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第十六章娶來的媳婦買來的馬
立秋一過，進入當地人稱的「秋老虎」，白氣溫還是異常的悶熱，而晚上開始轉涼，此時的蚊子似乎預感到末日的來臨，瘋狂地吮吸一切可以吮吸得到的血肉。
思梅在桌前寫她的小說，但她坐下還不到十分鐘，額上便汗珠兒滾滾，順著她的臉頰滴落在眼前的稿紙上，將剛寫上的一行字洇成一團。「呀！」思梅輕輕驚叫一聲，趕緊起身找出一團絹紙摁在那濕團上。
吳月梅一掀簾走了進來，手上端著一盤洗得干干淨淨透紅發亮的西紅柿。
思梅一看，馬上就覺得一陣清爽，伸手拿了一個，一邊往嘴里塞，一邊笑嘻嘻地道︰「謝謝媽，你怎知道我口渴了？」
「知女莫如母。你想什麼，媽能不知道？」吳月梅淡淡一笑，將那盤西紅柿放在桌上，在女兒的床上坐下來，嘆了口氣說︰「再吃一個吧，吃過了就該上班了。看看你每都是在干啥呀？也不午睡，拾弄這些東西，當吃還是當穿？你圖的啥呀！」
「媽，你剛才還在說知女莫如母呢，怎麼轉眼又不知道我的心了？這些東西晃當吃，也不當穿，可它們就是我的魂呀，沒了它們，我活著也真沒意思呢！」
「沒了它們你活著就沒意思？我和你爸都沒有這些破玩意重要？」吳月梅有些生氣地說。
思梅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趕快摟著媽的肩膀說︰「嘿嘿，當然了，媽媽和爸爸比這些更重要！但是女兒實在舍不得丟下這些東西呀，嘿嘿，你就支持女兒一下了！」
「媽當然支持你，媽要不支持你，早把你嫁出去了不是。可是，你也不小了，你得看看現實呀，你什麼時候能有個後半輩的依靠，媽才放心呢！」
「有呀，我早有了呀！你和爸不就是我的依靠嘛！而且，人家也說過了嘛，人家就一輩子守著你和爸哦！」
吳月梅嘆了口氣，想要說什麼話卻沒說出來，只管看著女兒愣愣地出神。思梅怕母親又要嘮叨自己的事情，便一笑道︰
「媽，我上班了，下班後我到市場去給爸幫忙，您別等我。」
思梅推車離開家門，走到水仙家門口，就听院子里一陣嘰嘰嘰喳喳的聲音，向里一望，只見水蓮、小艷，還有幾個女孩正在院子里跳皮筋。只見門簾一掀，一個人影閃出屋來，竟然是水仙。
「水仙……」思梅月兌口而出，但水仙並沒有听到，一扭身又回到了屋里。
思梅嘆了口氣，水仙自結婚以後，與自己竟如陌路人，不但辭去了商場的工作，也再也不去找自己玩。听母親說她昨就回娘家來了，現在，要不要去看看她？
遲疑了半晌，思梅終于沒有走進水仙的家，她雖然很想去見見水仙，但也覺得見了面真沒什麼可說的！
與其相見彼此尷尬還不如不見為好。
只是從小的好友從此生分陌路，她心里的確不舒服。
水仙從屋里出來，抱著一團毛線坐在院子里織毛衣。其實她也沒心干活，織了兩針就發起愣來，呆呆地望著院子里的幾個女孩子出神。
這次回娘家，其實是因為和百立慪氣。她真的生氣，生氣到甚至有一絲後悔︰自己是不是嫁錯人了？！
結婚以後，自己是把全部身心都投在了王百立的家呀！辭去了商場的工作，像個老媽子一樣，在他們家做飯、洗衣、給他老女乃女乃擦屎撇尿……自己哪一點做錯了？但自己這樣辛苦，他媽的王百立卻讓雞屎糊了眼，愣是看不到？
前晚上，她不過是給百立端洗腳水遲了一小會，他就擺臉色，發脾氣，把水仙氣得差點噎死。想著自己也是有孕在身的人，卻每像個奴才似的伺侯著別人，還得不到丈夫的好氣，心里就委屈起來。不由得羅羅嗦嗦對王百立抱怨起來，說自己每侍候著他們一家人，奴才一樣，並不覺得怎麼樣，但問題是當老公的得心疼自己呀……
更讓她氣的是，她的話還沒說完，王百立就**地說︰「侍侯老人是你份內事，有什麼可抱怨的。」這話真窩心，水仙听了立刻還擊道︰「啥份內事？難道我是你們家買來的使喚丫頭？」
「是不是這些活你不都得干！」
百立說完，倒頭而睡，就好像這屋里就他一個人似的。水仙更加生氣，口不擇言道︰「我就不做！我嫁給你家不是來做丫頭的，怪不得思梅不願嫁到你們家來呢！」
王百立「呼」地一下坐起來，直盯著她道︰
「你還有臉說？當初要不是你勾引我，思梅早就是我老婆了！」
「啊！」水仙又氣又恨，說不出話來。當初難道是自己一個人的事嗎？他卻把責任全推在自己身上，自己勾引了他，他當初怎麼不坐懷不亂呢？水仙越想越氣越覺得委屈，不由嚶嚶哭了起來，王百立看她哭了，才放柔了聲音道︰「算了！別鬧了，睡吧，我可是勞累了一，困得慌。你別整閑得發慌，沒事找事！」
說完，倒頭就睡。水仙更委屈，自己每忙碌，他在廠里看不見，反說自己閑得發慌沒事找事。她賭著氣睡到了沙發上，本以為百立會軟下來，來給幾句軟話，沒想到王百立無動于衷。
她不好意思再回到床上去，在沙發上翻來覆去一夜沒睡著，好不容易熬到亮，便收拾了幾樣東西回到娘家。她原以為這樣一鬧騰，百立一定會像別的小夫妻那樣跟著來陪不是求她回去的，誰知他竟是連個電話也沒打過來問一下。還是婆母不放心，打電話過來要她好好休息別傷了身體。水仙嘆息一聲，看王百立的意思是不會打電話求自己了，那現在怎麼辦？自己回家去，太沒面子了！不回家，人家也不會來賠不是呀！
幾個小姑娘玩累了，水蓮便回屋中拿出許多精巧的小點心來，擺在院子里的桌上，小姑娘們圍上去吃著，開心地贊著︰「真好吃！」水蓮得意道︰「這點心全是我姐姐家的廠子里做成的，有好多品種呢。我姐姐說啦，他們家的廠子過些時就要搬到城里呢！到時再開個大公司，可以掙好多錢呢！」
「真的呀！」小伙伴們露出羨慕的神色。
小艷一邊吃著香甜的點心，一邊低低說︰「我姐姐說啦，水仙姐姐不自重，搶思梅姐姐的男朋友！這是行為不美！」
「就是。」小朋友們七嘴八舌地附合著。
坐在門邊的水仙听著小姑娘們的談話，臉上頓時不爽起來，惱怒之色也浮上臉寵，她知道胡同里有許多人雖然明著和自己說話親得一家人似的，但卻實在看不起自己呢！想了想，她憤恨地走進屋內，拿出一個又大又紅又亮的隻果出來，往桌上一擱。散發著清香的隻果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水仙看一眼眼巴巴望著隻果的的幾張小臉問︰
「這隻果好嗎？」
「好！」
「想吃嗎？」
「想！」
「可你們這幾個人，隻果只有一個，怎麼吃？」
「一個人吃一塊。」
眾人齊聲道。
水仙冷笑了一下，將隻果拿在手里，遞給了水蓮，道︰「這隻果只夠一個人吃，是不能分的，只能是誰先拿到就是誰的。你們想明白了嗎？」她又轉向小艷道︰「好的東西，人人都想要，那就看誰的手快，誰的手快這東西就是誰的！比如我和思梅，那些狗屁們背後說閑話，說我搶了她的什麼東西？這簡直就是屁話！我什麼也沒搶，只能說李思梅她是沒出息，沒本事！」
李小艷這才明白水仙姐姐是因為自己說了她，她在羞辱自己呢！她看一眼水仙，轉身離開了李水仙的家。
邪氣在幾個小姑娘身上發泄了，水仙的心情卻並沒舒展開來，小艷的話讓她不安、氣憤，同時也讓她不安。自己都和王百立結婚這長時間了，這些**人們的眼中，竟然還把王百立看成是李思梅的男朋友？！心中不安的是，自己得到王百立，真可謂是不容易，是自己拋棄了人格和尊嚴換來的勝利果實。自己得好好保衛自己的勞動果實，不能讓它再沒啦，那對自己才是大的打擊和諷刺哩。這時候水仙才明白自己與百立賭氣回娘家是多麼不明智的愚蠢之舉，自己還沒有將這枚果實牢牢地握在手中呢，它還在游離著。而自己離開它，是自己在給它制造擺月兌自己的便利，是在給自己想牢牢地握緊它制造麻煩。她得趕快回去，回去看守著她的勝利果實，不讓它有一點擺月兌她的機會。想到這兒，她什麼也顧不得了，匆忙回屋收拾了行李，出來對水蓮交待一聲離開了娘家。︰
吃晚飯的時候，李小艷忍不住就把在水蓮家時的那些話告訴了姐姐。李紅艷責備地望了小艷一眼道︰
「在家里說的話，你怎麼出去亂說呢，這不現成的去找氣嗎？」
李小艷委屈著沒出聲，曉霞接過話道︰
「還真有恁不要臉的人哪！誰搶去就是誰的？那大街上的好男人多著哩，她咋不一個個搶了去？」
曉霞說的話太難听了，兩個女兒覷望了一眼沒敢接茬，順安皺了一下眉頭道︰
「這都是街坊鄰居的，瞧你說的多難听。」
「街坊鄰居？」曉霞斜著眼冷瞧著順安道︰「你這會子還知道街坊鄰居，有比這話寒磣的事兒你咋不說是街坊鄰居就做了呢？」
順安被曉霞一下子捅到隱處，登時面紅耳赤，想發作又顧忌著兩個女兒在眼前，強壓著火氣恨恨道︰「我希望你有點臉面，別當著孩子……」
「哧……」曉霞冷笑起來，搶白道︰「我咋的不要臉面啦？我不要臉面，我徐曉霞做的任何事都敢拎在桌面上講！你要臉面你高貴，你敢嗎？」
「你——」順安一下站了起來，眼內燃起怒火。
「你們就不能少吵會嗎？成這樣，哪一不讓鄰居笑話咱們。」
李紅艷厭惡地看著他們倆，臉上布滿傷感，這家里要是隔上兩不吵架，那才是奇跡呢！她真不明白，父母怎麼沒有一點自尊自愛的情感，把家里搞得像戰場一樣，他們當初結婚的時候為的就是過這種令人窒息的生活？！她站起來抱起自己的書本，對含淚的妹妹道︰
「小艷，回你的房間去看書。」
然後憤憤地離開家門向學校走去。
看著倆個女兒厭惡的神色，順安臉上更覺難堪，憤然對曉霞道︰
「都是你這個潑婦，沒一點修養，成當著孩子的面胡說八道！」
「我胡說八道？你還真有臉說！啥不要臉的事不是你做的！我沒有修養？那倒是真的，沒有修養到扒灰的地步……」
「放你媽的屁！」順安被曉霞揭開了**，不由惱羞失色大罵起來︰「你這張臭嘴再胡說，看我不打死你！」
「打死我也捂不住眾人嘴，你們兩個做的那些不要臉的事，胡同內連三歲的小孩都知道，怕我說，我偏說！我就是要全下的人都知道順安和淑蘭這一對狗男女……」
順安氣得渾身打哆嗦，媽的，這所有的事都是這臭婆娘出去講的，要不是她這張臭嘴，自己何以被鄉鄰們指戳抬不起頭呢！他越想越恨，隨手拿起一只碗砸向曉霞怒罵道︰
「砸死你這個潑婦……」
「啊！」徐曉霞尖叫起來，痛哭道︰「你這個挨千刀的，自己在外面瘋三扯四做下不要臉的事，還想砸死我！這日子沒法過啦！我今兒就讓你砸，讓你砸！」曉霞哭訴著，想起他與淑蘭之間讓她揪心的事，胸中的憤恨像控制不住的烈焰騰騰燃燒起來。本以為孫淑蘭那個死b貨離了婚，家里就會安寧下來，沒想到他們公然在外面租了間房子，听說過得跟夫妻一樣！這真沒理了呀！
徐曉霞越想越氣，越想越恨，她失去理智一般嚎叫著，抓起那些所有能拿到手中的東西死命地擲向順安，發泄著心中的怨憤。
順安一邊躲著曉霞扔過來的物件，一邊用充滿厭惡的眼光盯著曉霞恨恨道︰
「媽的，這日子還能過嘛？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