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風雲 19.第三十回 左宗棠福州遺恨 馮子材窮鄉受貧(上)

作者 ︰ 若愚

第19節第三十回左宗棠福州遺恨馮子材窮鄉受貧(上)

第三十回左宗棠福州遺恨馮子材窮鄉受貧(上)

拿破侖曾經說過︰「中國是一頭睡獅。一旦它醒來,全世界都會為之發抖。萬幸的是它在沉睡著,謝謝上帝,讓它睡下去吧。」信矣,斯言。中國確實是一頭東亞雄獅,可惜卻長期昏睡不醒。誰能喚醒這頭睡獅,誰將成為千古偉人。而誰如果激怒了這頭雄獅,誰將死無葬身之地。

西方列強在瓜分中國的問題上,始終存在著矛盾,既互相爭奪利益,又互相協調幫助。他們唯一的共同點是︰不願意看到中國這頭睡獅醒來。「鎮南關——涼山大捷」使西方列強看到了一個危險的信號︰如果中法繼續打下去,讓中**隊打出自信、打出國威,無異于使睡獅猛醒。那麼,西方各國的虛詞恫嚇將徹底失效,已經獲得的在華利益也將會丟失。于是,英、德、美、俄等國政府不約而同的電令其駐華公使,盡快為中法勸和。其目的在于︰讓睡獅繼續睡下去。

其實,早在半年前,擔任海關總稅務司的英國人赫德就看到了這種危險。他認為有左宗棠、張之洞坐鎮中國南大門,法國將很難取勝,便決定出面「調停」。他與李鴻章接觸了幾次,李鴻章便密秘進宮,與慈禧太後計議。李鴻章道︰「馬江之戰,福建水師頃刻瓦解,足見法**力強大,不可戰勝。」慈禧道︰「朝廷剛剛下詔宣戰,總不能又宣布停戰吧?」李鴻章極善于揣摩聖意,他知道朝廷雖已宣戰,但對取勝毫無信心,只不過是因為法軍逼迫太甚,過分傷到它的體面,才迫不得已而下詔宣戰。他猜透了慈禧的心思,又奏道︰「法軍確實欺我太甚,公開宣戰是必要的。但能否取勝,實難預料。若再戰敗,必會導致兵禍連年,大局將不可收拾。」這幾句話,說到了慈禧的心坎上,她沉吟了半晌,問道︰「依你之見,又該如何是好?」李鴻章道︰「依臣之見,需作兩手準備。前方公開打,後方應派人秘密議和。」慈禧又沉思片刻,道︰「可行。就由你去辦吧。」李鴻章道︰「臣領旨。」言訖,辭出。

得到旨準,李鴻章便通知了赫德,赫德即刻派其助手金登干赴巴黎,與法國政府秘密談判。那時,法國政府正陶醉于「馬江之役」的勝利之中,根本就沒把中國放在眼里,企圖在戰場上再次取勝,以便在談判桌上能撈得更多的利益。所以,金登干談了一個多月,也沒有什麼結果。而當法軍在鎮南關、涼山大敗後,法國人迅速改變態度,願意降低條件,盡快實現議和。金登干與法國代表重開談判,幾番商榷,便代表清政府與法國簽訂了一份《中法議和草約》;內容為︰兩國之間停戰;共同遵守《天津簡明條約》;法**隊撤出台灣,中**隊撤出越南;法國重派大使來華,商談撤兵日期。

金登干將草約內容電告赫德,赫德急忙轉告李鴻章;李鴻章大喜過望,連聲叫好。赫德見狀,茫然問道︰「李中堂如此高興,可是,中國剛打了勝仗,皇上會批準草約嗎?」李鴻章月兌口而出︰「皇上尚未親政,朝廷中是太後說了算。」赫德又問道︰「你有把握嗎?」李鴻章信心十足地道︰「有。」李鴻章確實很有把握,他最了解慈禧的心思;而慈禧也確實把他視為心月復。去年,他在天津簽訂了《中法簡明條約》後,朝野一片臭罵之聲,但慈禧只給了他一個「申飭」的處分,絲毫沒有損傷他的實權。他依然是直隸總督、北洋大臣、武英殿大學士、二等侯爵。最近,李鴻章的弟弟李鴻藻又被任命為軍機大臣;而且,主持總理衙門的慶親王載劻又是個主和派,與李鴻章私交甚密。當是時,主戰派大都被排擠出朝廷,李鴻章之流把持朝堂,真可謂權傾朝野,勢焰燻天。更何況,派人去法國議和是慈禧同意了的,所以,李鴻章信心十足,對批準草約,實現議和很有把握。

李鴻章連夜進宮求見太後,正趕上慈禧心情極佳。前線打了勝仗,舉國歡慶,民心大快;皇宮內外亦處處彌漫著喜慶氣氛,作為最高掌權者的慈禧也換上了難得一見的笑臉。李鴻章見到慈禧,滿臉諂笑地道︰「老佛爺大喜。」慈禧笑道︰「又有何喜事?」李鴻章遞上草約電文,道︰「臣奉旨派人議和,現已簽訂草約,請老佛爺過目。」慈禧看完草約,望著李鴻章問道︰「大勝之後議和,妥否?」李鴻章急忙道︰「正當借涼山大勝之威,與法國締結和約,則法國必然不會再生妄求。」慈禧聞言,沉默不語。李鴻章察言觀色,進一步奏道︰「若不乘勝即收,不惟全局敗壞,且恐孤軍深入,戰事益無把握。」慈禧稍作思忖,道︰「甚好。明日早朝,再與皇上和眾大臣商議。」李鴻章心領神會,告辭退出。

次日,1885年4月7日,清廷批準了和約,下詔停戰撤兵。停戰令迅速傳到前線,張之洞接電大吃一驚,欲上書阻止,又怕給自己惹來麻煩,便打電報給左宗棠道︰「之洞接朝廷停戰詔書,欲上奏阻止,又恐自己人微言輕。特懇請左爵相諫阻之,但切勿言是之洞之意。」

同日,左宗棠也接到停戰令,感到萬分驚詫。他和投降派斗爭了二十多年,深知投降派在朝中勢力很大;但在大勝之後卻急于求和,實為萬難預料之事。正在氣憤不已之際,又接到張之洞的電報,不由得一陣苦笑。他自思道︰「張之洞亦為封疆大吏,卻自稱人微言輕。要我諫阻,還要為他保密。」諫阻議和?諫阻撤兵?朝廷會听嗎?國家積貧積弱,民族災難深重。當此危機存亡之秋,如果人人都不願挺身而出,誰來挽救民族危亡?左宗棠思前想後,毅然決然提筆擬稿,電奏朝廷,其文略曰︰

要盟宜慎,防兵難撤。用兵之道,宜防爾虞我詐;馭夷之方,貴在有備無患。法國自逞兵以來,忽戰忽和,反復無常,不可信任。去年簽訂《簡明條約》,旋又毀約尋釁︰涼山挑戰,馬江偷襲。威脅恐嚇,無所不至。茲又妄談議和,怎可輕信?目前沿海、沿邊各省,經過慘淡經營,防務已稍微周密。今在戰勝之余,又輕率議和,日後辦理洋務,勢必更為困難。

電文奏上,如同石沉大海。慈禧太後從骨子里害怕洋人,尤其害怕與列強開戰。她認為,一旦與列強開戰,大局就不可收拾,自己的金鑾寶座就坐不穩。現在,中國居然打了勝仗,真是意外之事。更讓她意外的是,法國人竟然主動議和,真是求之不得。所以,對左宗棠和其他主戰派的諫書,她一律置之不理。相反,她再次指派李鴻章去天津,約法國新任駐華大使談判,商定雙方撤軍日期。同時,清廷再次發出詔旨給張之洞道︰「中法和議已成,不可坐視觀望。著該督亟告各營,如期停戰撤兵,倘有遺誤,致生他變,惟該督是問。」張之洞無奈,遵旨傳達了停戰撤軍令。

停戰令傳到越南前線,正值中越軍民士氣高昂,奮勇追擊潰敗法軍之際,突然接到「停戰撤兵」的諭旨,將士們皆扼腕憤慨,不肯退兵,舉軍拔劍砍地,恨恨連聲。老將馮子材和王德榜聯名致電,質問張之洞道︰「去歲上諭︰議和者誅。請上折奏報朝廷︰速誅議和之人;則士氣可奮,法寇可除,越南可復,後患可免。」張之洞再令前線將士道︰「聖旨煌煌,停戰撤兵。違者,以抗旨罪論處。」

馮子材、王德榜雖然氣憤萬分,但只能服從聖旨,命令各路軍馬放棄已經收復的城池,按規定日期撤回國內。撤軍之日,越南各界百姓跪拜道旁,挽轡懇求大軍留下。許多人放聲痛哭,哀聲遍野;許多人默默相送,依依不舍;許多人拋棄家園,跟隨清軍入關。

「停戰撤兵」;如同晴天霹靂炸長空,全國人民皆駭驚。各地紛紛通電反對議和,痛斥投降賣國。可是,在封建社會里,人民對國家大事毫無決定權。盡管人民義憤填膺,慷慨陳詞。然而,封建統治者卻毫不在意,置若罔聞。在全國人民的一片唾罵聲中,李鴻章與法國新任駐華公使巴德諾簽訂了《中法會定越南條約》。條約規定︰清政府承認法國對越南的殖民統治;給予法國在廣西、雲南通商、減稅的特權;中國日後在廣西、雲南兩省修築鐵路時,應與法國會商辦理;法**隊撤出台灣。此約公然承認法國佔領越南,又使中國的西南大門豁然洞開。「法國不勝而勝,中國不敗而敗」;如此可恥的結局,誠為世界外交史上之奇聞。

可是,李鴻章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他向朝廷奏報道︰「此次議和,法國未索取任何賠款,足見其尚屬恭敬有禮;亦屬我朝前所未有之事。」在他看來,中國給列強賠款是天經地義的事;如果沒有賠款,那倒要感謝外國人「恭敬有禮」。

條約已經簽訂,中**隊也已撤回;可是,黑旗軍依然駐扎在紅河兩岸,仍然是法國人無法逾越的障礙。黑旗軍不是清朝的官軍,而是農民義勇軍,它不受官方的節制。為了滿足侵略者的要求,清廷用盡千方百計,以期解散黑旗軍。兩月之內,清廷連發九道詔書,招安劉永福;許其以「實授總兵」官職、「巴圖魯勇士」名號、「三代一品封典」頭餃。劉永福被這些官餃利祿誘惑,大為動心,與部屬計議,欲接受朝廷招安。部屬紛紛苦勸道︰「大哥,朝廷詭計多端,甜言引誘,不可輕信。」「大哥,宋江接受招安,葬送了梁山好漢的性命。我們不能再上當受騙。」「大哥,朝廷一直視我們為土匪。接受招安,後患無窮。」劉永福左右為難,十多年生死相依、患難與共的弟兄們,赤誠坦言,不能不听。但是,不受招安,將終身是「匪」。再說,當年聚眾造反,所謂何事?不就是為了出人頭地,謀個一官半職嗎?現在,實授總兵、勇士稱號、三代一品,真是夢寐以求,求之不得啊!痛苦的抉擇,艱難的思考。「兄弟情」和「名利祿」,孰輕孰重?劉永福苦苦思索、反復掂量了十多天,終于決定接受招安,回國當官。起身之日,僅有數百人跟隨回國,其余舊部皆作鳥獸散,留落在越南為民。劉永福回國後,被任命為廣東南澳鎮總兵,成為清朝的一名普通官員。從此以後,法國人便沿著紅河航線,大搖大擺地進入中國境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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