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桑榆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麼,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只當是那些叔叔阿姨們開個玩笑。舒駑襻
家屬樓的面前是一條林蔭小道,一頭通往這一所大學的正門口,另一頭通往學校的食堂和教學樓,季禹岩一直帶著她往校門口走去。
「桑榆,你小時候最喜歡吃的那一家何記豆腐花還開著呢!」季禹岩沒話找話,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桑榆微微愣了一下,飄遠的思緒被他拉了回來,詫異地望著他,眉心不由得蹙了蹙,尷尬地問道︰「不好意思,我剛才沒有注意听,能重復一遍嗎?」
季禹岩的嘴角蠕動了一下,想說什麼,卻終究是沒有說出口,拘謹地笑了笑,說道︰「沒什麼?我是問你想吃什麼。」
桑榆抬起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笑著說道︰「季禹岩,你要是有事的話,先去忙吧!我自己去吃東西就可以的,等會兒我回去的時候,就跟李阿姨說你臨時有急事先走了。」
「這,這怎麼行呢!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季禹岩撓了撓後腦勺,有些慌張地說道。
桑榆不由莞爾,說道︰「你根本還跟小時候一樣,說個謊總是會露餡,你放心吧!有我在呢!別忘了,小的時候每一次可都是我幫你圓謊的。」
季禹岩更加的不好意思了,而且這樣的氣氛他也待不下去,總覺得壓抑的慌。
「其實,你不用這麼緊張的,我又不會吃了你,更何況你媽那點心思我早就知道了,你放心,我對你真的一點意思都沒有。」
桑榆一本正經地望著他,忽又想起什麼,眼楮突然瞪得大大的,直視著季禹岩那一雙深邃的眸子,說道︰「季禹岩,你該不會是?」
「秦桑榆,你別瞎想!」季禹岩連忙用話堵住她的嘴,臉色微微有些難看。
「是不是被我猜中了?季禹岩,就算你是,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說,那肯定也不是你的問題,肯定是被李阿姨逼出來的。」桑榆打趣地說道,仿佛又回到了很小的時候,那還是,爸爸和媽媽還都活著,每年的寒暑假她都會來這里,季禹岩比她大兩歲,儼然是一個小哥哥的模樣,但是每一次都被她欺負的不敢言語。
季禹岩有些頹敗地低下頭去,嘆了一口氣,說道︰「桑榆,你就當什麼都不知道吧!」
桑榆無奈地撇撇嘴,說道︰「放心吧!我什麼都不會說的,其實,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這幾年,那些明星什麼不都爭著出櫃嗎?」
季禹岩自嘲地笑了一聲,一想到自己這麼多年的成長,藏在衣袖下的雙手不由得緊緊地攢成拳頭。忽又笑了笑,說道︰「不一樣的,我媽那種人要是知道我被她逼成這樣的話,她肯定會發瘋的。」
桑榆有些不忍,她記得小時候,季禹岩對她從來都是言听計從的,學校里要是有人敢欺負她,他肯定是沖上去跟人打架,然後回到家里,又是她跟李阿姨說,季禹岩在回來的路上摔了一跤。桑榆抿了抿唇,說道︰「禹岩哥,你要是相信我的話,就去找心理醫生看看。」
「我自己有分寸的,你放心吧!」季禹岩笑了笑說道。
桑榆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什麼,兩個人一起去何記豆腐坊吃的豆腐花,但是季禹岩沒有跟她一起回去,半路上接了一個電話,然後匆忙離開了,只說讓她沒事給他打電話找他一起玩。路一屬道些。
回到家里的時候,一屋子的人已經都散了,只剩下外公和外婆在客廳里等著她。
天氣越來越冷,晌午的陽光被樹葉簇擁著撒進客廳里,斑駁的地面落滿了耀眼的陽光,窗戶緊緊地閉著,站在窗前,能感覺到陽光的味道,溫暖的,甜蜜的……
在家里這種悠閑的日子過得很快,桑榆每天跟外婆一起去旁邊的市場買菜,然後跟外公研究歷史,有時候去外公的課程上當一名旁听生,總算是回憶了一把自己大學時候的生活。很多的時候,她都會一個人走在校園的林蔭小道上,很多的學生都把她當成是學姐,邀請她一起參加學校的聯誼活動。
她記得很清楚,這幾年杭城的第一場雪總是快要過年的時候才會落,卻忘記了這一座從小到大生活著的小城,每一年它的第一場雪是什麼時候。
學校里已經很空曠了,學生們早已經回家過年去了,像往常一樣,吃過午飯之後,她漫無目的走到校園的林蔭小道上,天氣比起往日陰沉了許多,像是要下雪一樣,頭頂上積累的厚厚的雲層。
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她關掉了自己的手機,沒有聯系任何人,只有在離開的時候給遲暮留下了一封信,又給蘇未央發了一條短信。
遲美人,你還好嗎?嘴角扯出一絲清淺的笑意,她用力踢了一下腳下的石子。
不知不覺中,有細碎的雪花從天而降,緊接著,細碎的雪花漸漸地變大,就像是被扯碎的棉絮一樣,鋪天蓋地地落下來,很快,就落了她一頭一臉的。
「阿榆,你說這個雪人,像不像你?」一個輕快的聲音似是響起在她的耳畔,又似從遙遠的天邊飄來。
「這麼丑!一點都不像,像你還差不多!」另一個聲音帶著幾分嬌氣。10ggk。
「好,像我還不行嗎?就算是再丑,你也不許不要。」
「當然不會。」
「這可是你說的,我記住了。」
「遲美人,我怎麼舍得不要你?這世上的美人兒不少,可是能對我這麼好的卻只有你一個,你說我怎麼舍得呢?」
……
「啪!」一個蓬松的雪球正好她的臉上,頓時散開了花,有些許的雪花鑽進了她的脖子里,冰冰的,涼涼的,鼻子一酸,突然很想哭,從來都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想念一個人,可是他卻隔了她那麼遠的距離。桑榆緩緩地蹲了下去,雙手捂住臉,淚水肆無忌憚地順著她的指縫流淌出來。
不遠處的季禹岩嚇了一跳,連忙小跑著走到她的面前,試探性地喚了一聲︰「桑榆,你沒事吧?」
停頓了一下,似是听到哭聲,頓時慌了神,連忙從兜里拿出一包紙巾遞給她,說道︰「喂!你別哭啊!都是我的不好,我是跟你開玩笑的,真的不是故意打你的……」
「不關你的事!」她淡淡地說道,擦了擦臉頰的淚痕,「帶手機嗎?借我打一個電話。」
季禹岩連忙將手機遞給她,說道︰「只要不哭,怎麼都行!」
桑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擠出一絲極淺的笑意,季禹岩嫌棄地把臉別到一旁,看到桑榆走到路邊,她在手機里輸入了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手機號碼,很快,那一端就有人接了,傳來一個低沉好听的嗓音——
「您好,我是遲暮!」
眼神一熱,淚水幾乎再一次奪眶而出,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發出一絲的聲音。
「阿榆,是你嗎?一定是你!」他的聲音立刻變得欣喜起來,「阿榆,你跟我說一句話好嗎?」
她努力地讓自己微笑,輕輕地拭去眼角的淚痕,狀似很平靜地說道︰「是我,你現在在哪里?」
「我跟你在一個城市,阿榆,我只想離你近一些,所以……」
遲暮還想說什麼,卻終究是沒有說出口,他把公司一些重要的事情處理的差不多的時候,就來這里了,一直住在市中心的翠湖賓館,只要離她近一些,即使沒有她的消息,他也心滿意足。
桑榆微微愣了一下,隨即問道︰「你現在在哪里?我去找你。」
「翠湖賓館。」
「等我,二十分鐘之後我去找你。」
「阿榆……」
遲暮還想說什麼的時候,桑榆已經掛掉了電話,出門的時候忘記了揣錢,現在回去的話她找不到其他的借口離開,只能在季禹岩那里借了一百元,然後一路狂跑著沖向校門口,伸手攔下一輛空的出租車。
「師父,去翠湖賓館!」
從來都沒有覺得原來二十分鐘,竟然這樣的漫長,比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還要長很多。
他竟然一直都在翠湖賓館,就這樣忍著不去看她,遲暮,你真狠心!跟三年前一樣,明明你回了華大,卻偏偏不肯回家看她一眼。
這一次若是我不給你打電話,你是不是也不會主動去找我?
車剛停穩,她就將一百元遞給司機師傅,「不用找了!」迫不及待地下了車,下意識地抬起頭,一抹熟悉的身影就那樣硬生生地闖入她的眼簾。
遲暮笑著將她擁進了懷里,即使她拼命地掙扎,他依舊緊緊地抱著她,絲毫都不松開。
「對不起,阿榆,我怕你帶來麻煩,所以不敢回去見外公和外婆。」他緊緊地貼著她,輕聲解釋。
路過的人紛紛將目光投向他們,桑榆有些承受不住,鼻子一酸,將臉埋進他的懷里,悶聲說道︰「先回房間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