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第二十章美麗的凋落（五）
這時武松和西門慶趕過來了。
「都走開！再跟著我，我勒死他！」圓圓大聲喊。
武松和西門慶向眾人擺手，示意不要緊跟。
「快閃開！我要給勒死了！」繼春大叫。
前面的人分站兩旁，停下了，兩邊及後面的人也都停了下來。圓圓勒著繼春快速從人群的圍困了走了出去。
後面傳來馬蹄聲。繼春听出是繼強趕來的聲音。那些人在向他匯報。
「快走！李家人趕來了！」繼春說。
圓圓回頭看了一眼，遠處人群匯集，火把中有幾個騎馬的人。她松了繩子，一只手摁住繼春的肩膀，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推著他，跑進那片黑暗的密林里。
從圓圓的這一本能的舉止中，繼春感覺到她還是防著自己的。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世道人心已經不古，何況在這有我沒你有你沒我的野蠻的廝殺中，誰又能相信誰呢，誰又敢相信誰呢？繼春並不怪她。
到了一處山坡上，兩個人癱倒在地，走不動了。圓圓肩膀傷口發作，流血太多，繼春則是被勒的，脖子上好深一道勒痕，時不時都要咳嗽幾聲。但圓圓對繼春始終懷著高度的警惕。繼春本想挨著她，都被她拒絕了。
「圓圓，你沒事吧？」繼春說。
圓圓沒理他。
繼春懂得，她把對李家人的恨轉移到他身上一部分了。
圓圓用牙齒撕下一段布條，對繼春說，來，給我綁緊。那口氣是命令式的。
繼春用布條把她的傷口給綁了。那傷口很深的，白色的骨頭都隱隱看見了。繼春哭了起來。
繼春，感謝你救了我，圓圓說，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做的是什麼嗎？
繼春搖頭，說，是什麼？
你猜。
猜不出來。
你想知道嗎？
想。
那我告訴你，我現在最想做的就是殺掉你。
為什麼？繼春頓時感到頭皮發麻，眼冒金花了，心底吹過一股股陰風。
因我我恨！
可是不關我的事呀！
哼，你至少也是個圍觀者！何況你是李家人！我恨所有的李家人！你們都要為方方抵命！沒有人是無辜的！
圓圓發了癲癇一般，握刀俯沖下來，一刀背就把繼春砍翻了。繼春發出一聲慘叫，倒在地上申吟、喘氣。
圓圓單膝壓在他的前胸上，把刀橫在他的脖子上。
不要殺我，你不能，殺，愛你的人。繼春說，眼楮里滿是絕望。
好啊，你愛我，那就該恨我所恨的人，我問你，你恨李家人嗎？
我恨他們缺乏人性。
像我一樣恨嗎？
不。
你會跟我一起殺回李家嗎？
不會。
那還叫愛我？哈哈哈哈哈……圓圓發出一陣狂笑。
我只是想，救你，不要他們傷害你，然後，和你，一起，遠走他鄉，過我們兩個人的生活。
呸！如果當初繼光答應我，和我遠走他鄉，現在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你們李家兄弟就是這樣，人家需要的時候，他不給，人家不需要的時候，非要想著給人家！我現在不想過什麼兩個人的生活，我只想著報仇！你不能跟著一起去報仇，我就殺了你！我不會再上當了！夠了！說完，圓圓哇哇哭了起來。眼淚一串串落在刀面上，滴在繼春的脖子上。
好圓圓，不要哭了，答應了我吧，我們走吧！冤冤相報何時了！讓這一切都結束吧！繼春用手指撫模圓圓的腳踝。
不要踫我！臭男人，都是你們臭男人害的！我今非殺了你們不可！我不能再輕信你們了！
刀刃挨到繼春脖子上的皮肉了，再一下，恐怕他的脖子就會給切斷的。
不要，不要殺我，我有話說，有話說。
我不想再听你說！圓圓騰出一只手，捏成拳頭，一遍遍地狠狠砸在繼春的臉上，打得他口鼻躥血，啊啊亂叫。
圓圓力氣用盡，她喘著氣，艱難地站起身。
你走吧，快。圓圓說。
繼春爬起來，滿臉是血，暈頭亂向。
快走！
繼春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你走錯了，那邊才是你的家。
他又轉回身來，往那邊走。沒走幾步，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好一會兒他爬起來，繼續走。
圓圓把刀舉過頭頂，閉上眼，她大叫著，在想像中把他劈成兩半，把每一個李家人都劈成兩半。
可是我不想走，我，你……繼春又轉回來了，站在圓圓面前。
混蛋，快走！快走！滾！圓圓怒目圓睜，我劈了你！
我，我，愛……
「愛」字剛發一半音，後一半就發作「啊」了。圓圓的刀劈下來， 嚓一聲，將繼春的脖子砍斷，頭顱滾落在草地上。鮮血噴了圓圓一臉。
圓圓的刀也隨之掉落。
愣怔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彎下腰去，把繼春的頭顱撿起來，拎著，說，繼春，干嘛呢？不要嚇我呀？你說話呀？你怎麼了？……啊啊啊，圓圓看清他大睜著眼楮時，大叫起來，丟下頭顱，用手撫胸，狂喘，之後喉嚨里迸發出鬼哭狼嚎的聲音。
她癱坐到了地上，用手指把繼春的眼楮給抹合上了。她說，這是做夢，是做夢，繼春你別怕，這是夢，很快就結束的，這是夢，不管是活著還是死了，都是夢，人生就是夢……
突然她跳將起來，抓刀在手，對著繼春的身體猛砍，邊砍邊說，我砍你這個李家人，我砍死所有的李家人，我砍，我砍，我砍，我砍……
隨後又笑了，笑後又哭了，又笑了……
報仇了嘍！她把那頭抱在懷里，撫模著，報仇了嘍，方方，姐姐給你報仇了，這就是李家人的頭，我的寶貝，報仇了，報仇了，哈哈哈，報仇了……
這時她回過頭來，她的身子僵住，她看見一排槍口正對著她。
你們干嘛，你們是來搶我的繼春嗎，我不給，他是我的，誰也不要搶！她埋頭吻起那顆血淋淋的頭顱來。
啪啪啪啪啪啪
槍響了，吐出火舌。
她慢慢倒下去，緊抱著繼春的頭顱……——
nu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