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第十四章「白馬王子」(下)
蕭玫娟的新房是一套價值500多萬的公寓,還有一輛寶馬小車。浪客中文網她的母親反對她嫁一個二婚的老公,而她不顧母親的反對,堅持己見,她堅信一個小伙子應該靠自己的一雙手生活,而一個女孩子的一生則由她結婚的那一來決定的。
比起婚禮上這些新結識的人來,更讓蕭玫娟感到興奮的是好友兼伴娘姜玲為她設計添置的那些衣服。從顏色到衣料以至式樣,全是姜玲親自負責選定的。婚紗已經過時了,眼下流行的新款式是把裙面從前身圍至後身,疊蓋在後腰的裙撐上,式樣挺迷人,後腰的裙撐上還飾有花圈、蝴蝶結和紋狀花邊等玩意兒。作為蕭玫娟結婚禮服的裙子被染色成喜慶的粉紅色,那是用剛剛出廠的睦湖最名貴綾紗編織而成的。蕭玫娟為此感到十分驕傲,最重要的是它遮蓋了她從唐有神身上偷來了「珍寶」的秘密,她感謝身上日漸長大的「珍寶」解決了與斯益毛同居半年多沒有身孕的難題,並促使斯益毛和自己舉辦了婚禮。于是,她決定將這件名貴而獨一無二的結婚禮服珍藏起來。盡管婚禮十分隆重和奢華,但蕭玫娟沒有足夠的余暇和精力去品味婚姻帶給她的歡樂。這對她而言或許只是一種幸運,一種形式,一種過程。蕭玫娟雖然愛情已歷經坎坷,但在新婚的床上,她已經難以使用以前偽裝的招數,使她的丈夫相信她還是一個處女。但她終于搖身一變,儼然的一個新貴婦——副省長的佷兒媳。正如有人所說的那樣︰被吻過的嘴唇,依然嬌女敕,彎成新月的月亮還會圓。
斯益毛毫不在乎地花錢給新家購置高檔物品,還給蕭玫娟買了一只毛絨絨的小哈巴狗,她早就盼著有這樣的一只小狗了,另有一串沉甸甸的、瓖有寶石垂環的項鏈。斯益毛沒有送給她結婚戒指,因為蕭玫娟早已有了一只三克拉的鑽石戒指,那是唐有神送給她的禮物。
「我才不會要他送的戒指呢!」蕭玫娟心里想,就是他送了,我也不會戴在身上。蕭玫娟也經常單獨上街購物,買來的時裝一套又一套,數不勝數,全供她一人享用!寬松衣、睡衣、襯裙,全都是用上等衣料制作的,上面瓖有考究的刺繡和玲瓏剔透的飾紗,還有那些緞子拖鞋,後跟足足有三寸高,珍珠裝飾的鞋扣又大又亮。還有真絲長襪,一買就是一打,還有粉紅色、黑色、湖藍色的都是繡花裝飾的!多闊綽呀!
蕭玫娟從內心來說是一個不安分的人,她一個人逛街的時候,眼神也常常處于游離狀態,總是從一個帥哥轉移到另一個帥哥,如果發現街上一個帥哥都看不到,會打電話給姜玲發牢騷︰逛街真無聊。她最喜歡出入那些有大幅男模照片的服裝專賣店,對貨架的商品匆匆掃過,視線卻在男模的廣告宣傳畫上停留五秒種以上。睦湖市的商店里,商品琳瑯滿目,真夠刺激的,而和斯益毛一起逛商店購物,可算是一種身歷奇境的探險,和他上館子吃飯,也是種異趣橫生的出游,比逛商店購物更夠刺激︰他知道要點些什麼,點的菜又該是怎麼個燒法。酒店里的白酒、紅酒、啤酒和黃酒,她以前就仔細地品嘗過,以前喝的,無非是參加一些業務應酬。現在喝著這些美酒,讓人心搖神曳,興奮不已。哦,斯益毛點的那些食物,真是沒說的。畢竟是副省長的佷兒,吃遍了睦湖市的名牌酒店,基本上是不用自己掏腰包,他與睦湖官場走得相當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而官場濫灑之風豪華奢侈欲演欲盛,晚間飯局外加飯後的唱歌、洗腳、按摩或者泡灑吧都有人埋單。可能是因為每每請客都是為了一個項目一個批文一個調動一個升遷的成功,所以官場圈子里的人就特別喜歡湊在一起吃飯喝灑,而且一見酒店飯館就目放青光,全如餓死鬼投胎轉世一般,但「餓死鬼們」如果真是自己饞極餓瘋,招一倆好友盡選高級飯館悶頭自吃自喝就行了,然而正所謂︰老虎都是一只一只的,綿羊都是一群一群的。官場里吃飯就特別害怕冷清,一般局面都是這樣開始的,先是兩三個人坐在一起,把該談的事情先談了,酒飯叫上桌還沒吃喝仔細,就動手分別打起電話或者接到他人的電話,「哎喲!你在哪兒呢?幾個人?快過來吧,咱們聚聚呀!」「哎!你那邊都誰呀?來、來、來!全都一齊過來……噢!快,我等你們!」這一聚一等,之後就了不得了,半個小時之後,就有一個排的人數,認識不認識的、相關不相關的,都帶著自己的情人到了,包廂里「歡聲笑語」到了「甜言蜜語」;這時包廂已經坐滿了,桌上飯菜已根本不成體統,杯盤狼藉已經很像垃圾站了;待到此時,「甜言蜜語」到了「豪言壯語」,因為飯誰也沒吃好,酒卻一定都已經喝多了,話也就越說越高,什麼願都敢許,什麼人都罵,什麼黃段子全扯出來,什麼哥哥妹妹全摟摟抱抱喝起了「交杯酒」,這時候「豪言壯語」到了「胡言亂語」;在這種氣氛當中,氧氣肯定是越來越少,血糖肯定是越來越高,肝髒心肺的負擔肯定是越來越重;但各位官場人士卻居然都很能扛,酒飯吃到這個份兒上,好像才剛整出點意思來,于是就大家一起熬著,酒還在不斷地上來,半夜三更的,女服務員早就心懷厭惡仇恨立在一邊開始打盹了,但飯桌上還有人不斷大呼小叫著「服務員」趕緊添菜加飯呢!不談外地,專說睦湖地面,就專門還混出來一幫子專陪這種官場飯局的老油子,明明人人這時都已經煎熬到精疲力竭看對面的人也已經重影兒了,可老油子們精神這才上來,于是再左勸右告地使勁地灌酒,說什麼「能喝白酒喝啤酒,這樣的干部要調走;能喝啤酒喝飲料,這樣的干部要免掉;能喝半斤喝一斤,這樣的干部最貼心!」不弄醉幾個不放倒幾個,就好像他們根本還沒盡到奢靡吃喝的責任,非要「往死里整!」喝得「不言不語」不可。斯益毛有幾次參與這種飯局三四小時過後,實在難受到小腿肚子直哆嗦,胸口憋得快要窒息了,也就開始拉下臉孔,表示反感與不快,凡到這時,還會被在座的官場人士抱怨,「隨和一點嘛!」「給點面子嘛!」蕭玫娟在幾次這種飯局之後,她也悄悄問過幾位處長、局長、廳長,到底這種飯吃完是真舒服還是特難受?暗地里都告訴她「太累了!」「太難受!」可私下里厭惡,私下里嫌煩,兩三後,外邊電話一招,照樣還是「腳跟向前」,樂此不疲。後來蕭玫娟明白了,當任何一種生活**一旦被制度化、禮儀化、習慣化之後,誰要想與之對抗,就真是需要一點個性和脾氣來了。否則,也就只能一群人繼續像這樣泡灑缸一樣地爛吃胡喝下去。蕭玫娟內心非常樂意參加這種公關飯局,結識一些官場政要,可以多拉點廣告。她現在終于認識到,就屬那官場人士的飯局最貴最濫最色,那飯局上的酒杯更是「千杯萬盞只等閑」。睦湖這地方本來就數酒肴食品最為出色。回想起在小時候忍饑挨餓的苦日子,還有大學畢業後一陣子捉襟見肘的窘困境遇,蕭玫娟面對眼前的豐盛佳肴,覺得怎麼吃也吃不夠。她喜歡吃龍蝦、石斑魚、魚翅羹,她的食欲始終旺盛不衰,因為她只要一想到過去在家里一成不變地老是吃玉米糊、窩窩頭和紅薯,她頓時食欲大增,恨不得把睦湖各式名菜一口全吞進肚子。
「瞧你這副德行,吃每頓飯都像以後再也吃不著似的,」斯益毛抱怨和責怪地說。「別像個讒貓,蕭玫娟。我相信酒店的廚房里有的是,你只要叫服務員送來就是了。要是你再這麼狼吞虎咽下去,保管你會胖得像保溫桶,那時候我可得跟你離婚了。」
但她只是沖著他吐吐舌頭瞪瞪眼楮,「哈哈,我才不怕離婚呢!」能像現在這樣隨心所欲地花錢,白吃白喝白拿,而毋須錙銖必較,以圖省下幾個子兒來納稅或添置衣物,這真是人生一大快事。能和眼下這個既快活又闊綽的權貴子弟結伴為伍,這有多痛快!斯益毛的一幫朋友可不像有的睦湖男人,既窮又酸,硬要充當什麼紳士。她心里明白,穿著充分顯示婀娜腰肢豐滿胸脯的名貴衣裙,周圍的男子都願拜倒在你裙下,這多愜意!要想吃什麼就吃什麼,而不必顧忌愛挑剔的人在一旁指責你有失淑女風度,這多自在!還有名貴的白酒、紅酒,只要喜歡,喝多少都可以,這又多順心!記得她第一回開懷痛飲,喝下那麼多的酒,第二醒來頭痛欲裂,偏偏又忘不了前一晚回家途中倒在寶馬車上的情景,倒還真有點害臊︰自己衣帶漸寬地倒在副駕駛座位上,竟露出了好似懷孕而鼓脹的碩大胸脯,被斯益毛看個正著……。她記得只是在認識唐有神的那一,才第一回喝醉了酒,感到雲里霧里,十分逍遙。蕭玫娟這下可覺得反正丟盡了丑,再也無須正兒八經面對斯益毛了,可這件事在斯益毛眼里似乎只是覺得有趣而已。她做的每件事,似乎都讓他覺得有趣,仿佛在他眼里,她只是只淘氣調皮的小貓。哪怕只是和她一塊兒出外走走,也讓人興奮不已,因為她長得很漂亮。不知他以前怎麼會壓根兒沒想到過她的相貌,在睦湖地面,他注意到別的男人不住拿眼楮瞟她,而在他做房事前彎下腰去親她嘴的時候,她那豐腴的身子竟然迎合得簌簌顫動起來。一旦意識到別的男人都被自己的妻子吸引住了——說不定他們還在暗暗嫉妒自己呢——而自己卻能形影不離守在她身邊,這頓時在斯益毛心中涌起一股自豪感和滿足感。
「嗨,我們可算男俊女俏的一對哩!」斯益毛心中美滋滋地這麼想。是呀,正像斯益毛當初預言的那樣,結婚可以橫生不少樂趣。其實又何止于樂趣,他還學到不少新東西。說來還真有點怪,斯益毛本來認為自己涉世已深,生活已不能再教給他什麼。而現在他卻覺得自己還是個少不更事的小小伙子,每都有新的發現。首先,他發現和蕭玫娟結婚同他以前和前妻的婚事大不相同。前妻盡管很尊重他,而且怕他發脾氣,她向他乞討歡心,而他呢,高興的時候也常遷就她,蕭玫娟可一點不怕他,而且他經常在想,甚至對他並不那麼尊重。她要怎麼做就怎麼做,要是她表示不高興,她就拿他打哈哈。她的內心好像並不愛他,但是跟她這樣的美女一起過日子,無疑很有意思。最有意思的是,即使在他熱情迸發的時候——有時還含帶幾分虐意,有時則讓人覺得既氣惱又好笑——他似乎也始終能克制住自己,始終能約束住自己的感情。斯益毛尤其喜歡看蕭玫娟月兌衣服,他這時會貪婪地凝視著一個迷人的玉體,凝視著這個他佔有過無數次的美的珍寶。他看著她梳理披肩長發,看著她用手絹把秀發結住,當她的浴衣滑落到地上的時候,她像入浴的仙女似的轉過身去。她洗澡後躺在床上時,他也會跑到床上去,而蕭玫娟一旦被斯益毛撫弄××高漲××濕潤投入做那事時,便十分奔放激蕩,她那漂亮的小嘴竟也會溫柔地含住他的××,輕輕地咬他的××……。斯益毛完全改變了對美女矜持的看法︰在**上,女人都是一樣的。
「我想,我們就像一個親熱的性伴侶,這是因為她並非真正愛我的緣故吧,」他想到這里,覺得這種情態正觸痛他的心意。「如果她真的在我面前表現得像個淑女一樣,完全約束自己的感情,我不愛死她才怪呢。」不過,他還是想到了她會偷偷地和其他男人干那事的這種可能性,于是他的好奇心又被激發了起來,遐想聯翩︰「美女也是這麼狂放的,像個蕩婦!」
和蕭玫娟一起生活,斯益毛又了解到她的許多新情況,而他原以為對她已了若指掌了呢。他發現她說話時,眼楮始終骨溜溜地轉,那清麗幽亮的嗓音,像狐狸皮一樣柔滑如絲,可轉眼間卻增大嗓門,惡聲惡氣,呵斥夾著咒罵。斯益毛有時用明顯的真誠、贊同口吻,描述他個人的奇遇經歷,對勇氣、榮譽、美德和愛情推崇備至。緊接著,卻會用最玩世不恭的冷酷言辭,講述起××下流的故事來。她知道沒有哪一位丈夫會對妻子講這類故事的,但是這些故事正好迎合了她性格中的某些粗俗成分,倒也讓她听得津律有味。有時他會熱誠、幾乎竭盡溫柔之能事地愛她,可一眨眼,卻又變成個冷嘲熱諷的惡棍,引逗她那炮筒子似的脾氣,惹她發作,借以取樂。她知道他的每句恭維,往往話里有話,即使是最真摯溫柔的言辭,出自他的口中,也頗值得懷疑。
事實上,在和斯益毛結婚後的那兩個月里,蕭玫娟已洞悉了他的各種脾性,可就是模不透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角色。
有一早晨,斯益毛親自給她端來早餐,像喂小孩似地喂她吃牛女乃,她說,「現在的牛女乃都有‘三聚氰胺’,吃了容易得腎結石,我不要吃。」于是他只好把她手里的梳子拿過,耐心地為她梳理那一頭又長又黑的秀發。也有幾早晨,他把她身上的被子全掀掉,搔弄她的光腳板,吮吸她那鼓脹的××上粉嘟嘟的××,甚至有××泌出,硬是把她從酣睡中弄醒。有時他描述自己的生意經,講述怎樣幫人家的忙拿好處,她在一旁興味盎然地洗耳恭听著,不時還點頭稱贊他精明能干;而有時,卻對他不太誠實的撈錢手法大加挖苦,罵他是「陰險卑鄙」、「紈褲子弟」和「敲詐勒索」。他帶她去看電影,卻在她耳邊絮聒導演無知演員無能之類的罵話,故意逗她惱火。他也帶她上寺院燒香,問她什麼叫佛?她告訴他,自己覺悟了,能夠幫助別人覺悟,智慧圓滿,功德無量,就叫佛。說他這樣缺德,下輩子也成不了佛。而他卻在她耳邊悄悄說些精闢的佛話來,「我以為,佛教的經典無非是‘放下’和‘當下‘四個字,也就是‘學會放下,活好當下’。」隨之又責備她不該笑出聲來。她也從他那兒學到了說刻薄話、挖苦別人的本事,也會伶牙俐齒地刺傷他人而從中取樂。然而,她卻缺少他那份借以緩和惡毒口吻的幽默感,臉上也無法露出那種在嘲弄別人的同時也譏諷自己的笑意。
有時在家里,斯益毛教她打電腦游戲,而在她,已忘掉如何游戲取樂,喜歡上網,但沒有聊的對象。結婚以來,生活一直既快活又愜意。他知道如何打電腦游戲,而且玩得得心應手,硬拉她作伴。但是他決不像小孩子那樣玩耍嬉戲,他的一舉一動都不會讓她忘記他是個成年男子。有些男人童心未泯,他們做的滑稽游戲免不了要引得剛剛由高鋇壁介紹的家庭保姆棠兒在一旁發笑,讓她覺得斯益毛自勝蕭玫娟一籌,可蕭玫娟卻沒法這麼看待斯益毛,也沒法露出那種發自女性受寵的微笑。
每當斯益毛想到這一點,總不免有點氣惱。總覺得她略勝于自己一籌,既掃興又氣餒。對她所認識的唐有神,他都能帶點含沙射影的鄙夷神氣月兌口而出,「哼!唐有神,什麼玩意!」
其實,在官場的圈子里飯局多了,向蕭玫娟獻過殷勤的男子很多。事實上,幾乎所有的男子她都能用那種熱情的態度對待。只有唐有神一人不在其列,唐有神高深莫測,她沒法理解,也駕御不了,因為他城府很深,他身上缺少童心和稚氣。她不了解斯益毛,也不想費神去了解他,雖說他有些地方著實使她不勝困惑。譬如,斯益毛有時會在一旁偷偷打量她,以為她並沒留神到這一點。她當即轉過臉去,和他的眼光撞個正著,他正用一種既警覺、又熱切的期待眼神打量著她呢。
「你干嗎要那樣望著我?」有一回她氣惱地問。「就像饞貓盯著耗子洞似的。」
「我在想,唐有神真的艷福不淺!」斯益毛早已迅速變換了一副面容,酸溜溜的。
「你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犯神經啊!」
不是斯益毛提起,她的確把唐有神暫時忘了,不再費神去解開這個疑團,不再費神去思考任何有關唐有神的事兒。此人高深莫測,像一本厚厚的書,不值得為他勞神費心,反正日子過得挺順心。只是斯益毛常常不適時宜地提起,使她不免惦記著他。白,有關唐有神的念頭很少鑽入她的思緒中來,可等到晚上,她打牌打累了,玩游戲玩膩了,或是由于灌了過量的紅酒或白酒,腦子直打轉,這時候她就會暗暗思念起唐有神來。她昏昏欲睡地躺在斯益毛的懷里,燈光流水般地瀉到床上,腦子里往往會閃出這樣的想法,如果是唐有神這麼緊緊地把她摟在懷里,如果是唐有神拿她的烏發貼住自己面孔並用它裹住自己的頸項,那生活就算得上十全十美了。有一回她這麼想著想著,情不自禁地嘆了口氣,竟流出淚來,她怕斯益毛看見,故意把臉轉朝窗口,過不多久,她突然覺得她頸部下面的那條胳膊,變得像鐵棍一樣堅硬,靜夜之中響起斯益毛的話音︰「願上蒼狠狠地懲罰那愛欺騙的小心靈,讓它永墮地獄!」蕭玫娟不由吃了一驚,好像斯益毛在指桑罵槐。
「你在罵誰?」說罷,蕭玫娟故意起床穿上衣服,徑自離開了臥室睡到客廳,不理睬他那一連串出于憤怒的抗議和質問。第二,蕭玫娟正在吃早餐,斯益毛走進來,蓬著頭,瞌睡懵懂的,滿臉挖苦鄙夷的神色,心情壞透了,既不辯解,也不說明夜里睡得怎樣。
蕭玫娟也不發問,神色冷峻,儼然一副受了侮辱,冤屈的妻子的架勢,她吃完早飯,任憑斯益毛在一旁瞪著一雙充血的眼楮,徑自穿好衣服,挺著大肚子和棠兒上農貿市場買菜去了。等她回到家里,他也出去上班了,直到吃晚飯的時候才見他回來,他倆吃晚飯時,誰也不吭聲,蕭玫娟盡量克制住自己的脾氣,因為這是她在美美地消受的自己親手烹調的晚餐,她得充分領略一下鮑魚和湖蟹的風味。可他在一旁瞪著眼,自己又怎能好好消受呢?不管怎麼說,她還是吃了一只大湖蟹,又喝了不少紅酒。也許正因為在這種氣氛下又吃又喝,結果那晚上做起了以前常做的那個惡夢,她醒來時一身冷汗,傷心地低聲啜泣。她夢見自己又回到了故鄉,村莊滿目荒涼。母親撒手西去了,帶走了人世間的力量和智慧。在這茫茫的大千世界,舉目無親,無依又無靠。同時又有個凶狠可怕的怪物在她身後追逐著,她跑呀跑呀,跑得心都炸裂開了,最後跑進了飄浮游動的濃霧里,她倒下流產了,全是血污……,她大聲呼喊,盲目地搜尋那個消失在周圍漫大霧里的、既不知其名又不為人知曉的偷來的「珍寶」……
她渾身是汗地醒過來時,斯益毛正俯身望著她。他默然無語地把她像孩子似地抱起來,摟進懷里,他那男性的胸脯讓她感到寬慰,他無言的呢喃之聲也起到安撫鎮痛的效用,她終于止住了抽泣。
「你做了個什麼樣的夢?」
「哦,斯益毛,我到處在找你,拼命地跑,我累極了,可就是沒法找到,我在霧里跑呀跑呀,又冷又餓,可就是找不著你。」
「找我干什麼呢?」
「我也不知道。我能知道就好了。」
「這是你以前常做的夢?」
「哦,是呀!」
斯益毛輕輕地把她放回床上,擰暗了床頭燈,幽暗的燈光下,只見他眼楮里布滿血絲,那張線條輪廓冷峻陰沉的臉龐,就像石雕似地不露半絲情感。他的襯衫沒扣上扣子,腰部以上全敞開著,露出了蒼白干瘦的胸膛。蕭玫娟仍驚魂未定,渾身篩糠似地發抖,覺得他那文弱的胸膛多麼輕飄飄,她輕聲說︰「抱住我,斯益毛。」
「嗯!」他急忙應了一聲,把她抱起,在一張沙發上坐定,像攬抱小孩似地把她的身子貼緊自己。
「哦,斯益毛,被怪物追趕的滋味不好受呀。」
「心里無鬼怕什麼?」他口角上掛著微笑,但目光很意味深長。
「哦,斯益毛,我一個勁兒跑呀,跑呀,四下尋找,就是發現不了我要尋找的究竟是什麼。那東西就一直隱藏在濃霧里。我知道只要找到它,我就能永遠安全了,再也不會被怪物傷害了。」
「那怪物是什麼東西?」
「我不知道。我看不清楚。斯益毛,你認為我總有一會在夢里找到個安全處所嗎?」
「不會,」他一面捋平她蓬松的頭發,一面說,「我想不行。沒法做那種夢的。不過我倒覺得,如果你在日常生活里安全慣了,穿得暖暖的,吃得飽飽的,你就不會再做那種惡夢了。再說蕭玫娟,你只要听我的,我一定設法讓你生活得很安全。」
「我不听你的,听誰的?」
「真的?」
「我不騙你。」
「那好,你有這樣的態度很讓我高興。我想讓你的廣告公司交給我來管理,我會找叔父幫忙打招呼,多拉些人情廣告,利潤會直線上升。現在政府官員的一句話,就是金錢,誰也說不準今後會怎麼樣,現在一大群貪婪成性的商人像凶狠的鷹鷲,打四面八方撲到官員身上,官員們躲都躲不開那種勢頭。你知道我叔父得像賊那樣,同他們四下周旋,巧于應付。我不會拿你的公司去做什麼其他生意,你絕對放心。」
「你怎麼看上了我的公司?」她想到了自己的廣告公司,臉色刷地煞白了。
「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你以後有了孩子後,我想讓你清閑一點,還能多賺錢。你別嚇成這副模樣,親愛的!」
斯益毛把蕭玫娟挪到沙發上,他已經吃不消了,身子往後一靠,拿過一支香煙,隨手將香煙點上。她坐在沙發上,晃蕩著一雙光腳,注視著他嘴上吐出的煙圈,她的豐滿的胸脯一起一伏,她把的種種疑惑和恐懼全部置諸腦後了。
「原來是這樣……,好吧,讓我考慮考慮。」
「我總是為你考慮的,好在我們總算在某件事上有了一致的看法。」斯益毛暗暗高興,蕭玫娟的口氣終于有所松動了,他想,一旦拿到廣告公司的帳本,就能置唐有神于死地!「嗨,蕭玫娟,如今有權就有錢,只要你有錢,人家就會巴結你的。現在,投機商人的錢想進入做官人士家的客廳,要比駱駝穿過針眼還難。我一定會為你撐腰的,親愛的,我相信,我一定會從你的信任中汲取到莫大的樂趣。現在我們既然在談錢,不妨讓我把情況給你講清楚,以後你穿著打扮,你想花多少錢,你盡管向我要。如果你喜歡珠寶首飾,你也可以買,不過得由我替你挑選。你覺得這麼做是不是很好呀?」
「當然,你是慷慨大方的。」蕭玫娟覺得斯益毛表現得從未有過的和善與體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