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留守女孩(40)
留守女孩(40)
村里比較健全的年輕一點的勞力就剩馬高陽了,盡管他對媽媽有成見,但他听說我家的情況後還是來了,跟王爺爺一起來的還有幾個年輕婦女,在王爺爺的指揮下,很快把女乃女乃裝上架子車,又蓋好朔料布,王爺爺非要跟著去縣醫院,但被大家堅決阻止了。
雨沒停的意思,黑暗助著雨威,滿地的泥濘張牙舞爪。馬高陽駕著車把,左擰右擰地往前拉,張同祥沒有胳膊,只能將繩套在身上,他拉車的繩子一直繃得很緊,我和高嬸,還有幾個婦女,弓著腰推著車身。腳下又黏又滑,我不知道怎麼走過那一路的,反正到縣醫院時個個都成了泥巴人。
還好,經大夫檢查,女乃女乃不是大家擔心的二號病,是急性腸炎,大夫說,幸虧來得及時,如果再晚一點,女乃女乃就沒命了。女乃女乃從搶救室被推出來時已經天亮了,醫院沒有空余病房,只能把車板當病床,在過道里給女乃女乃輸液,過道里的車板病床也是滿滿的,一個挨一個,我們只能緊貼著女乃女乃的病床站著。我們還沒來得及吃早飯,我又被護士叫去,護士說女乃女乃的押金不夠了,再不交錢,就要停止輸液了。搶救女乃女乃的時候我就把身上的錢全掏光了,那還有錢呢,我哭著告訴高嬸,高嬸說︰「反正你女乃女乃也活過來了,我看沒多大事了,我們都在這兒呆著也沒用,你就暫時在醫院呆著,我們回去給你籌錢,你看行嗎?」高嬸讓我一個人呆在醫院,說心里話,我很害怕,但是,我又沒地方弄錢,我只好咬著牙點點頭。盡管女乃女乃止住了嘔吐,但是,還是月復瀉不止,來醫院的時候我們什麼也沒帶,除了女乃女乃身下的褥子和身上的被子,沒有任何可供擦屎的東西,我看著躺在屎窩里的女乃女乃急哭了。臨床的家屬被燻得受不了了,她們給我些發黃的粗紙,讓我給女乃女乃擦一擦,我搬不動女乃女乃,只能把手伸到女乃女乃的身子下面掏著擦,這樣不但擦不干淨,而且,弄得我兩只手上都沾滿了屎巴巴,我費了很大的勁,紙也用完了,也沒擦干淨女乃女乃身上的屎巴巴,我把髒紙扔到廁所,對著水管沖一下手,這時,我的淚就像從水管里噴出的水,一下子從眼楮里涌出來,我傷心地哭啊哭,在廁所哭了好長時間才想起來女乃女乃還在那兒躺著呢。我眼含著淚珠回到女乃女乃病床旁,神情恍惚地熬時間,我一直等到過了中午飯才看到高嬸,高嬸替我交上錢,然後拿出好多饅頭,並說︰「餓了吧,快吃吧。」我搖搖頭,說︰「不餓。」但是,當護士又給女乃女乃輸上夜,我的肚子就開始咕嚕嚕地叫起來。
女乃女乃病了一場,不但沒要去她的命,反而神志恢復正常了,這讓村里好多人都想不通,但村里人議論最多的還是媽媽,說媽媽太狠心了。女乃女乃的病給我帶來的驚喜大于驚嚇,我甚至想,女乃女乃怎麼不早大病一場呢,如果早這樣多好,媽媽就不會動不動拿女乃女乃出氣了,我也不會老頂撞媽媽了,也許媽媽就不會走了。盡管媽媽有她的苦衷,但我還是不能原諒媽媽拋下我和女乃女乃,一走了之。媽媽走後,村里人可憐我們,和我們家又恢復了以前的和氣,慢慢的,我對村里人的恨意也消失了。要說變化最大的還是女乃女乃,病好以後,女乃女乃生活極有規律,該干啥就干啥,從來不提爺爺、爸爸、哥哥、媽媽的事,好像這些事從來沒發生過,和村里人也是有說有笑,從她的臉上看不出一點歲月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