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留守女孩（41）
留守女孩（41）
別人家的玉米棵都砍倒了，我們家的玉米棒子還沒掰完，有的還在玉米棵上挺立著，有的已經耷拉下來，露出半截金黃的玉米籽，玉米籽鼓鼓的，仿佛一串串排列整齊的金豆子，我沒見過金豆子，這是女乃女乃曾經形容的，在女乃女乃心目中，糧食似乎與金子是等價的。女乃女乃滿臉笑容地撫模著一個半果的大玉米棒子，喃喃自語道︰「今年的棒子長得真好！」話音還沒落地，她就一下子把那個棒子從玉米棵上扯下來。女乃女乃掰棒子時很用力，盡管她的身體還很虛弱，當她看到一個個大棒子時似乎病已經痊愈了。她說︰「葉子，我的腿腳不利索，我往下掰，你往外背吧。」女乃女乃覺得她挑了輕活，給我派活時還有點不好意思。說實在的，從玉米地里往外背玉米棒子真不是一件容易的活，我背著一籃子玉米棒子本來都很吃力，每走一步，還要被玉米棵擋一下，總是被踫得東倒西歪的，我仿佛一個不倒翁，跌跌撞撞地穿行在玉米棵之間。最讓我吃不消的是那玉米葉子，這時的玉米葉子又干又硬，拉在臉上像刀子一樣，為了不讓玉米葉子拉住臉，我只能一只胳膊挎住籃子，一只胳膊擋在臉前，趔著身子往前走。但是，幾趟下來，我滿胳膊都是血印子，像貓抓的一樣，再加上出汗，那疼直往心里鑽，我想喊，但又沒勁喊，想哭，但又沒淚。事實上，我也沒時間去喊去哭。盡管女乃女乃手腳沒年輕人利索，但她掰下的棒子足足夠我背的。我實在干不動了，想休息一會兒，但又不好意思直說，更不忍心偷懶，我說︰「女乃女乃，您病剛好，休息一會兒吧，別再累病了。」女乃女乃只管掰玉米棒子，也不看我，她邊掰邊說︰「沒事，閻王爺是個明白人，我走了，我們家葉子就沒人管了，他還不收我呢。」我覺得女乃女乃的話讓人難以理解，我說︰「閻王爺不是專取人的性命嗎，怎麼還有善心呢？」
「有的，有的，再惡的人也有善的一面。」女乃女乃回過頭看看我，又輕聲說，「累了吧？」
我沒說話，只點點頭。女乃女乃掏出毛巾，輕輕地擦拭著我臉上的汗液，並自責道︰「都是我這雙老腿不爭氣，讓我們家葉子受累了。」我最不願意女乃女乃給我擦汗，她那毛巾上老帶著刺鼻的氨水味，我往外趔著身子說︰「別擦了，別擦了。」盡管那味道讓我很不舒服，但是，在女乃女乃身邊，我覺得心里很踏實。
「你要累，就歇一會兒。」女乃女乃用毛巾搌一搌自己臉上的汗液，又扭過臉去。我看女乃女乃沒休息的意思，就拽住她的胳膊說︰「女乃女乃，你也歇歇吧，反正一時半會也干不完。」
「地騰不出來，怎麼種麥呢。」女乃女乃很不情願地隨我坐到地上，又說，「秋分早，霜降遲，寒露種麥正當時，現在寒露已經過去了，這玉米還沒收到囤里呢，再種不上麥，明年吃啥呢。」女乃女乃身體休息了，但心沒休息，她一直嘮嘮叨叨，說的都是些關于農作物收種時令的事，我半懂不懂的听著，猶如沉浸在童話故事里。那童話講的是秋的故事，我聞出了秋的味道，清清的，淡淡的，甜甜的；我看到了秋的空曠胸懷，極目難及的曠，沒有雜質的藍；我觸模到了秋的果實，那果實閃著金光，散發著芬芳。我一揮手，那玉米人整整齊齊地排著隊向我走來，他們笑呀笑，笑個不停。忽然，響起一陣嘩啦啦的響聲，我又從女乃女乃的童話回到玉米地里，我還以為起風了，心里一陣涼爽，但是，搖動那玉米桿的不是風，是王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