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第八章九胞胎（二）
但法子總要想一個出來的。他想等春生產了，用軟硬兼施的辦法讓永光娶一個女人，其他的就讓她們搬出李家大院，或者直接把她們嫁給別姓男人，反正李家大院不再允許別姓人長住了。他把這個想法跟春說了，春也同意了。她也不想看到妹妹們為做李家人做得太過了。不過她說得給她們一個好的安置才行，她們也都是為了李家煙火的延續。永強說這一切該結束了，再也不能這樣了，再也不能這樣了。
到四月份的頭上，春的肚子大得嚇人，走路都困難了。而且，肚子里虎嘯龍吟，甚至拳打腳踢，把她折磨得不行。花和秋整陪護在她身邊。永強拙于哄女人，只要春一叫喚，他就冷汗直冒，沒多一會兒就逃之夭夭了。到四月中旬，李家大院及至整個鎮子都沒一刻是消停的時候，整滿耳都是震響、吵鬧和春的申吟、哭叫。讓人驚異的是，雪還沒完全融化，已有草芽拱了出來，和雪相映照，東一片西一片盡是女敕綠的草芽。甚至有人看見林子里有花骨朵冒了出來。而且，冰封的江面提前開化，冰排如白雲席卷江面，順流而下，沒幾日就消失不見了。
一清早，春一睜開眼楮就用手推醒永強，說她看見江面上擠滿活蹦亂跳的紅鯉魚。永強不信，可春非要他去看看。看著春難得的恬靜和少見的認真的樣子，永強起身直奔江邊。果然！整個江面都被紅鯉魚佔據了，金光閃爍，奪人眼目！
他情不自禁地沖向江水，邊跑邊把上衣月兌下來。他把上衣往水里一兜，一下子兜上來好多條鯉魚，他想數數它們有多少條，剛數到九時，有一條蹦起來，掉進水中，游走了，算上它，正好是十條。這也夠他歡喜的了。他兜著這九條魚小心翼翼往家里小跑。離家還遠著，猛然一聲「哇」的哭叫，如春雷炸響在耳邊，他登時收住步子，停了下來。哭叫聲是從李家大院傳過來的。他凝神靜听，嬰兒的啼哭聲響成了一片，不是一個，而是好多個，如同好多把小號在遼闊的田野上一齊吹響。啊？！是不是生了？這時，他看見月和荷向他跑過來，邊跑邊喊︰「生了！生了！生了！！！」
永強喜得渾身發起抖來，他把乘滿鯉魚的上衣往空中一拋，撒腿往家里跑。那些魚騰到半空，沒往下落，卻了起來，到了李家上空，不見了。
沒跑多遠，他的腿似乎不听使喚了，跌跌撞撞的，有幾次險些摔倒。月和荷趕上來扶他，又被他推開了。這是怎麼了？一個大男人……他在心里自責起來。他想到了什麼，回頭問月和荷︰生了幾個？幾個？月搶著答︰剛才是五個，我們出來時是五個，還沒完，沒完！啊，他吐了一口氣，停了下來。月和荷趕了上來，氣喘吁吁地說，怎麼不走了？我走不動了，我老了。啊？你哪里老，你年輕著呢！月說。听說你以前會呢！荷說。永強搖頭，笑了，說，沒那麼神，過去沒有，現在更沒有了。你們看，我的腿在打抖，不听使喚了。你是高興的呢！月說。那我們慢慢走吧，荷說，沒多遠了。你們先走，我再冷靜一會兒，永強說。我們攙你走，月說，不由分說，和荷一起攙著他走。
快到家門口時，永光沖了出來，對著永強喊︰「哥，咱李家有希望了！十個！十個！老有眼，嫂子給咱李家生了十個兒子呀！」
永強甩月兌月和荷的手，大瞪著眼，愣怔了一會兒，扭轉身，也似的向另一個方向奔去了。
「哥，你去哪兒？！」永光喊。
月和荷一時模不到頭腦，望著永強的背影，傻了似的。
「去告訴咱媽！告訴李家的列祖列宗！！」李強喊。
「他起來了！」荷驚呼。
「真的！」月張大了嘴巴。
永強兩腳離了地面，一眨眼沒了蹤影。
「這有什麼？我也能。」永光吃醋了，說，「你們快回去幫忙。」
「你也要嗎？」月調皮地說。
「現在還不到時候，有機會給你看的。」永光說。
「我們可等著看哦。「荷說。
「快回去幫忙照看孩子。」永光說。
「你呢？」月說。
「我當然也回啦！」永光說。
永強在李家墓地不停地給父母及祖先叩頭，把頭都叩破了，血流分作幾股在地上流淌，得到滋潤的草芽瘋長，有幾棵眨眼躥出半米來高。
走出墓園有一段路了，他回頭，望著墓地及高遠的空，扯著喉嚨高喊︰「李家後繼有人了！李家族的振興有希望了！」
十個孩子沒能全部保住，有一個夭折了。為保住剩下的九個孩子，永強一連五五夜沒合眼，眼楮一刻也不離開他們。花、秋、月、荷輪流守護。永光主管外部事務，但一得空閑，就跑過來看望。
孩子們發育得很快，像童話傳說中的一樣。他們三能走，五能跑，九就會說話。
半個月後的一早晨，春醒來時，驚出一身冷汗。九個兒子全都不見了！永強由于過度疲勞，還睡得死死的。春大呼小叫把他吵醒。這下可炸了窩，李家大院的人全都瘋了一樣，四處尋找這九個孩子。
大院里里外外都找遍了，連個人影也不見。春哭喊起來，之後便一頭栽到地上，昏死過去。
「會不會跑到江邊去了？」月說。
這可把大家嚇壞了，跑到江邊意味著什麼，不說大家也知道。
留下花和秋看護著春，其他人一窩蜂往江邊沖去。
到了江邊一看，大家全傻了。那九個孩子踩在擠擠挨挨的鯉魚背上，踉踉蹌蹌地走著、嬉鬧著。
這還得了，萬一……
永強聲嘶力竭地大呼，回來，回來！
孩子們根本不理睬，自顧玩自己的，只有兩個回頭看了他們一眼。最前面的那個快到江心了。中間那個被翹起的魚尾絆了一跤，栽進水里，沒一會兒又浮了起來，應該是被下面的魚托起來的。永強眼楮一黑，蹲在地上。
永光試著抬腳往江邊的魚背上踩，一腳下去，魚就跑了，腳就陷進水里面。不行呀！看來古人傳言的「踩著魚背過江」不可信。魚再多也禁不住踩的。可是他無法解釋這九個孩子為什麼能穩穩地走在魚背上。可是也不敢說一點危險沒有，萬一掉下去上不來了呢？他在江邊急得團團轉。
月有了主意，說劃船過去呀！永強听到一下子來了精神，跳了起來。
幾個人一陣忙，把岸灘上的一條船推到水里。可是劃不動。江里的魚太多了，也或者魚們故意為難，齊心協力頂著船，不讓船往江里去。永強火了，揮槳打魚。船動了，但是沒走幾米，又被困住了。他揮槳再打，又往前動了一小段距離。待他再揮槳時，船猛地向後走了，險些把他晃下船去。他站穩時，船已回到岸邊。月和荷馬上跳下船，不敢再坐了。永光也下了船，說，哥，下來吧，不要再沖撞它們，這樣不吉利。
這時春跑來了。後面緊跟著秋和月，大呼小叫的。她倆是想攔住她，可是攔不住。眼見著春到了江邊，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反而直奔江中沖去。永強忙跳下船，過來攔她。月、荷見勢不好，也上前攔她。哪里來得及，他們沒到她跟前，她已經向江面踏去了。
叫大家驚訝的是，春沒有沉下去，而是踩著魚背，以神奇般的速度向孩子們沖過去了。
永強急了，也踏上江面，居然也沒有沉，不過他是心驚膽戰地，腿打著軟。
花、秋、月、荷也踏上江面，最後面是永光。
春在江面上如履平地，後面這些人則是如履薄冰，越往里走心里越沒底、越怕。
春把跑在前面的那三個全抓到了——左腋下一個，右腋下一個，背上背一個。永強抓到了兩個，花、秋、月、荷各抓到一個。永光接過永強那兩個，永強又趕過去從春懷里接過來兩個。
回到岸上時，大家都後怕得不行，只有春就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只是把孩子摟在懷里，喜極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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