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第九回洪秀全落第思反金田村農民起義（下）
第九回洪秀全落第思反金田村農民起義（下）
三年的理論創作，使洪秀全的政治思想趨于成熟；他帶著自己的文章來到廣西桂平，在紫荊山找到馮雲山。他們把洪秀全的文章印成小冊子，派人四處廣為宣傳，積極發展拜上帝會的勢力。一日，外出傳教的楊秀清、蕭朝貴回來報告︰「在象州受阻。當地百姓害怕甘王神降禍，不敢參加拜上帝會。」洪秀全道︰「甘王是何等妖神，有如此婬威。」馮雲山道︰「據民間傳說，此甘王原是當地一個凶徒婬棍，生前曾殺死母親，殘暴**，為害一方，死後變成凶鬼繼續為祟害人，百姓怕其作怪降禍，故蓋廟祭祀，尊為神靈。」洪秀全听罷勃然大怒︰「此等惡鬼妖神，豈能容他繼續為非作歹。我們立即出發，趕往象州搗毀其廟，解除百姓之精神枷鎖。」洪秀全帶領眾人日夜兼程，趕往象州，來到甘王廟前，揚言要搗毀其廟。當地百姓聞訊趕來圍觀，廟前人山人海；洪秀全當眾宣布了甘王罪狀，舉起竹杖擊毀甘王偶像，並喝令手下拆除其廟。馮雲山、楊秀清、蕭朝貴率領眾信徒手持農具，一擁而上，半天時間即將甘王廟徹底搗毀。此舉轟動了附近各州縣，使洪秀全威名大振，極大地激發起各地群眾反抗封建神權的勇氣，紛紛起來搗毀各處菩薩、神仙廟宇，改變信仰，加入到拜上帝會中來，徒眾迅速增加到一萬多人，其勢力波及桂平、貴縣、平南、武宣、博白、陸川等縣。
搗毀偶像、神廟的行動沉重打擊了封建神權，動搖了地主階級的統治秩序，因而遭到了地方豪紳、團練的嫉恨和仇視，形成了封建團練與拜上帝會之間「各自爭氣、各自逞強」的激烈斗爭局面。地方團練頭子王作新勾結官府，以「聚眾謀反」的罪名把馮雲山逮捕，關進桂平縣監獄。洪秀全聚眾商議，設法營救馮雲山。楊秀清道︰「營救雲山兄，非銀錢不可。現在的官府極為貪婪，若能賄以重金，即可救出雲山兄。可是，我們哪來這麼多銀子啊！」蕭朝貴道︰「當務之急，不是救雲山兄，而是秀全兄之安全堪憂。秀全兄威名太盛，官府已派出鷹犬四處搜捕。小弟以為，秀全兄應盡快去外地暫避。」計議的結果，洪秀全決定暫時返回廣東花縣，一為躲避官府追捕，二可籌集一筆餉銀，再伺機回來營救馮雲山。臨行前，洪秀全囑托楊秀清和蕭朝貴負責組織、管理好拜上帝會，繼續開展傳教活動。
楊秀清，廣西桂平人，出身貧苦農家，自幼父母雙亡，孤身四處流浪，長大後在山區以燒炭為業。他身高體瘦，長臉尖腮，細眼柳眉，目光犀利，能言善辯，生性機警，雖不識字，卻富于權智。在共同的燒炭生涯中，楊秀清和蕭朝貴結成好友，關系十分密切。結識馮雲山後，他二人一同加入拜上帝會，積極宣傳宗教，憎恨封建官府，富有反抗精神，在群眾中享有較高威望。馮雲山被捕、洪秀全避難的消息傳開，拜上帝會內部人心浮動，許多人情緒低落。當此非常時期，須用非常手段。楊秀清急中生智，利用當地群眾迷信巫術的特點，假托「天父」下凡附體，儼然以「天父」的身份發號施令。蕭朝貴亦步亦趨，以同樣的方式假托「天兄耶穌」下凡附體，取得了代表「天兄」發號施令的身份。這種做法，和洪秀全自稱夢魂上天如出一轍；雖然荒誕不經，但卻迎合了徒眾愚昧、迷信的思想，起到了穩定人心，團結徒眾的作用。
十個月後，洪秀全籌得一筆款項回到桂平，托人賄買官府，把馮雲山救了出來。兄弟相見歡笑多，患難之中見真情。趁著彼此高興，楊秀清、蕭朝貴講出了在群龍無首之際，為了穩定人心而扮演天父、天兄的非常舉措，讓洪秀全大吃一驚。反復權衡利弊之後，洪秀全只好承認他二人擁有代天父、天兄發布命令的權力。本來，洪秀全自稱是上帝的次子、耶穌的弟弟下凡，來人間救世安民的。然而現在，上帝和耶穌卻親自「下凡」，並「附體」于楊秀清、蕭朝貴之身。若不承認，立即會造成組織分裂，前功盡棄。如若承認，今後難免要受制于他們。為大局計，只有假戲真演；洪秀全選擇了承認他們擁有這種權力。然而，從此以後，自稱上帝次子的洪秀全就必須在「天父」、「天兄」面前俯首听命，不能違抗。這真是︰且以荒唐對荒唐，自欺欺人沒商量。
正在此時，當地金田村一位出身地主兼富商的人物找上門來，要求加入拜上帝會。此人姓韋，名昌輝，面貌和善，巧于辭令；家道富裕，廣有錢財，但卻因沒有科舉功名而倍受本村豪強大族之欺侮。韋昌輝也曾痴心于博取功名，但卻屢次考試失敗，經常大發牢騷，痛罵官府黑暗。他的偏激行為被仇家告發，其父遭到地方團練局的抓捕，罰銀五百兩才算了結。此事讓韋家父子憎恨至極，欲圖報仇，卻深感勢單力薄。反復思忖後，韋昌輝說服家人，決定破家助教，借以達到復仇目的。听說馮雲山出獄，洪秀全聚眾歡慶之際，韋昌輝親自登門，提出入會要求，並表示願變賣土地、家產，集資白銀三十萬兩捐給拜上帝會。正在為活動經費發愁的洪秀全，聞言大喜，當即表示接受，並決定由韋昌輝帶領徒眾在金田村開爐煉鐵，打造武器，購買槍炮，武裝會員。
拜上帝會的積極活動，引起了桂平縣官府和地方團練的恐慌，不斷派出小股兵力，四處緝捕洪秀全、馮雲山等人，經常和拜上帝會成員發生械斗。為安全起見，洪秀全和馮雲山潛往平南縣花洲山，藏匿在信徒胡以晃家，秘密指揮、籌劃各地會眾的行動。
一日，貴縣的石達開趕來報告，已在貴縣發展徒眾二千余人。石達開原籍廣東，幼年隨其祖父遷居廣西貴縣，家道富足。他喜讀書，有大志，時年僅十八歲，年輕英俊，敢做敢為；因不堪忍受當地土著豪強之欺凌，曾率家人與豪強械斗，失敗後發誓︰「此仇不報，誓不回家」。他連夜找到馮雲山，主動要求加入拜上帝會。馮雲山欣然接納，談話中見石達開思維敏捷，堪為大用，即勸其返回貴縣傳教，積極發展會員。石達開回到貴縣後，立即展開活動；為了聯絡會眾方便，他在縣城開了一家剃頭鋪，自書一副對聯︰「磨礪以待，問天下頭顱有幾？」「及鋒而試，看老夫手段如何。」此聯貼出，不同凡響，引來無數路人圍觀，因而也成為當地會員聯絡、聚會之標識。經過一年多的努力，石達開發展會員二千余人，故而趕來報喜。洪秀全聞報十分高興︰「形勢喜人，形勢也逼人。」石達開道︰「二哥所言甚是。然小弟以為，應盡快把各縣弟兄聯合一體，以便共御強敵，亦可主動出擊。」馮雲山道︰「今年以來，廣西境內鬧饑荒，各地天地會不斷聚眾起事，官府顧此失彼。形勢的確非常有利，達開兄弟所言可以采納。」洪秀全道︰「把弟兄們聚為一體，實屬必要。但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眾弟兄的衣食之需，很難籌措。」石達開道︰「此事好辦，可令眾弟兄把田產、屋宇變賣，易為現銀，全部繳納于公庫，大家的衣食之需，再由公庫開支，人人平均，必然皆大歡喜。」洪秀全道︰「可行嗎？」馮雲山道︰「此法甚好，完全可行。」洪秀全道︰「那好，改一個字，叫聖庫；我們建立聖庫制度。立即傳令各地，凡我會成員盡快變賣家財，一律上繳聖庫，隨時準備棄家集合。」石達開道︰「好，好。小弟立刻返回貴縣，傳達執行。」言訖，辭去。
送走石達開，洪秀全十分喜悅，長期困擾心頭的後勤保障問題得以解決，無異于給起義鋪平了道路。他豪情滿懷，賦詩述志；詩曰︰
近世煙氛大不同，知天有意啟英雄。神州被陷從難陷，上帝當崇畢竟崇。明主敲詩曾詠菊，漢皇置酒尚歌風。古來事業由人做，黑霧收殘一鑒中。
1850年7月，洪秀全發布了總動員令，號召各地拜上帝會成員于重陽節前趕到桂平縣金田村「團營」——集中編練隊伍。動員令下達後，各地會員聞風而動︰貴縣礦工千余人集合到貴縣、桂平交界處開爐鑄炮；博白、陸川會眾數千人在路上打敗官府兵勇堵截；貴縣客家人男女老幼二千余人也在石達開率領下趕來集合。這三處會眾在潯江南牛兒嶺匯合，渡江進入金田村。長期活躍在桂平附近的天地會首領蘇三娘、潯江「水盜」羅大綱等，也先後率眾來奔。數月之內，到金田村團營的會眾超過萬人；在楊秀清、蕭朝貴等組織下囤糧積草、分發武器，積極準備起義。在共同創業的艱苦歲月中，拜上帝教逐漸形成了以洪秀全、楊秀清、蕭朝貴、馮雲山、韋昌輝、石達開等人為核心的領導集團。他們情同手足、親如兄弟，為了共同的理想、共同的事業而齊心協力，彼此之間肝膽相照、榮辱與共。
拜上帝會的頻繁活動震驚了廣西官府，急忙調集軍隊扼守山路，四面圍困。平南縣官府偵知洪秀全、馮雲山二人的藏匿之地，于是，派出官兵追捕。洪秀全、馮雲山、胡以晃率領徒眾奮起反抗，激戰數日，卻無法突破清軍防線；急忙派人潛往金田村求援。楊秀清聞訊，帶領大隊人馬馳援，將清軍擊潰，把洪秀全等人迎接到金田村。旬日後，清軍再次派出三千兵力向金田村進攻，被拜上帝會殺得大敗。
形勢十分危急，起義刻不容緩。洪秀全計點部眾，共有會員二萬余人，其中有戰斗力的約一萬三千多人。楊秀清負責把有戰斗力的會眾分別編成男營、女營，一支以軍、師、旅、卒、兩為編制的太平軍初步建成。太平軍全體將士蓄發易服，頭包紅巾，標志著同清朝統治者勢不兩立。隨著各項準備工作的日漸完備，公開起義的日子亦已來臨。
1851年1月11日，是洪秀全的三十八歲生日。是日，風和日麗，天清氣爽。金田村外的打谷場上鑼鼓喧天，彩旗飄揚；歡歌笑語，不絕于耳。打谷場南邊，豎起一根高高的旗桿，桿上飄揚著一面杏黃旗。旗下搭起一座大禮台，台上掛著黃綢大帳；台口兩邊各掛起一條紅色長幡，幡上用墨筆大書一副對聯︰「澄清寰宇拜上帝」；「掃盡妖氛建太平」。台上正中端坐著洪秀全，兩邊分坐著馮雲山、楊秀清、蕭朝貴、韋昌輝、石達開。台口侍立的是手持令旗的胡以晃。台下，頭裹紅巾的太平軍將士持戈荷戟，佩刀帶劍，列隊集會；一個個精神抖擻，意氣風發。上午十時許，胡以晃揮動令旗，全場靜穆聆听。洪秀全大聲宣布︰「自今日起，建立我們的國號——太平天國。我們向天父起誓︰聚眾起義，解民倒懸，誓與清妖，不共戴天。」話音剛落，會場上兩萬多條喉嚨齊聲怒吼︰「聚眾起義，解民倒懸，誓與清妖，不共戴天。」接著，洪秀全宣布道︰「委任楊秀清為中軍主將、蕭朝貴為前軍主將、馮雲山為後軍主將、韋昌輝為左軍主將、石達開為右軍主將。」隨後，楊秀清宣布了五條簡明的軍紀︰「我們已經建立起太平軍，特頒布軍紀軍規如下︰一、遵條命；二、別男行、女行；三、秋毫莫犯；四、公心和睦，各遵頭目約束；五、同心協力，不得臨陣退縮。」最後，馮雲山宣布洪秀全為拜上帝教教主、太平天國最高領袖，擁有至高無上之權力。奉教主之命，太平天國建立聖庫制度，禁止個人私有財產，作戰繳獲歸聖庫，衣食零用由聖庫供給。
金田村沸騰了。數萬來自不同農家小院的農民，被共同的信仰凝聚在一起，編進同吃同住的軍營，以後還要共同作戰，共同打天下，他們似乎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天下一家、共享太平」的快樂。這些善良淳樸的山區農民，帶著對美好未來的無限憧憬而載歌載舞，欣喜若狂。
太平天國誕生了，它像一道閃電，劃破了黑暗的夜空，喚醒了無數受壓迫的農民奮起斗爭，在南國大地上掀起了一場掃蕩清朝統治的暴風驟雨。這正是︰太平天國風雷動，大清王朝根基搖。要知後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