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囚 11.第六十四章 協議離婚(上)

作者 ︰ 葉雲龍

第11節第六十四章協議離婚(上)

64、

懷終之悲,抱涯之恨。唐有神終因屢次違規和被關禁閉,且認罪悔罪不好,要被調遣至大西北監獄服刑,即將跟著一批危頑犯人乘專列進入大西北,這是他絕對沒有想到的。把自己列入危頑犯人,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為此,他焦慮得頭頂上的一撮頭發都掉了,實際上是得了斑禿。

在調大西北名單未宣布之前,送大西北的犯人,集中關押,進行了「嚴管」。嵐山監獄專門組織了一次調大西北罪犯親屬接見,以緩解犯人的思親之情。同時也是為了讓調大西北罪犯克服抵觸和恐懼情緒,放下思想包袱。接見從早上8點開始,犯人們一批接一批地排著隊出去,在接見大廳里與親人相見,暢敘衷腸。

出監獄大門接見,按照監獄的規定,犯人出入電動鐵門時都得喊報告,都要向值班的武警哨兵報告,得報告誰誰誰幾個人出鐵門進鐵門干什麼,要等值班的武警班長說︰「走!」以後才能進出鐵門。因為大家听到風聲,已經列入調大西北名單,就窩著一肚子火,就把報告詞都改了,有的喊︰「報告班長你媽個屄出去接見!」有的喊︰「報告班長,有幾個大爺出去接見!」只是語速快,又有點含糊其詞,不易被听清而已。

唐有神沒有想到自己會列入這個接見,他見到了專程從老家早早趕來的姐姐唐有花和弟弟唐有福。

「那只黑手還不放過我,要把我流放到大西北去。」唐有神憤恨地說。

「你要挺住!」姐姐唐有花擔心地說。

「申訴的事,我們會努力的,相信法律總會有公正的說法。」弟弟唐有福在一邊堅定沉著地說。

「省新四軍研究會的副秘書長榮博很關心你案子,半年前他給省委副書記包龍寫信獲得批示後,接著又給省政法委副書記岳海寫了信,我帶來這二封信的復印件,讓你看看。」姐姐說著拿出信件,用手按在接見大廳隔離玻璃上︰

省委副書記、政法委書記包龍同志︰

首先說明,我曾任省人大五屆黨組成員,八屆常委,長期從事政法工作,離休後,偶有人找我說案求助,一般都轉司法部門處理。下面轉上唐有神親屬申訴案,感到應寄你閱處(附申訴書)。

原和州日報黨員干部唐有神貪污案,由睦湖市海光區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和睦湖市中級人民法院二審裁定,判處有期徒刑13年。此案似不太復雜,司法部門只是從形式要件出發而沒有從實質要件出發,回避了內部承包合同這一必要前置程序,將有明顯利害關系的一方陳述當成證人證言,在沒有充分證據的情況下作出違反刑事證據舉證規則的推理,並且有違「疑罪從無」的原則,作出有罪判決。且此案在辦理過程中似有外界干預之嫌,現將情況簡報如下︰

一、唐有神在被免去和州日報信息部主任後,同時任命為業務部主任,後免去業務部主任,擔任和州日報廣告部主任。其涉案時間有承包協議,並交納承包抵押金57000元。期間不享有國家工作人員工資、獎金、勞保福利等待遇,全部靠自己創收後,按內部承包合同提成的「業務佣金」來實現。唐有神以一個經營者而不是以信息部主任、業務部主任、廣告部主任的身份與和州日報簽訂合同,約定七折上繳足額利潤後,七折之外的盈利部分由承包人自行分配,沒有非法佔有公共財物的行為,應未構成貪污罪。對10萬元「龍杯」贊助費,是唐有神自行策劃、承辦該大賽的活動費,並非和州日報公共財物,何況活動沒有結束尚未結帳。再是一審判決由檢查機關認定唐有神直接領取並佔為己有的40余萬元的直接證據一份也沒有,均無財務領取憑證。對法院認定唐有神實際掌控的和州智多廣告有限公司的證據只有蕭玫娟等人的口供,與工商登記情況、合同、發票、銀行票據往來存根能證明的內容正好相反,證人證言與相關事實並非「相互佐證」而是相互矛盾。

二、唐有神在承包廣告期間與蕭玫娟發展到婚外戀,唐有神幫她籌措資金,注冊「和州智多廣告有限公司」,蕭玫娟任總經理,並為她介紹業務,後蕭玫娟與斯益毛結婚。是年底,唐有神被調往大西北辦報,次年上半年蕭玫娟生孩子,同年11月唐有神被「雙規」。這段時間,斯益毛找唐有神進行威逼,唐有神無所畏懼,聲稱︰「你去告好了!」斯益毛揚言我有證據讓你坐牢。唐有神案發後,斯益毛找過唐有神之妻秦篆,並邀秦篆喝茶……。據斯益毛所在的和州某學校的員工反映,斯益毛的叔父是現任副省長。唐有神身為黨員干部,放松自身約束,錯誤嚴重,應受到黨紀政紀處理,但以「貪污罪」判處有期徒刑,在定性上顯屬不當,應予重新審理,以示司法公正。唐有神親屬已向和州高級法院申訴,要求立案再審,請包書記斟酌處置,並示復。

謹致

敬禮!

省新四軍研究會副秘書長榮博

另一封是榮博寫給省政法委副書記岳海的︰

岳海同志︰

附去給省委副書記包龍同志的信,請一閱。

反腐倡廉正是我們的真誠願望,幾十年的歷史與平安建設已證實這一點,不必贅言。辦案以事實為依據,法律為準繩,這是鐵條。有些事,改革開放條件下,界線不太清的,要慎重。法律有局限,道德有張力。化解矛盾,構築和諧。人類進入21世紀,國家走上小康發展途程,道德和法律結合是法治的必然要求。不久前,還看到全國人大某副委員長在對司法機關執法檢查後說,有的發現了錯案也不願意改正。這是一個頑癥,我們都親歷過,改過糾錯一案,涉及方方面面。

作為一名領導干部,對人民群眾充滿感情,不是惻隱之心,而是政治責任;不是策略安排,而是價值趨向;不是權宜之計,而是根本要求。老百姓有了問題來找我們,說明他們還信任我們。在上訪接待現場,群眾的嘆息聲、哭訴聲、指責聲,聲聲揪心,讓人坐立不安,心情始終無法平靜。人民群眾是我們的親人,因為我們工作的錯位、失誤、不到位,給他們帶來損失和痛苦,欠下了「感情賬」、「經濟賬」、「執法賬。」我們要用「徹底還賬」的誠心來解決信訪、申訴問題。還「感情賬」要不怕丟面子,還「經濟賬」要不怕受損失,還「執法賬」要不怕擔責任。

群眾上訪、申訴,對他人來說是小事,但對于當事人來說卻是大的事。不少老百姓為了爭一口氣、討一個說法而來,有的甚至只是為了見一見我們這些「當官的」,看一看我們的態度,讓我們听一听他們的傾訴。只要我們為老百姓解決了一些問題,群眾對我們感激不盡,有的甚至痛哭流涕、千恩萬謝。明明是我們工作做得不好,對不起老百姓,老百姓還這樣寬容,實在是令我們問心有愧。在接訪中,經常出現這樣的場面,我們只要端上一杯水、說上一句暖心的話、給一個笑臉、誠懇地道個謙,不少群眾就當場流下淚水,積存多年的怨恨頃刻間也就煙消雲散了。

唐有神一案,我找過和州日報的社長,他說案件不是他們辦的,我才給省委包龍副書記反映,據說已擬轉省政法委處理。迄今又是兩個月,如此公文旅行,將不會有什麼結果,我是十分希望政法委依法敦促省高級人民法院立案再審,以示嚴肅性。

敬請你持我信走訪一下省法院有關領導,希望他們引以重視,采取必要的措施。

謹致

敬禮!

省新四軍研究會副秘書長榮博

「這二封信,都寫得很好,很感人,代我謝謝榮博老先生,他為民仗義執言的勇氣令人敬佩!」唐有神動容地說。

「到大西北去,一切都要自己當心了,首要的是要保護好身體,只有身體好,才能做更多的事情。」姐姐唐有花在一邊叮囑,臉上始終流露出憂慮和不安的神情。

「你們放心,大西北我工作過,環境也熟悉,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唐有神沒有說完,突然看見妻子秦篆和丈母娘走進了接見大廳,弟弟唐有福也看見了,「嫂子她們來了,我們就先回去了。我和姐姐在你的賬號里打了二千元錢,大西北路遠,以後我們看你就不方便了,一切都希望你自己多保重……」

秦篆走過來,與姐姐唐有花和弟弟唐有福打了招呼,他們就告辭回去了。唐有神看到丈母娘卻站在申自慶的接見位置上與他的妻子王慧莉打招呼聊,丈母娘的眼楮不停地盯著申自慶看,令唐有神好生奇怪。等秦篆坐下後,唐有神不禁好奇地問︰「她們怎麼認識的?」

「我媽的出租房就是租給她丈夫的,」秦篆解釋著說,「後來她丈夫突然失蹤了,她通過租房中介所找到他單位去了,才知道他坐了牢,最後只有找他的老婆結算了租金、水電、電話費。」

「哦,原來這樣……」唐有神有些不解地問︰「媽媽今怎麼也來啦?」

「她听說你要到大西北去,非要跟我來看看……,尤其是你那提出離婚的事情,我也告訴他們了……」

唐有神突然領悟丈母娘此番來意不善,覺得凶多吉少。從內心來說,唐有神不怕離婚,但目前自己面臨「流放」大西北,是不願意與秦篆離婚的。那的氣話,也是因為他听到她赴了斯益毛的之約去喝茶並上了圈套而一時憤怒,不小心才說的……。但話已經出口,已經無法更改,只有听其自然了。

「他們對這個事情怎麼看?」

「他們問我,你為什麼提出離婚?我說,想要離婚並沒有一定要有什麼新鮮的理由,不是做什麼事都需要理由。我只是想,女人不該是男人的附屬,女人不該忍痛原諒男人的過錯。還有,女人也是**的個體,可以**去生活!這算不算是理由?」

「你可以心安理得,因為離婚是我提出來的。」

「是我在你‘現身說法’後先提出的。不管是誰先有這種想法,離婚,對我們來說並不是什麼可怕的事。我知道,離婚不過是思想上的**,而非生活上的**。所以,當我真正想去實行的時候,心情卻不能平靜。我竟然不能以一個平和的心態去面對我的丈夫,面對離婚這個事實!這些,我拿得起,卻放不下!」

其實,從秦篆的內心還愛著唐有神,就是像現在隔著玻璃,他們兩個就好像平時要去逛街一樣的態度,根本不像要去離婚。其實,秦篆倒是很想像很多要離婚的夫妻一樣,吵個你死我活,或者干脆如仇敵般誰也不理誰,或許她心里會坦然些。可唐有神不會和她吵,以前,他恨不得她和他吵,和他鬧,吵了鬧了,說明心里還在乎,但也可以稍微平抑一點內疚。冷靜和平靜往往說明心如死灰,秦篆最怕這個。平時他們吵架,他不怕她叫她吵她鬧,她卻最怕他什麼也不說,不理她,當她不存在。秦篆知道,他們永遠也不能成為仇敵。那就好聚好散吧,畢竟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即使離開,值得回憶的也太多!

「秦篆,你應該拿得起放得下,現在我是弱勢群體,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是我被那個畜生騙了。那我真的被鬼迷住了心竅,平時這種場合遇見的少,因為始終清醒,所以都回避了,你應該了解我,我不是那種好騙的人。」

「是啊,我現在終于了解你是哪種人了。」

「我不否認我犯了錯誤,我是一個人,一個女人!被人欺騙了,沒有把持住,這是很多女人都可能犯的錯誤!」

唐有神想,「啊!你終于說出真心話了!很多女人都可能犯的錯誤?如果你和那些女人沒什麼區別的話,你就不是我愛了十多年的老婆!社會可以變,人的觀念可以變,愛人在我心里不該變!」

唐有神定定地看著秦篆,眼楮竟然有些濕潤了,秦篆看著唐有神的眼神,心里很痛!「秦篆,你知道嗎?我是愛你的,這麼多年一直沒變。我愛你,愛泱泱,愛這個家。想想,這個家投入了我多少情感!我在外面奔波,哪怕現在我身陷囹圄,想起你們,我真的很幸福。我對自己發誓,我的老婆和女兒想得到什麼,我就給她們什麼!看到你憂郁、憔悴,泱泱曾經高考落榜,我真的很痛苦,作為男人,作為愛你們的男人,我就感到自己沒有盡到責任。」

「你這番表白真讓我感動,你是好男人!你是在告訴我,找你這種男人,我該知足了,是嗎?」

「別用這種態度,我說的都是真心話、實話,你這種態度讓我不舒服。別任性了,好嗎?我可以收回那的話嗎?」

「不可能了。唐有神,你清醒吧!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沒法再改變,無論多麼相愛的兩個人,都無法當什麼事也沒發生。兩人的感情越深,彼此就越在意,就越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換成你,我出了那種事,背叛了你……,你會當什麼也沒發生嗎?」秦篆差點把他與蕭玫娟「珠胎暗結」的事點出來。

唐有神有些羞愧地低下頭。

「可能你的反應比我還會大!」秦篆接著說,「即使我們現在不離婚,湊合著過,我們的感情也不會像從前那樣了,它是我們感情的一道陰影,你我都無法擺月兌它。以後,我們之間會有更多的冷漠,更多的猜疑!久了,我們就不會再愛這個充滿冷漠、猜疑的家了;久了,我們會漸漸不相愛了,再說,眼看著你就要遠走大西北,無異于過去的‘流放’和‘充軍’,我與泱泱猴年馬月才能夠和你團圓呢?」

唐有神的表情越來越痛苦,好久,他問︰「真的沒別的辦法了嗎?」

「是的,沒有了。」當秦篆再抬頭看到剔著光頭穿著囚服的丈夫的時候,壓抑的淚水使她哽住了。她要的是什麼呢?她不敢再拿愛情向他貢奉,在他的獨身囚禁的反感中間,茫然的離婚念頭浮現出來了。而且在她的無能為力的萎靡之下,她的眼淚流出來了。他是不幸的。

「听我說,」他對她說,但卻不敢看著她,「我以前對你罪孽深重,所以我只能期待著,忍受著痛苦,而無權抱怨。盡管你態度的改變讓我感到非常失望,但我不再問你是什麼原因了。我們這樣分手,只要不讓你付出很大的代價,我將听由命。」

「咱們還是分手吧,」她回答道。在這個不斷生出來的閑言碎語的是非中間,在對丈夫情感的火熱的糾纏和她同自己所作的斗爭中間,她已經染上了一種神經質的病態,一些不堪忍受的苦惱;她被一種恐懼所捉牢,怕總有一她會讓步的,然後整個的一生要後悔這件事情,所以她情願走開了。非離別不可使她流了眼淚,然而她拿出了很大的勇氣,反復地跟自己說,這是必需的,如果她動了其它的念頭,她將再得不到安寧和快樂。

「隨你的便。不管我會受到多大的打擊,我甚至都不該問這打擊因何而來,我將毫無怨言地忍受它,不過,要是我非得失去你不可,我就不會在希望中僥幸地活下去。」唐有神的眼眶里流出了淚水,用手掌擦了一下。

她看到後急忙扭過頭來,微笑著對他說道︰「別跟我談你的痛苦了,還是面對現實吧。」

「好吧!我愛你和泱泱勝過愛我的生命!與我的愛情相比,我的痛苦只不過是一場夢。任我走遍涯海角,我將堅定地活下去!」唐有神一邊這麼說,一邊向她看著,只見她面色蒼白,她的嘴在抽搐,她在盡量地要裝出坦然來,但卻未能奏效。總之,她完全是決絕的態度,或者起碼是一切都似乎說明她已經決定分道揚鑣。唐有神無法描述他看到她這麼假裝坦然有多麼地痛苦。在這種以微笑來掩飾的痛苦之中,深藏著一種比眼淚更淒慘比責怪更苦澀的悲哀。唐有神寧願她冷漠和無情,也不願看見她這樣拼命壓抑著自己,裝出輕松的樣子來,他似乎看見她在滑稽地模仿他們在以前最幸福的時光中的情景。同樣的話語,同一個女人,同樣的探望,半個月前,這使他因愛情和幸福的陶醉,可是現在這麼一表演,卻讓他心肺悲涼毛骨悚然。

「秦篆,」唐有神突然對她說道,「你到底對我隱瞞著什麼秘密?你為什麼在我面前演這種可怕的喜劇呀?」

「我!」她幾乎像是受到莫大侮辱似的說道,「誰讓你以為我在演戲了?」

「誰讓我以為的?我親愛的老婆,你就實說了吧,我知道你的心已經死了,而且你在像殉道者似的受苦受難,如果在以前,我的雙臂會給你以支持,讓你把頭靠在我的肩上,痛痛快快地哭一場。但是,現在已經絕對不成。」

「咱們分手吧,咱們分手吧!」她又這麼重復地說了一遍。「我為什麼要欺騙你呢?我難道已經那麼墮落了,讓你不可信賴了,所以你認為我在你面前假裝快活?你難道認為你注定逃不月兌這次悲慘、憂傷的旅行坐牢不成?難道我是個騙子,毒婦?難道我是個劊子手,要把你拉去受刑?你為什麼怕我撒謊,竟至要耍這樣的花招兒?你到底還要什麼,為什麼要如此這般地不信任我?」

「你錯了,」他回答道,「我求求您,別再說了。我願意接受你送給我的‘離婚’禮物,為我送行!」

「你要把它看做禮物也好,你為什麼這麼不坦誠?如果說我不是你的妻子,那我起碼可以算作是你的一個朋友吧?我如果弄不清楚你緣何流淚,那我起碼還可以看見你流眼淚吧?你難道都不相信我會尊重你內心對我的責備和憂傷的情感嗎?」

「我以前怎麼了,竟讓你向我隱瞞你的憂傷?難道我們就沒有辦法來醫治它嗎?」

「不,」她說道,「你錯了。如果你再逼問我的話,你就會給你和給我造成不幸。說這麼多了還不夠嗎?」

「只要看你一眼,就能看出你是被逼無奈的,而且你可能已經在後悔了,你叫我怎麼理解呀?到底是怎麼回事,慈悲的菩薩啊!你到底有什麼事瞞著我呀?你的思想原來是如同鏡子似的一清二楚的,說些假話我又怎麼不知道呢?」

「不,我不是違心地跟你分手的。你弄錯了,你別再這樣折磨我了。」她話說得是那麼地溫柔,唐有神不禁怦然心動,有誰能抵御得住她的目光以及她那如仙聲妙樂般的聲音?

「啊!那請你說一聲吧,」唐有神心里嚷叫道,「你是愛我的吧,秦篆?我親愛的,你是愛我的吧?」

「是的,是的,但我們現在必須這樣做了,」她喃喃道,「我們做個朋友吧,到死方休……。」

「必須這樣做?」唐有神心里在想。事態的發展竟然急轉直下。「必須這樣做!」他自言自語道,「必須這樣做!」他又大聲地重復了一遍,「這話是什麼意思,秦篆?這里面到底有什麼蹊蹺我不知道的?您說明白點好嗎?」他已經把她稱為「您」了。

她跌坐在椅子上,痛苦地扭動著雙手。「啊!可憐的人呀,你還是不夠襟懷坦白,」她以為他應該知道她是可能了解那件「珠胎暗結」事的,于是說道,「你太自信太好強,可是你永遠不懂得愛!我寧可在分開的時候還有愛,也不願在無愛的時候分開。況且我媽媽也主張我和你分開了……」

「為什麼?」唐有神想,這可能是她決絕分手的意外原因了。

「開始我和爸媽都說你的案子,是個冤案。其實,我媽媽早就從申自慶的老婆那里打听到了你的事情,她也知道了申自慶包二女乃的事情。她給我說,當官坐牢的沒有一個是好東西!」秦篆沒有說出母親耿耿于懷的那個「粉紅色的香蕉」。

唐有神目不轉楮地看著秦篆,眼圈漸漸紅了。「我太了解你的脾氣了,沒有人能改變你,你就從沒為什麼改變過。你任性、倔強、好勝,有自己的思想,我喜歡你的個性,我愛你,所以愛你所有的優點和缺點。這件事,由我一手造成,我知道給你傷害太大了,可能是無法彌補的,一切都由你決定吧……」

「本來,我想今就把離婚協議帶來,但我怕你沒有思想準備,覺得太突然,有些事情我們還要協商一下。」

「那麼,就算我罪該萬死,泱泱是無辜的。」

「泱泱是一棵稻草,她遠在京城,也救不了你的命。你現在這樣子一點兒都不像我認識的你,很難想象你曾經是新聞界的斗士,廣告界的精英。」

「你以為一個男人在囹圄里還能夠氣沖牛斗嗎?俗話說,虎落平陽被犬欺,拔了毛的鳳凰不如雞。能在事業上取得巨大的成功,不一定能挺起腰來對付一個聰敏的女人。」

「那就不是男人。」

「男人有標準的定義嗎?再勇敢的男人也會在他愛的女人面前低頭,一個人總會被另一個人征服。」

「可惜,你有些口是心非,我也征服不了你。」

「你已經征服我了,現在我不敢請求你原諒,無非請求你暫時別離開我,一想到這個家要散,我真的很怕,求你了,你讓我做什麼都行!」

「暫時不離開,難道是為了泱泱?」

「不全是,為了你,也為了我自己。」

「你要真愛我,就不會這麼自私!既然離婚的話是先從你嘴上說出來的,你為何又要委屈我留下來,讓我忍受這生離的痛苦?」

「離開了這個家,也許有更多的痛苦等著你,一個離婚的女人不那麼容易。」

「難道與我們以後遠隔千里有什麼兩樣嗎?以後的事誰能預料呢?就像我從沒想過你會對不起我,也從沒想過會和你離婚。以後是幸福是痛苦,我們只好先走著瞧吧!」

「那好吧,這個家給你了,里面所有的東西,你熟悉,生活能舒適些、自在些。我以後,只要書房的書,可以帶回老家去安度晚年生活,就足夠了。」

「不用!這個家所有的一切仍是你的,我什麼也不要,現在我只是暫時住著,最後還不都是孩子的?假如以後我有錢了,也會把我在股票上輸掉的錢還你……」

「你不要在意我那說過的話,錢也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現在連家都能放棄,還有什麼不能放棄的?」

唐有神覺得今秦篆是有備而來,無奈地低下了頭,好久才說︰「我們什麼時候辦手續?」

「我打听過了,你們還要過幾出行,等你去大西北之前了結吧!」

「你現在好嗎?」這時候突然出現了丈母娘的聲音,她驚訝地在玻璃那面打量著唐有神。

「還好!丈母娘,你怎麼來了?」

「我出來走走,看看我的女婿,這樣對自己的心會好受些。」

「你老,要多保重身體!」

「我健朗得很哪!你卻要想得通一點,別折磨秦篆,也別折磨你自己,對嗎?」

「對!我感謝你老人家在我出事後的日子里幫助秦篆度過了艱難,尤其對泱泱的疼愛,我都刻骨銘心!」

「唉!那是我做外婆應該做的,泱泱現在到京城上了大學,為我們家爭了氣,也為你這個做爹的臉上添了彩,她的事,我們會管牢的!」

「謝謝您了,丈母娘!」

「剛才我和王慧莉聊,知道她的丈夫也要去大西北,唉!都是那狐狸精造的孽!外面弄了還不夠,還要弄到里面來……」

唐有神知道丈母娘這聲嘆息的內涵。他知道前不久申自慶違規從外面送進來一只手機以及手機卡一張予以私藏,此後數次秘密和毛穎互通短信和電話,但違規行為一直沒有被發現。一晚上,他趁上廁所之機再次使用私藏手機與毛穎通電話時,被馬建華發現檢舉而被監獄查處。除關了緊閉外,也將被送往大西北勞改。

「媽,人家的事情就別說了。」秦篆在一邊捅了捅母親的手臂。

「我就是要說,人家的女兒心腸好,我可沒有那麼好說,」丈母娘轉過頭來問秦篆,「你都給他說了吧?」

「媽,秦篆都說了。」唐有神搶著回答說,「我們夫妻一場,好聚好散,是我對不起你們,讓你們蒙受了恥辱,我想這種局面應該結束了。」

「你這樣通情達理就好,你們都講好了,我們也該走了。」丈母娘不由分說站起來,拉起秦篆就想離開。

「過二,我再來為你送行……」秦篆說著,拿出手帕抹淚。

「你決定好了,我不會有什麼變卦和阻礙的。」唐有神知道感情危機已經來臨,其實他心靈表面上的敏捷使他瞥見了可作類比的事例。「我記得過去有些生性古怪的發明家,讓一家人餓著肚子,他們卻去追求一些異想開的永動機之類的玩意兒。無疑,他們的妻子也是愛他們的,跟他們一起受苦,也為了他們受苦,而她們愛丈夫並不是因為她們的丈夫對永動機著了迷,而是因為他們盡管著了迷仍舊不變心。」

「不錯,」秦篆回答,「可是也有些發明家並不生性古怪,他們追求發明一些實用的東西,他們也挨了餓,有時候他們成功了,這是有據可查的。我當然不想做任何不可能的事,比如為你申訴……」

「這麼說來,你認為我的案件申訴是跟永動機一樣是一種異想開的玩意兒?」唐有神用力按了按他顫抖的手——仿佛是一位母親在可憐受了委屈的孩子——他于是領會了她的回答。就在那一刻,對她說來,他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個痴心人妄想做不可能做到的事。

「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倆談話快結束時,她又一次告誡自己得遵照父母對她的要求和希望。

「可是你還愛我嗎?」他問道。

「愛!愛!」丈母娘突然大聲地插嘴高聲說。「秦篆是愛你的,可你不愛她,不珍惜你們的家……」

接見大廳的人都朝這邊看了看。

「媽!你輕一點。」秦篆把母親拉過一旁說,「我不是對我們的愛情沒有信心,我也不怕任何人與我作對。這個世界上樣樣東西都會出差錯,可愛情錯不了。愛情不會走到岔路上,除非它本身虛弱不堪,走起路來又是發暈又是東倒西歪的。我們先走了,下次再說吧……」

「再見!」唐有神望著玻璃窗外遠去的妻子和丈母娘,感到一陣失落,他心里在想︰「人最痛苦的是失去自由,自由是什麼?它值得全世界的人為了它浴血奮戰?我在失去人身自由的時刻,卻將獲得婚姻的自由了!為了我自由的尊嚴,為了我尊嚴的自由!可我,卻受傷了,倒下了。假如自己當時就為了婚姻的自由,及時離婚,與蕭玫娟結婚,又怎麼會失去人身的自由呢?」

接見結束後,犯人們排著隊,出去的時候兩手空空,回來的時候提著大包、小包,好像剛去了一趟超市購物。

唐有神心情糟糕到了極點,像一只受傷了的野獸,躲在角落里舌忝舐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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