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在中午時分降落到亞庇機場,氣候轉眼就從深秋回到了盛夏。
雷漠和度恩早有準備,月兌了外套就是夏裝,胡樂媛帶著兩位女孩去更衣室換衣服,讓他們在出口處等。
「你昨晚去哪兒了?」
雷漠問他。
「在學校里。」
他隨口回答。
又一個人去守夜了麼?
在若爾那里不歡而散之後,他們就再沒見面,誰也沒給誰打電話,但雷漠知道度恩幾乎每晚都在學校里。景寒曾經偷偷打電話給他,問,為什麼李度恩會裹著睡袋躺在她們宿舍樓下的長椅上?雷漠回,他擔心希羅,景寒又問,那小子是不是愛上賀希羅了?雷漠不可置否,于是,景寒便就此打住,不再問下去了。
「我怎麼不記得大胡子長什麼樣了……」
雷漠自言自語,有點心虛,他和度恩之間本沒有秘密,現在,卻無意間知道了一些他並不願意讓他知道的事。
「我也擔心認不出他……」
這種彼此敷衍的對話實在太難受了,李度恩也不打算再這麼繼續下去。
「雷漠……」
他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就被大胡子的吆喝聲給打斷了。
大胡子再次見到他們倆,很是高興,嘰里呱啦講了一大堆,可惜,他們一句也听不懂,這時候,胡樂媛回來了。
景寒又背上了她的大包包,招牌彩格襯衫里搭了一件紅色的緊身小t,一套輕便的褲裝,一雙厚底耐髒的帆布跑鞋,顯得身材玲瓏有致。雷漠有點認不出她身後的那個女孩就是賀希羅,v領半長袖的淡粉t恤下面露出一小截牛仔短褲的毛邊,印象中,她一直都是長裙飄逸的樣子,一整個夏天,從未見她穿過短褲。她還是有些清瘦,和景寒比起來,依然不夠健康,但也早已不是怯生生站在他家浴室門前的那個荏弱不堪的小女孩了,現在,她可以很自信地出線條極美的雙腿,像個真正的花季少女那樣,展現自己獨有的美麗。
神秘,而又叵測的美麗。
雷漠不知不覺又回到了冷靜的現實里,此時此刻,他真的很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個男人?
胡樂媛用蹩腳的馬來話跟大胡子確認途徑的路線,不經意抬頭間,發現李度恩獨自站在那里傻傻地看希羅。希羅完全沒有注意到度恩,她正低著頭挽發,用發圈在腦後扎了個松松的馬尾。
一切都是那麼自然,那樣地不經意。
雷漠注意到胡樂媛一邊說話一邊偷看希羅的眼神,和當日在竹廟街畫廊里初遇的時候已截然不同。
她似乎也在擔心那女孩,尤其是她已經知道度恩對希羅的心思。
「沙巴附近有很多無名小島,」胡樂媛打開地圖給他們看,「今晚,我們會在這個區域附近的某個無人島上過夜,明天凌晨時分,繼續上路,繞到這片海域,過了這條海峽就是索馬島,大胡子負責帶路,我負責安全。」
「那我們呢?」
「你們?負責看好自己的東西,跟緊前面那個人的腳步。」
他們不約而同地覺悟到,眼前這位平日里只會胡折騰的混搭夫人,原來,也有如此嚴于律己的時候。
母親頭上的宇宙大草帽歪歪扭扭地晃來晃去,和她護送者的身份實在不搭。
「要是能再換套像樣的衣服就好了。」
李度恩忍不住說溜了嘴。
「我們已經翻遍了你老媽的箱子,里面沒有一件像樣的衣服。」
景寒走過度恩身邊的時候,趁機在他耳邊說道。
希羅捂住嘴巴笑。
從機場到海邊碼頭還有一段路程,大胡子的敞篷大吉普就停在機場門口,女孩們坐在前面,男孩坐在後面看行李。
啟程前,大胡子又對他們比手畫腳了一番。
「他說半道上可能需要加一次油。」胡樂媛回頭解釋道。
「老媽,你是真的听懂了,還是假裝听得懂啊?」
「不懂?不懂你翻譯給我听啊?」
景寒和希羅瞬間笑成一團。
度恩無比懊惱,徹底閉了嘴。
唯獨雷漠,自始至終,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
就這樣馬馬虎虎地上了路,他是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的。
希羅從後車鏡里看見雷漠夾在行李堆里那半張臉,心里更安靜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