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度恩很晚才接到雷漠的電話。
听完所有的事情,度恩有些後悔沒有和景寒一起去坎布拉。他一直沒辦法忘記那個女孩,尤其,是那對眼楮,膽怯的,驚恐的,帶著神奇誘惑力的眼楮。
雷漠和他約好了七點半到奇蓮集合,一起送她回家,但是,他很想單獨見她一面,于是,一大早就趕到奇蓮敲響了愛修覺的房門。
開門的果然是她。
「你是?……」
她一襲黑衣黑裙,頭發梳得很整齊,若不是一整晚沒睡著,就是和他一樣起得太早。
「你不記得我了?」
她仔細打量了度恩了一番,似乎有點想不起來。
「愛修覺……他還在休息……」
「不,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
「你不記得那天夜晚,在祁門路小弄堂里發生的事了?」
她再度仔細回憶,驀然想了起來。
「那天晚上小巷子里的那個人,是你?」
她臉上的表情又驚訝又困惑。
她當真是不記得他了,度恩有些尷尬,回想那晚,小巷子里只有一盞破燈,他刻意把那女人放在暗處,便于施法,而她卻出現在燈光下,這麼說來,她並沒有看清楚他當時的樣子。
「我是雷漠的兄弟,我叫李度恩。」
不管她是否真的明白他所說的「兄弟」的真正含義,他都覺得應該告訴她。
「我認識你,但是,只認識你的背影。」
「所以,我才站在這里,好讓你看看清楚。」
度恩坦然地對她一笑。
這個男孩和雷漠很不一樣,身上有種暖洋洋的東西,她怔怔地看了他好一會兒。
「再過一個小時就要送你就回家了,我想先和你單獨聊一聊,可以麼?」
她點點頭,把門敞開。
「你叫什麼名字?」
他忽然轉頭問她。
「希羅。賀希羅。」
希羅與他面對面坐著,茶幾上放著兩杯牛女乃。
他似乎對這里的環境很熟悉,當她不知道該怎麼招待他的時候,他便自己走進廚房去開冰箱倒牛女乃。
「我一直都在想那天晚上發生的事。」
度恩很坦率地對她說。
「那天,出校門的時候,你接了一通電話,然後就和雷漠分開了,他應該已經告訴你我怎麼會跟著你們。原本我是跟著雷漠走的,反正我也不想回家,後來,在星巴克的門口,被發現了,你知道我偷過他的東西,怕他認出我來。」
「可後來,你怎麼又會出現在祁門路呢?那里可不是女孩該去的地方。」
希羅看了度恩一眼,不知道該怎麼對他說才好。
「弄堂……」
度恩皺皺眉,還是不明白。
「我弟弟,和他的同學,經常找我麻煩,那里有很多弄堂,只要去那兒,就能擺月兌他們。」
原來如此,度恩有點後悔問她這些,心想,應該換個話題才對,他想起了雷漠關照過他的那些話,關于她的家庭。
度恩突如其來的沉默讓希羅無法揣測他此刻的想法,她約莫知道他想要問些什麼,事實上,連她自己都無法解釋那一切究竟是怎麼發生的。
「你很介意那天的事麼?」
度恩看著她,沒有回答。
「只要我不回去,他們就找不到我,這個念頭一直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
「事實上,你明知道他們不會來找你……」
他說的是事實。可是,為什麼要這樣看著她?帶著那種不知道是憐憫還是可憐的眼神,他究竟懂不懂她在說什麼?希羅不知所措地想著,度恩此刻的神情讓她感覺很不自在。
「你跑來救那個女人的時候,我就躲在那條小巷子里,我不喜歡湊熱鬧,我只想一個人呆著。」
「所以,如果我不出手,你就打算要出手救她了。」
「我並不知道該怎麼做,直到你把她搬到小巷里,拿出你的東西來,我一直以為擾動這塊石頭的,是雷漠的塔羅牌,並不知道它和你的東西也會有感應。」
他又沉默了。
她明顯感覺到他並不信任她所說的話。
「可是,你為什麼能召喚地獄火?」
「什麼地獄火?」
度恩凝視她的眼楮,那里並沒有什麼奇光乍現,難道,那晚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覺麼?度恩解下脖子上的龍骨項鏈,放在茶幾上,龍骨散開的一瞬間,希羅脖子上的鵝卵石就開始發出奇異的光芒,龍骨聚合成壇塔,鵝卵石的光暈開始慢慢地變色,度恩再度點燃幽冥火,鵝卵石的光暈從亮白逐漸轉化成金黃,又從金黃轉化為橙黃,度恩下意識地低頭查看祭壇上的幽冥火,火光中間,同樣是亮白色的冷凝內核也隨之發生了同樣的變化,從亮白轉為金黃,又從金黃變成了橙黃,最後聚集成一團橙紅色的火苗,冷凝幽冥火剎那間變成了地獄火。
「你現在可以相信我了麼?」
賀希羅目不轉楮地看著李度恩的臉,既沒有畏懼也沒有膽怯。
你真的在懷疑她麼?
度恩不禁捫心自問。
此時此刻,他才恍悟,自己那麼急于想要趕在他們之前見到她,是因為那晚離奇的遭遇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顆惴惴不安的種子,因此而萌生出了身不由己的防御。那晚,分明是她救了那個女人,難道他以為她是那些不知名的敵人故意安排在他們身邊的定時炸彈麼?他到底在想什麼?這簡直太荒謬了。
度恩立刻收起祭壇,鵝卵石悄無聲息地冷卻下來。
「希羅,我……」
他剛想對她解釋,愛修覺推開臥室的門,走了出來。
「哦,是度恩啊,雷漠他們還沒來麼?」
「還沒。」
愛修覺走到希羅身邊,看見茶幾上那兩只已經空掉的女乃杯,對她笑道︰
「這孩子跟雷漠不一樣,對人很體貼,尤其是,像你這樣的女孩子。」
「您說什麼呢?」
希羅下意識地看了度恩一眼,發現他居然臉紅了。
「您真的要把希羅送回那個家里去麼?他們怎麼對她您也知道啦,為什麼還要……」
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度恩開始沒頭沒腦圍著愛修覺轉。
「別擔心,一切有我。」
愛修覺知道他急性子的毛病又犯了,立馬轉身拍了一下他硬邦邦的腦門兒。
剛才還有點咄咄逼人,轉眼就變成了個大男孩,希羅忍不住笑了。
她笑起來真美。
度恩的腦海里忽然閃過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