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留守女孩(27)
留守女孩(27)
太陽已經越過地頭的樹梢,我沒帶表,我猜想大概有九點左右,那嚓嚓的聲音弱了,人們的喊叫聲從麥田里浮起來,有的喊著回家做飯,有的喊著吃飯。女乃女乃坐到一鋪麥稈上,用舊毛巾擦著臉上的汗液說︰「葉子,你跑得快,你回家做飯吧。」其實,女乃女乃是想讓我休息一陣子,做飯很簡單,就是把饅頭放到鍋里熱一下,我把熱好的饅頭放進提籃里,把箅子下的開水舀到一個瓦罐里,再把它們提到地里,這就是我和女乃女乃的早飯,也算中午飯。吃完飯我身上又有了勁,但是,空氣慢慢熱起來,麥芒一見太陽也硬起來,割麥時麥芒直往我臉上和身上扎,渾身刺撓難忍,那種說癢不癢說疼不疼的滋味能把魂勾走,弄得我心神不定。精力一不集中,腳下也亂了陣腳,腳腕常被麥茬扎傷,不過,都傷得不厲害,我還能忍著。太陽直射頭頂時,那種累,那種奇癢,那種隱隱的疼,似乎都沒恁強烈了,最讓我難以忍受的是口渴,體內的水分都讓襯衫吸走了,太陽又把襯衫上的水分吸走了,把鹽都留在襯衫上,襯衫硬幫幫的像鐵皮,我嘴唇都干裂了,眼楮直往外冒金星,似乎體內只剩下一團火了。大概女乃女乃也渴得受不了了,她喘著粗氣說︰「葉子,你跑得快,你去回家灌點涼水吧。」我回到家直沖水缸,先就著水瓢喝一陣子,然後舀滿一洗臉盆水,我把臉埋進水盆里好長時間才抬起來,我直起腰,舉起水盆,把整盆水從頭上澆下去,我覺得從汗毛孔直往身體里吸水,真舒服啊!女乃女乃沒能像我那麼奢侈,她只喝幾口就把水罐放下了,她喝罷抿著嘴說這水真甜。我看她沒喝好,又把水罐捧起來,說︰「甜,你再喝點。」女乃女乃搖搖頭,微笑著說︰「不喝了,喝飽了就干不成活了。」女乃女乃執意不肯再喝,我又說︰「女乃女乃,我給你倒著水,你濕濕毛巾,洗把臉吧。」女乃女乃又搖搖頭說︰「那多浪費呀,還是留著解渴吧。」我催促說︰「您用吧,用完我再回去灌。」女乃女乃接過水罐,又把它放到地上,然後用她的舊毛巾搌著我額頭上的汗珠說︰「這大熱的天,看把你熱的,別來回跑了,我們還是省著點吧。」女乃女乃的舊毛巾散發著難聞的氨水味,燻得我喘不過氣來,一陣難過襲上心頭,淚水涌上眼眶,我不敢讓女乃女乃看到我哭了,我邊走開邊說︰「女乃女乃,您先歇會兒,我去割麥了。」
當天割掉的麥子都要拉到場上,要不然,麥稈一焦,麥穗都會掉到地上,我們家沒有場,只能將麥子拉到王爺爺的場邊上。太陽沒落下去的時候,女乃女乃想趁看得見多割一會兒,天黑了,我們才開始拉麥子。有壯勞力的家,架子車上的麥子裝得老高老高的,一趟下來,一架車能裝半地身的麥子。盡管我很羨慕他們,可是,我們不能那樣干,我和女乃女乃既裝不上去,也拉不動,我們只能裝平車廂,就這樣,我們拉著都很吃力。我駕著架子車,女乃女乃在後面推,我想讓車輪走在麥壟之間,可是,車子就是不听我的話,車輪老碾在麥茬上,每逢這時,我都要弓子使勁往前拉,上身幾乎與地面平行,我看不到女乃女乃怎麼用勁,但我能听到她那沉悶的吭哧聲,我們吭哧一會兒又使車輪轉動起來,女乃女乃喘著粗氣說︰「葉子,休息休息吧。」我感覺女乃女乃說話時腿都在打顫,盡管我的腿沒打顫,但也酸軟無力,我只好听女乃女乃的,稍微喘口氣再往前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