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裔 第二十二章 奇 遇(中)

作者 ︰ 沈星妤

今晚的坎布拉,特別地清淨。

門口擺攤的人少了一大半,就連吧台上的位子也冷冷清清的。

雷漠坐在吧台的左邊,點了一杯啤酒,等著李度恩。

熒光騎士早早地收了攤,灰頭土臉地走進酒吧,在雷漠邊上坐下,一邊喝威士忌一邊看雷漠玩牌。

死亡之舞在雷漠手里顛來倒去地洗著,他隨手抽一張,放回去,然後,再抽一張,再放回去,熒光騎士覺得有點眼花,索性奪過他手里的那張牌,翻開來看。

牌上畫著一個很滑稽的骷髏小丑,獨自站在懸崖上跳舞,手上拿著根拐棍,肩膀上背著個破包袱。

「你好像總是抽到這一張。」

「是啊。」

「這張牌到底什麼意思呢?」

「這張牌叫愚人,意思是,冒險。」

「那這張呢?」

熒光騎士又好奇地從牌堆里找出一張來。

畫面上,很像伽德勒的那個家伙,騎在一匹白馬上,右手握著一把畫著圈圈和叉叉的紅色旗子,左手揚鞭,馬蹄高高地揚起,腳下是怒放的鮮花,馬蹄前面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一路奔向天際的地獄火。

雷漠對他微微一笑︰「這張牌的意思是,重生。」

從索馬島回來之後,他每每模牌,就是愚人,托熒光騎士的福,今天終于看到一張不一樣的了。

死亡,就是重生。

雷漠突然很想對景寒說這句話。

其實,有了那支陀羅符筆,她母親的死已經在她身上得到了重生,就好像他父親的死也已經在他的身上復活了一樣。

可是,她究竟到哪兒去了呢?

「放心吧,她早晚都會回來,不是明天,就是後天。」

景牧師對此很有把握,看來,他還是不夠了解自己的女兒,景寒到底有多固執,恐怕只有雷漠才知道。

他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雷漠頗感無奈,有些事,就這樣不知不覺地發生了,讓人毫無防備,難以抵擋。對于像他這麼鈍感的人來說,實在不是什麼好事。景寒也好,希羅也罷,他都不想搞得那麼復雜,可是,事情明明就變得越來越難解,越來越復雜。

毫無疑問,他和景寒之間,一直有一種默契,他可以隨時隨地假裝不在乎,她都不會放在心上,並且永遠都不會質疑他們彼此間的信任,就好像,他什麼都無所謂,但是,只要景寒遇到麻煩,關于她的一切,都會在剎那間變得有所謂,非常,有所謂。

可是,他不喜歡看到度恩和希羅在一起。

他無法解釋這種感受,甚至,本能地排斥它。

這不正常,絕對不正常。

度恩喜歡希羅,那是他的事,跟他絲毫沒有關系,他們到底哪里讓他覺得不自在?他根本就說不出來,純粹只是一種感覺在暗地里作祟,雷漠每次被這種鬼祟的感覺捉弄的時候,就覺得自己很無聊,簡直無聊透頂。

想到這里,他又忍不住叫了一瓶,轉眼一看,熒光騎士早已不見人影,整個吧台上就只剩下他一個人。

「今天的生意可真夠嗆!」

調酒師一邊開啤酒一邊對雷漠說。

「所以,我今天也不開張。」

調酒師無可奈何地笑笑,一抬頭就看見李度恩走進來了。

「你的朋友到了。」

雷漠沒有回頭,只等著度恩自己找個合適的位子坐下來。

度恩發現雷漠兩邊的位子都空著,這反而讓他為難了起來。

「坐這邊吧,這邊比較寬敞,」雷漠拍了拍右邊的座位,轉過頭去問他︰「想喝點什麼?」

「隨便。」

「這里沒有隨便。」

「你喝什麼我就喝什麼。」

「給他來杯黑啤,他喜歡口味重一點的。」

度恩很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感覺到他有心事。

「什麼事,說來听听。」

雷漠就著冰啤,一口接一口地把景寒母親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

「這件事,絕對是你的錯。」

「你說這話,是因為不爽我連你都瞞了吧。」

「跟我有什麼關系,這是你和景寒之間的事。」

「你不關心她麼?」

「我當然關心,但是,朋友有朋友的原則,如果換做我,我肯定全盤托出,長痛不如短痛。」

「你是罵我不把景寒當朋友咯。」

「你們本來就不是朋友。」度恩喝酒,偷笑。

「你也覺得我和她不該做朋友?」

「又問我?」

度恩覺得雷漠在這方面真的很漿糊,繞來繞去就那幾句話。

「真不知道你腦子里到底缺了哪根經,你覺得景寒在氣什麼?她最氣的不是現在才知道真相,而是你明明知道卻不告訴她。肖俊的事你又不是不曉得,她最討厭別人騙她,尤其是你。」

「她什麼都跟你說,從頭到腳,從里到外,基本全果。」

「你非得用這種比喻麼?」

「不用行麼?我說了這麼久的人話,你到底听懂了幾句?對她來說,這麼重要的事情,你卻一直藏在肚子里,她覺得你根本就沒有把她當回事,所以她才會那麼傷心。」

「你真的看不出來她喜歡你麼?」

雷漠果然沉默了。

這種事情,最好點到為止,在雷漠回應之前,度恩不打算再說下去了。

度恩繼續喝酒,而雷漠,也繼續沉默。

「你真的應該跟她道歉,認認真真,特別嚴肅地跟她道歉,指不定她還會原諒你。」度恩的口氣真不好听,但雷漠覺得他說得對。

「可是她故意躲著我,我根本不知道她人在哪兒。」

「不知道就找啊,信使之幣呢?」

「在她那兒呢。」

「那還有塔羅牌啊。」

「模不出來……沒靈感……」

度恩直搖頭,覺得他簡直無藥可救,剛好這個時候,希羅的電話來了。

「喂?……什麼火?……希羅你大聲點,這兒信號不好我听不清楚……醫院?景寒在醫院?」

雷漠幾乎立刻就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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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大樁把車子停在了一家私立醫院的門口。

麥加一下車就自動自發地走了進去,一副熟門熟路的樣子。

從門口的警衛到前台的護士小姐,他一路笑呵呵地打招呼,景寒雙目圓瞠,完全搞不懂眼下到底是什麼情況。

「他是這里的常客麼?」

朱大樁對景寒點點頭︰「一個月最起碼來三次。」

「難道,真的遇到自虐狂了?」景寒低頭自語。

「胡說!就算有病也不是這種病!」

這位保鏢的神情非常嚴肅,可見,那小子肯定是有毛病的了。

兩人正說著,忽見麥加不知怎麼又跟美女醫生吵了起來。

「怎麼了怎麼了?」

朱大樁沖到兩人中間,把他們隔開,景寒緊隨其後。

「又要我住院觀察,我不干!」

「你看看你把自己燒成這樣,搞不好要植皮,不住院怎麼行?」

「不就是幾個燎泡嘛,有什麼大不了的,您幫我消消炎止止痛就好了呀。」

女醫生不打算再跟他嗦,直接打電話,麥加立刻一把奪過她的手機。

「把電話還我!」醫生豎眉毛瞪眼地對他吼。

「別打給我爸媽,算我求你了……」

「朱大樁,你說,現在是我打還是你打?」

朱大樁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原本挺端正的五官全擠到一塊兒去了,他看看醫生再看看麥加,完全沒了轍。

「醫生,開單子讓他住院!」景寒上前一步說話。

「真的不行,如果被他們知道我又偷偷玩火,他們非得用鐵鏈子把我綁在家里不可!」

「你不肯住院,我立馬就走,你絕對沒可能再找得到我,你信不信?」

景寒覺得,還是這招最靠譜,他果然急了︰

「我信我信,住院就住院,我父母這個禮拜出差,要一個星期後才回來,能不能在他們回來之前出院啊?」

「那得看你恢復的情況才能決定。」女醫生趁機緊緊咬住他不放。

朱大樁跟著醫生去辦住院手續,麥加心不甘情不願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那女醫生是你父母的人,你跟她拗什麼勁兒?」

「我真的不能再住院了,再住院,他們就要徹底瘋掉了。」

此刻,麥加的臉上再也沒了剛才在餐館里玩火的那種亢奮,他耷拉著腦袋,眉毛緊緊地糾結在一起,全然一副被自己打敗了的頹樣。景寒忽然發現,他雖然身材不高,卻長得很漂亮,是那種眼下很時髦的,帶著一點點娘味兒,但是又不會讓人感到不舒服的漂亮。

「朱大樁說你有病,是生理上的還是精神上的?」

麥加不可思議地看著景寒,這輩子,還從未遇見一個女孩,這麼**果地跟他說話,那種感覺,就像是你沒睡醒的時候,有人左右開弓狠狠地扇你,一開始有點懵,然後,就會感覺很爽。

「我也不知道這算是生理的還是精神的。」

「如果你總是喜歡玩火**,那就是有嚴重的自虐傾向,肯定屬于精神疾病。問題是,你為什麼會玩火呢?」

「我何止會玩火而已,唉唉,這個事情,說來話長,不過呢,是我父母覺得我有病,我自己可從來沒這麼想過……」

「到底什麼病?總得有個名字吧?」

「嗯……」他眼珠子  眨了好幾下,思路有點堵,「不如,叫它‘太陽癥’好了。」

「太陽癥?什麼怪名字,從來都沒听說過。」

「知道白化病麼?」

「這個我知道,就是不能曬太陽的那種人。」

「我呢,剛好相反,我必須得每天曬最起碼二十分鐘的太陽!」

「景小姐,你別听他胡說!」

這時,朱大樁已經辦完手續回來了,一听見麥加又在那里鬼扯,就立刻打斷了他的話。

「他不曬太陽還好,一曬太陽準犯病!」

景寒眉頭一皺,沒听懂。

「麥加!先處理傷口,再聊天!」

那位女醫生還真是一分鐘都不敢耽擱。

「能一邊處理一邊聊天麼?」

麥加嬉皮笑臉地對醫生說,女醫生用手指點了一下他手上的燎泡,他立刻哇一聲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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