一場自相殘殺的局面。如果不是半命老人第一時間醒悟過來,爭斗的結果簡直難以想象。
在場的絕大多數人,其實在看到牆上紋飾第一眼的時候,就已經陷入了幻覺。這時的幻覺只是一種強烈的吸引力,使他們的目光不知不覺中被牢牢的釘在牆上,而當他們走出大廳的那一剎那,圓形牆壁所營造出來的氛圍,終于成了最後的一道催化劑。建造這座地宮的人,似乎已經布下了連環陷阱,三扇大門,三條通道,最後的圓形大廳,都有可能促使進入者變成自相殘殺。當然,他也考慮到了,能夠順利到達第八層的人數絕對不會太少,畢竟打開第九層大門的巨大輪盤,至少也要動用數百人力。
如果一路走來,兩側牆壁上的紋飾只是一種潛意思的幻覺,那麼最終導致完全迷失的,則是圓柱上那密密麻麻,一道又一道奇異的花紋圖案。這第八層的巨大圓柱上畫滿了這種圖案,只要進入大廳,無論是哪個角度,都會第一時間看到柱子上圖案,並被其吸引。而在半命老人的大喝之下,眾人感覺只有閉上眼楮,才能擺月兌柱上圖案的強烈呼喚。
淋在眾人臉上的清水在陰濕的地道中,也慢慢地被皮膚所吸收,那種清醒隨著水的消失,變得若有若無。半命老人的目光在四面都是紋飾的空間中無所適從,只能緩緩閉上,靜靜的回憶大廳的景物。依稀記得在自己的正對面似乎還有一扇門,那扇門不是眾人進入的地方,或許就是通往第七層的出口。
這種機關他在自己所學的任何典籍中,從未听說過,單憑不斷變化,紋理復雜的圖形雕刻,就能夠使人進入幻覺迷失的狀態,這種神通讓他也覺得腳底發涼。不過典籍中沒有記載,平日里茶余飯後卻听人說過一種類似**的法術,能夠起到這種效果。
他默默的想了一會兒,囑咐眾人先滅掉手上的火把,然後相互之間牽扯衣角,連成一條長龍,由自己當先帶隊,憑著記憶,模索著向那個疑似出口的大門走去。
第八層的大廳上在一場血戰之下,可謂是死尸狼藉,還有一些斷肢少腿的,也趴在地上苦苦申吟。但這時候,沒了火光,自然也就顧不上清理尸體,帶走傷員了。除了那些實在沒辦法爬起來的山賊,眾人只好輕聲安撫,應諾事後會回來接應,而所有能夠走動的,則隨著半命老人一步一步的終于模到了出口。
進了出口後,腳下的路又開始了盤旋,並且明顯感覺到向上延伸的坡度。黑暗中行進,而且是接踵相連,走得十分緩慢。但這里的牆壁是否也刻著**的紋飾,卻誰也不敢斷定。
半命老人多年的墓道經驗,可謂是行慣了夜路,見慣了黑暗。經過一會兒的模索,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倒也逐漸有所適應。腳下也由慢加快,提高了行進的速度,畢竟在這一團黑下,誰也不知道還有什麼隱藏的危險。
大概走了約半盞香的時間,腳下的地勢終于平坦了起來。通過微弱的光線,隱隱感覺到眼前的視野越來越寬,四周的回響越來越遠,一個廣闊的空間感覺涌上了眾人的心頭。
「這里應該是第七層的大廳。」半命老人心中暗想,停下了腳步。
第九層的神秘蟲子、千斤巨閘、城樓索橋、機關弓手、千人輪盤;第八層的**圖案、精心算計、自相殘殺。幾乎每一層都有機關,幾乎每一層都索命奪魂。那麼這第七層又會是什麼呢?
半命老人不敢奢望這會是一層平安無異的大廳,眼前的安靜,只是黎明前的黑暗,更像是追悼死者的默哀,在那黑色深埋的大廳中,一定藏著追命的秘密。說不上,這一腳走下去,就會開啟一扇死神的大門。寧靜中,眾人的喘息聲都能清楚可聞。更有膽小之人,加速的心跳聲也在砰砰的撞擊著恐怖的黑暗。
半命老人月兌下腳下的麻鞋,示意眾人輕輕後退,直到自己也退出了大廳的入口,身體完全藏在了牆壁背後,這才將手一揮,把手上的鞋子扔進了大廳。
「砰」的一聲,那鞋子撞在了對面的牆上,似乎還沒落地,一串箭弩滑過空中的響聲呼嘯而至,緊接著叮叮當當撞在了身前的牆壁,之後反彈掉在了地上。所有人幾乎都長大了嘴巴,暗中喘了一口長氣,單听這聲音的速度,密密麻麻的數量和撞擊牆壁的力度,就可以猜得出來,那些被射出來的弓箭威力是如何的猛烈。這一支支弓箭射中的若是自己,還不得把自己射得像刺蝟一樣?
半命老人拍了下胸口,暗道︰「看來這回真的被我猜中了。建造這座地宮之人果然陰險,利用**大廳迫使我們放棄火把照明,再在接下來的大廳使用連弩偷襲,這可是連環之計,幸好老夫腦袋轉得快,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窩弩作為古墓中的機關,是屬于最為常見的防盜手段,一經觸動,數百只弩箭射出,可令盜墓者無處可躲,遭受萬箭穿心。半命老人自進入地宮之中,便一直防著窩弩出現,饒是那建造者處心積慮,使用連環之計,還是被半命老人先一步發現了端倪,憑著機智躲過了一劫。
「誰的水袋里還有水。」半命老人回頭問道。
「我這里有。」距離他最近的一名山賊輕聲回道,並將手中的水袋向上一舉,袋子里的水嘩啦嘩啦的亂響,听來里面的清水似乎還有大半袋以上。半命老人讓那山賊跟好自己,囑咐他眼楮不能亂看,只準盯緊自己的背影,一旦發現異常,就將手上的水全部澆在自己頭上。千叮萬囑之後,又從別人手上接過一只未點燃的火把,和一張未沾濕的火折,一切準備妥當之後,兩人繞到了門前。
窩弩是古墓中最多見的防盜手段,但半命老人不信這等皇陵的窩弩會這麼簡單。這其中一定還有更為厲害的殺招,只是沒有親眼觀察,這後面的手段倒也無法分析判斷。所以他準備點燃火把,仔細的在里面查實一番。不過,在知道此墓建有**暗道的情況下,適當的保護手段卻是要提前做好。即使萬一被牆上的圖案紋飾所**,最起碼身後的人也可以通過淋水的方法,來破解被迷失的心魂。
點燃了手上火把,七層大廳恢弘的氣勢在微弱的光線中月兌穎而出。幾乎和八、九兩層的格局沒有什麼不同,一根巨大的圓柱佔據了中間的位置,上下相連,嚴實無縫。四壁之上,依然有雕刻紋飾,不過卻不是那令人想起來就怕的復雜圖案。
「觀星圖?」半命老人感覺牆上的圖案有些熟悉,自言自語的低聲說了一句。
整個牆壁,包括頭頂和腳下,都被粉刷了彩漆。漆的顏色以藍色為主,圍繞著大廳通體相連,其間點點泛著黃色的圖案,猶如一顆顆璀璨的明星,環繞四方。這種圖案半命老人研究了一輩子,所以一下子便認了出來,這正是他那本《青囊經》上所繪的《觀星圖》,不過相比自己以前看到的《觀星圖》,眼前這張壁畫,龐大全面的叫人難以置信。
群星之間,所暗藏的那些推理之數,變化之勢,幾乎叫人著迷,以往《青囊經》上所說的叫人無法求解的疑難,在這里竟迎刃而解,豁然通達。半命老人激動之間,半只袖子無風自舞,兩只眼楮一下子陷入了茫茫星海之間。
驀地一潑清水從頭而下,令半命老人不僅打了一個冷戰,回頭看去,卻是那個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山賊,將水袋中的清水全部淋在了自己頭上。半命老人又好氣又好笑,好氣的是這《觀星圖》雖然叫自己一下子魂不守舍,那是因為圖中的奧妙,引發了自己的求知**,倒不見得會像那**圖案一般,能夠造成自己的幻覺。好笑的是自己對那山賊的吩咐,對方竟然真的言出法隨,倒也不失負責的態度。
半命老人無奈的搖了搖頭,滿腦子的興趣一掃而光,這時《觀星圖》對自己的魅力遠遠不能勝過自身的安危,更何況這次目的是盜掘皇陵,一切事情,都要等陵墓里的寶貝被挖出來再說。
他低下頭去,看到地面上散亂的躺了一地的弓箭,而被弓箭射過的牆壁,明顯被射出了一個個指甲大的小洞。他將火把遞給了身後的山賊,用袖子卷起了一支弓箭,仔細觀察。弓箭箭簇上閃著光亮的寒芒,看起來不似被涂抹了毒液。又用鼻子聞了一聞,的確沒有任何的異味。一顆心也隨之放下了幾分。
以窩弩防盜,不外乎三種手段︰一是靠量,數百支齊發,叫人防不勝防;二是靠毒,見血封侯,中者必死;三是靠火,沾身便燃,觸物狂燒。半命老人仔細分辨下,確認那數百支弓箭既沒有涂毒,又沒有沾染硫磺易燃之物,若說數量,倒也並沒有達到恐怖的份兒上。想來是除此之外,應該是另有算計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