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郭笑天踫了壁
雲山村患者最後幾人剛一出院，他們腿部感染的化驗結果出來了，純屬生物類病菌感染，與金礦無關。金礦老板們臉上露出無比高興的笑容，郭笑天當天便找了太湖鎮領導。
郭笑天得意的對趙爽說︰「趙書記，檢驗結果出來了，現在可以上山了吧！」
趙爽沒吱聲，抬眼掃了得意的靠坐在沙發上翹著腿的郭笑天一眼。趙爽正看著筆記，他右手指夾關一支圓珠筆，翻著筆記本「唰唰」的響。
「趙書記，你就別不做聲了。算我求你了，你就開口講話吧！」
「報告還沒到我們太湖鎮的手里，你怎麼就知道檢疫結果出來了？你怎麼就知道疫情與金礦無關？」趙爽拿著筆子敲著桌面，冷冰冰的反問道。
郭笑天當即從包子里模出幾張紙，上前，遞到趙爽的眼楮，道︰「白紙黑字，還有防疫站的公章。這不會騙人吧？我郭笑天沒這大的膽子！」
趙爽推開郭笑天的手，沒有看他的報告，趙爽說︰「我知道郭老板的本事，可是，你這報告不等于防疫站發給我們手里的報告，我們得听縣委縣政府的，不能听你郭老板的。」趙爽睨了眼郭笑天油光閃亮的光頭，正色的說︰「即使病情與金礦無關，即使上面默許了你們開采，即使我們鎮政府也有開采的想法，還必需經過通過一道必要的程序」
「什麼程序？」郭笑天睜著圓圓的大眼問。
「得全體雲山村民同意！」趙爽大聲道，他毫不客氣，「你們金礦老板完全沒把人民群眾的安全當一回事，你們只知道怎樣賺錢。郭老板，金礦挖那麼深的土坑，塌陷了怎麼辦？你承擔得起責任嗎？幾千畝山林破壞了，你們經過了誰？你們是有責任的，是違法的！你要好好的想想，不能賺這樣黑心錢！」
郭笑天听了，很是吃驚，沒想到趙爽把問題說得這麼嚴重，沒想到這位年輕人說話不顧他人的感受。郭笑天看著板著嚴肅面孔的趙爽，露出不滿的神色，這神色帶著幾分蔑視。
郭笑天說︰「趙書記，我知道，我們會整改的。派出所不是把幾個危險的作業面炸了嗎？我們也沒反對呀，就是派出所的人不炸，我們自己也會炸。趙書記，那幾個深坑是作廢了的礦，是封閉了的，沒人去的。」
「你別辯護了！」趙爽斥責道，「我知道是怎麼回事。越深，金子的含量越高，你們是在鋌而走險！」趙爽毫不客氣的說，他頓了一下，進一步闡明了金礦的危害，「我們還要請省市專家進一步檢查化驗，還要作調查研究。你們嚴重破壞了太湖的環境，一到下雨，姚河的水會怎麼樣？你知道嗎？」趙爽情不自禁的站了起來，「那不只是黃色，完全是黃泥漿。姚河的污染這麼嚴重，群眾在那里吃水？這嚴重影響了群眾的生命安全。郭老板，別只顧自己了，也得為他人想一想呀。」
趙爽陳詞激昂，他臉上充滿正氣，他掃了一眼郭笑天，郭笑天情膽怯似的別開目光。趙爽站了起來，他反剪雙手，他別開辦公桌邊站著的郭笑天，踱到沙發上坐下。趙爽抽了支煙，「 嚓」一下點上了火。
郭笑天見趙爽態度堅決，滴水不漏，沒有商量的余地，郭笑天氣得發抖，他怒顏滿面，隱蔽的野性就要暴露出來，而他盡力克制，輕蔑的對趙爽道:「這麼說，趙書記硬是不要我們開采了。」
趙笑天走到沙發上坐下，與趙爽面對面坐著。他也抽了支煙，狠狠的吸著，眼楮時不時盯著趙爽一眼，兩人沉默著，一時辦公室的境況很是尷尬。
郭笑天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別說趙爽是個鎮委書記，就是個縣委書記，他都不懼怕，然而，這是在太湖鎮鎮委書記的辦公室，郭笑天要在雲山村淘金，要在太湖鎮賺錢，不低頭怎麼達到自己的目的。郭笑天看是粗漢，實為圓滑事故的人，要不然，他不可能在百萬大縣混出個人樣來。
郭笑天抽了幾口煙後，嘆了口氣，調整了一下口吻，和氣的對趙爽說︰「趙書記，我們是簽訂了合同的，希望趙書記認真思考，不要違反了合同，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復。我相信太湖鎮領導的工作能力，可別一個小問題討論一月兩月，一年兩年，到時別怪我郭笑天要與太湖鎮領導對簿公堂。」
「與誰訂了合同？合同在哪里，我怎麼不知道！」趙爽瞪著眼楮問。
「我們通過口頭協議。」
「與誰口頭協議？」
「無論怎麼就，我們是向鎮政府上繳了錢的！趙書記，我們沒有口頭協議，你們為什麼要我們上繳？」
這可把趙爽問住了，臉上不由涌起心虛的神色。趙爽頓了一會，說︰「不錯，政府收了你的錢，我們承認我們的錯誤。錢馬上退還給你們，至于金礦到底能不能開，你郭老板說不了，我趙爽也說不了，我還是一句話，只有群眾說了算！」
「趙書記是不是有意刁難我了？如果這樣，我們還有什麼可談的。」郭笑天說完，夾著包子，沮喪的往外走。
「等一下！」趙爽站了起來，喊住了他。郭笑天馬上停了下來。
趙爽走向辦公桌，打開抽屜，從內面模出了用報紙折疊好的一疊東西，他走到郭笑天的前面，遞給了他︰「郭老板，請檢查一下，我原封未動。這是你的，你收下吧，別為難我了」
郭笑天臉色氣得通紅，還沒等趙爽把話說完，郭笑天奪了錢，打開門，快步走了出去。
郭笑天急急的下著樓梯階，遇到了莫懷德。莫懷德見他的臉色很難看，對他點點頭。莫懷德不想惹禍上身，剛想避開他，郭笑天站在了莫懷德的前面。郭笑天他對莫懷德苦笑一聲，說︰「莫鎮長，我正想找你。」
「你不是在趙書記的辦公室里出來吧？」莫懷德問。
郭笑天點了點頭，說︰「你是一鎮之長，政務得你管。我想耽擱你幾分鐘時間，到你辦公室坐坐。」
「好吧。」莫懷德爽快的說。
郭笑天跟著莫懷德到了辦公室，郭笑天先嘆了幾口氣，接著對莫懷德求情道︰「莫鎮長，我們可是老熟人了。金礦的事還得請鎮長多多關照！」郭笑天說後，立即把趙爽退還的一萬元錢掏了出來，走向莫懷德的辦公室，把抽屜打開，把錢放在莫懷德的抽屜里。
莫懷德臉上是帶著難以為情的神色，對郭笑天說︰「這不好吧，這不好吧！郭老板，我們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把老弟看成了什麼人了呢？你拿回去，還是拿回去吧！」莫懷德看了看沒關上的抽屜，並沒有把錢從抽屜里拿出來。
郭笑天退坐在沙發上，又是嘆氣，雙是皺眉頭，他用手按了按滿是肉疙瘩的光頭，顯出傷透腦筋的樣子。郭笑天這個頭很有特色，又大又圓，頭腦發著光亮，他面部肥實，頸部粗短，五官擠在一起，像一尊如來的佛相。郭笑天按了一陣後，對莫懷德求情說︰「莫鎮長，在家靠父母，出路靠主人。你是太湖的主人，金礦的事，請你多多幫忙。」
「那是應該的，那是應該的你們也是為我們太湖作貢獻嗎？作為太湖鎮的領導怎麼能不支持你們工作呢？」莫懷德說了幾句令郭笑天開心的話，他笑嬉嬉的，拿了一個紙杯，倒了杯水，禮貌性的把水遞到郭笑天的手里，莫懷德接著說︰「只要與村民們的病沒關系，我們有什麼理由停你們金礦呢？」
郭笑天高興了起來，他剎的站了起來，緊握住莫懷德的手，感激的說︰「莫鎮長，謝謝你！真的太謝謝你了！」郭笑天遞了支煙莫懷德，替他點上了火。
莫懷德抽了口煙後，坐到辦公椅上。莫懷德說︰「不過，我們鎮委、政府，還得研究研究，還得看趙書記是怎麼看法，還得看黨委一班子是怎麼看法。」
郭笑天又高興不起來了，他苦笑了一下，顯出苦惱的樣子道︰「莫鎮長，不怕你見笑，我就怕‘研究’兩個字，這兩個字不知害了多少人！問這個領導，這個說要研究，問那個領導，那個說要研究，什麼事都要研究，吃飯要研究，喝酒要研究，上廁所也要研究，為什麼總要研究呢？這個研究不知要研究多長時間，是要研究一天，還是要研究一年，還是要長期研究下去！等研究研究下去，事情發生了，不能了的事也了了，這是不是現代人處理問題的秘訣呢？」
「哈哈哈你們這些有錢人說話就是有一套。」莫懷德好似對郭笑天的話很感興趣似的，「不研究行嗎？有沒有開采的可行性，有沒有開采的必要性，不研究怎麼清楚！誰能武斷批準你開采。」莫懷德搖了搖頭，「誰都不敢！只有研究，我們才能形成共識。」
莫懷德是非常精明的一個人，也是非常清醒的一個人，他知道金礦的危害性，那里隱藏著嚴重的安全危機，他很快意識到沒有必要為一萬元錢擔當這個風險。莫懷德了解趙爽的性格，他不會讓金礦開下去，在金礦這事上，沒必要與趙爽產生分歧。莫懷德想著，突然想到了阮家林造林項目的事來，莫懷德沒與趙爽商量，擅作主張，撥款五十萬，直到現在，趙爽還不知道。莫懷德擔心事情暴露，會被趙爽責怪。趙爽再三對他們，不驗收不能撥錢。如果趙爽知道了，莫懷德還不知道怎麼面對。這些天，見到趙爽，便有一種既後悔又懼怕的感覺。莫懷德正在心煩，想了很多應對趙爽理由，覺得都沒有可行性，只有趙容容能把項目做好，才能使趙爽無話可說。而看趙容容的情形，那是決對不可能把項目做好的！很有可能拿了五十萬，又到哪里揮霍去了，或者說又買一台車，又買一套房。
那天在賓館里，莫懷德開了句「一把火」的玩笑，看趙容容的樣子，很感興趣。趙容容與霍北風這類人是做得出來的，到時一把火把項目基地燒了，說不定他們還要找林業局、林業廳補償損失，說不定他們還要狀告太湖鎮山林防火不力。阮家林村山林茅草多，那里土壤肥沃，茅草茂盛，項目基地一旦著火，波及面廣，就會秧及整個阮家林的山林，甚至秧及其它的村。
農村有句俗語，「討米三日羞，討了三日不肯丟」。莫懷德已如乞丐要飯一樣有了開端，而莫懷德還沒到痴迷的退步，還要考慮後果。莫懷德想到他對趙容容說的話，不覺驚慌起來，他得馬上打個電話警告趙容容，退一萬步，要讓別人看得過眼，要割好防火牆，作好防範的準備。
郭笑天見莫懷德神情恍惚，以為他在考慮金礦的事情，便懇請道︰「莫鎮長，雲山金礦我們是指望你了！我們期盼莫鎮長關心愛護！」
莫懷德抬起一雙迷茫的眼楮,毫無氣力的問︰「你找了趙書記，趙書記怎麼的意見？」
「趙書記這個人，我真不知道他為什麼硬要與我郭笑天作對。我郭笑天今生沒得罪他，前世也沒有得罪他呀！大家還說我與趙書記有點親戚關系，趙書記怎麼就這樣六親不認呢！」
莫懷德說︰「趙書記的原則性很強，他的意見，肯定是要走群眾路線。」
「莫鎮長對趙書記真是太了解了！」
「怎麼能不了解的！我對郭老板也是很了解的。」莫懷德帶著不屑的口吻︰「郭老板，趙書記的話不錯，听說你們金礦的含金量很大，你們拿走了我們太湖不少的鈔票，是腰纏萬貫的大富豪了。你們把金掏完了，雲山人民過得怎麼樣呢？有的人就連溫飽的問題都難以解決，這麼大的差別，群眾如果沒有意見才怪。如果群眾極力反對，我們鎮政府也無能為力，金礦還得停一階段再說。我們要開個黨委會，專門討論雲山金礦的問題，形成統一意見後，我會通知你的。」
「莫鎮長，你怎麼這麼說？我真懷疑這話是從趙爽的口里說出來的。」郭笑天見莫懷德突然站在趙爽一邊，顯出了垂頭喪氣的神色。他知道一時難見分曉，便告辭道，「希望莫鎮長能夠關心，早些落實。」
郭笑天準備離去，莫懷德從抽屜里掏出錢，遞給郭笑天，對他說︰「郭老板，無功不受實祿，你拿回去吧！」
郭笑天把錢又放在抽屜里，說︰「一點意思，如果金礦能順利開采，我一定重謝莫鎮長！」
郭笑天走後，莫懷德馬上給趙容容打了個電話，他對趙容容說，錢到了她的手，望她能用在項目上，避免鎮里其它人的意見。
趙容容爽聲說︰「莫鎮長，我會用挖掘機挖，會請人力整，會割防火牆，會補苗施肥，請莫鎮長放心。」莫懷德听了，心里平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