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第十八章我不能和你一起走
第十八章我不能和你一起走
江梅忽然收到了一封信。
郵差來的時候，大家正在田地野撥草。
听到郵差大聲叫喊自己的名字，江梅怔了好久，已經好久沒收到過信了，收信似乎是上輩子一事情了，以至于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當郵差喊第三遍的時候，江梅終于清醒過來，她立刻像被打了興奮劑一樣，快地跑到田地邊。
拿著信，江梅臉上有一絲詫異，然後很快得揀了金元寶一樣，小心而興奮地把那封信捂在胸前，快地跑回她的營房。
郵差接著分信，一個人名一個人名地叫著︰「李振祥、吳才……」
李振祥快地奔到田盡頭，接過郵差的信。郵差每一個多月才能來一次，而他每每送來的信，在支青們看來，比上的月亮還要讓人喜歡，讓人珍貴。
此時，已經快到夏了，這一年一望便是個豐收年，綠油油的青稞長得格外好，因為吸取了上一年的經驗，這一年他們春播得早，青稞長勢很喜人，已經看得到飽滿了青稞籽，顯出亮色來。
江梅再從營房里出來的時候，看得出她明顯的興奮。因為收到了信，江梅的心情似乎格久好起來，撥著草，她還輕輕哼起了歌。
看著江梅高興，李振祥也覺得心中十分舒服。
那吃過晚飯，同屋的幾個青年在玩紙撲克，李振祥從不參加這樣的活動，他沒事就愛拿出家書一遍遍地讀。
現在，他從枕頭下早上收到的信，開始像品嘗百年老酒一樣，一個字一個字地讀起來。
李振祥臉上幸福的表情漸漸僵硬成一尊石雕。
這不是一封好的家書。
早在二個月前，李振祥在給父親寫信時，談到了這里的青年們不想扎根這里，他們都覺得受騙了，覺得這里太苦，大量逃跑的事情告訴了父親。
父親在信里告訴他，那些逃跑的人基本上都沒有回到家鄉，而是流落到了他鄉，這對家里的父母來說，實在不是一個好的信秘。于是，在開營部會的時候，他把這個想法提了出來，建議對那些從青海返回家的青年，身體素質真不行的，或者真有疾病在身的，就不必再送回去……
他的話讓在場的干部們面面相覷，當場誰也沒表態。
但沒過幾，再次開會的時候，干部們突然把茅頭指向了他，說他包庇反革命，同情壞分子，意圖不軌，已經把他定性為右派。並且，在開會的當，免了他的連部職務，現在罰他每掃大街……
李振祥有些茫然，也十分痛苦，他覺得父親的災難都是自己造成的。如果自己沒有寫那封家書，父親就不會知道這里的情況，就不會在連部會議上提出，就不會遭到眾人的攻擊，而淪為右派。
李振祥覺得是自己害了父親。
「振祥！」江梅走了進來，略帶興奮地叫著他。
李振祥趕快把信藏到褥子底下，他不想讓江梅看出他有不快樂，他裝做沒事的樣子，問江梅︰「有事呀？你不休息？」
「休息什麼呀。走，我們出去走走。」
支青們的生活太單調了，而戀愛就成了大家生活中最富有情趣也最讓人興奮的事情。
所以，營部現在大多是成雙成對的戀人，而江梅和李振祥在沒到青島之前，就已經是心心相許的戀人，現在，他們在所有人眼里，已經是幸福的一對未婚夫妻了。
所以一看到江梅來約李振祥出去走走，幾個正打牌的年青年哈哈笑起來，打趣他們說︰「別光嘴上功夫，要實干！趕快結婚吧！」
「再不結婚，我可要動手了昂，搶走了江梅，李振祥你別後悔！」
「真是傻冒，放著現在的媳婦不用……」
「伙計，出去干事悠著點，別累壞了身子骨……」
……
江梅拉著李振祥來到空地上，興奮又鄭重地問他︰「李振祥，你是真心愛我的麼？」
李振祥點點頭，並沒有用聲音回答江梅的話，他覺得江梅的問話真有點白痴！自己的真心她不會看不出來吧！
而江梅，似乎並不在乎他的答案，她的問話似乎只是一個開場白，緊接著她又放機關槍似地說︰「你看！席敏給我的信！她們平安了！她和她愛人現在已經在安徽落下腳了，她讓我過去，她會幫我安排好一切！李振祥，我們一起走吧……」
一起走，離開這個荒涼世界，去過正常人的生活，何況，還是和心愛的人，李振祥何嘗不希望呢！
但望著江梅興奮的臉，李振祥卻失聲了。
他無法承喏和江梅一塊走，他也不敢和江梅一塊走，剛收到的那封信，讓他明白，自己雖然遠離家鄉，但自己的一舉一動也牽涉著家里，父親就因為自己遭了不幸，如果自己再私自逃走，那在家鄉的老父親會更加倒霉！
「李振祥！你怎麼了？你不說話？」
江梅終于發現了李振祥的異樣，她不滿地追問著李振祥，但李振祥卻什麼也沒說。
他能說什麼呢。
「你為什麼不說話？你不想和我一起走？你害怕？」
李振祥依舊無言。
江梅生氣了，責備他說︰「振祥！你都看到了，你看人們都走了多少呀！呆在這里，我們只能是死路一條！而且，一想到將來我們的孩子也要生活在這種地方，沒有學上，沒有市場，沒有街道，每的任務就是勞動，然後看一望無垠的田野，白雲，除了這些，我們的生活中什麼也沒有！振祥，我都快窒息啦！而讓我們的孩子也一輩子這樣生活，這是多麼殘忍的事情呀！李振祥，難道你不想擺月兌這種生活？你不想讓我們將來的孩子過上幸福的生活……」
「想！當然想！可是光想有什麼用呢！我們都得面對現實！」
李振祥在心里大聲叫著。但面對江梅，他卻只能一言不發。
他說了什麼都不能解決任何問題，除了再讓深愛自己的人擔憂、為難，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所以，他選擇沉默。
李振祥的沉默讓江梅非常不高興，她生氣地一轉身，憤憤向房間里奔去。
望著江梅的背景影，李振祥的眼角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