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魔譚 第十一章 石刻,墳塋,分院

作者 ︰ 江南煙酒生

那是一副十分簡單的石刻,覆著淺淺青苔的石壁上縱刻十一道劃痕,或為「—」狀,或為「--」狀。熟識八卦的人便知曉,這正是卦象中的陽ど與陰爻。

听範青山說是醉翁的手筆,蕭然的神色不由得又變得凝重了幾分,醉翁是天朝最神秘的人,那麼這石刻中定然藏有某些玄機。

見蕭然頗為疑惑的模樣,範青山解釋道︰「這石刻頗為古怪,形似八卦,卻又非八卦。八卦中三爻為一卦,這里卻有十一爻,三卦有余,四卦不足,真真是莫名其妙。」

沒有理會範青山的話,蕭然眉頭緊蹙,目光死死地盯著那些刻痕,神色凝滯。

「唉。」見蕭然似乎被這石刻迷住了,竟是喊也喊不應,範青山輕輕搖頭,轉身收拾起那沓宣紙,踱著步離開了。

良久之後,蕭然雙眸一亮,幡然驚覺。

「這哪里是八卦,分明是六十四卦。」

六十四卦是由八卦衍化而來,兩卦合一卦,每卦六爻。

這十一道刻痕,下面五道為連,正是陽爻,而上面五道為斷,是為陰爻,唯獨中間那道刻痕似連非連,似斷非斷,便顯得陰陽難分。

「看來這刻痕是六十四卦中兩卦,雖說少了一爻,但中間那道可陰可陽,正是上下兩卦共用一爻。如此看來,上面是坤卦,下面是乾卦!」

看出了這卦象的端倪,蕭然顯得有些激切,只是隨即他便眉頭蹙起,很是不解︰乾代表著天,而坤意味著地,從這卦象上來看,卻是地在天上,天在地下,竟是倒轉過來了。

「莫非這兩卦代表著天翻地覆之意?」蕭然凝神沉思著,很快便推翻了這個念頭。若是醉翁僅僅只想表明天地翻轉的意思,定然不會弄得這麼懸乎,中間也不會無端端少去一爻。

沉吟少許,蕭然便將目光放在中間陰陽不分的那一爻上。

若將那一爻看做陽爻,那它便是下方乾卦中的第六爻——上九之爻。

上九︰亢龍有悔,盈不可久也!

若是當那一爻是陰爻,那便是上方坤卦中的第一爻——初六之爻。

初六︰履霜堅冰,陰始凝也!

細細地思索著從記憶中涌現出來的這些爻辭,蕭然的眉頭時蹙時舒,似是漸漸地明白了什麼。

天地易位,亢龍有悔,地覆冰霜……

將這種種跡象聯系到一起,蕭然便隱約知曉醉翁所刻的這些為何意了。

轉身,蕭然從那還未撤走的桌案的筆架上,拿起一支碩大的紫毫,重重地在墨硯里捺了一下,隨即走到那石壁前,在醉翁的石刻下揮筆而書。

天不可久,人間履霜!

看著自己一氣呵成的這八個墨字,蕭然臉上酒窩隱現,對此頗為滿意,這大概是他蘇醒以來寫得最好看的字了。他也不知為何要把這些字寫下來,仿佛寫出來才會渾身舒坦。

有夜鴉哇哇叫著往山林間去了,蕭然驀然抬頭,才發現夜幕已臨,東方的夜空里已掛起了幾顆星辰。

路過蘇焚香那間寢舍的時候,蕭然發現那茅舍里還透著燈火的光亮,他駐步良久,最終還是悄然離去了。

掃兒合上打開一絲的窗頁,耷拉著臉,很是不悅。

「姑爺真是的,知道小姐在這里也不進來看看。」

蘇焚香發出幽幽一嘆,若不可聞。

……

桃源村。

蕭然的住處就建在老乞丐墳塋前的那片緩坡上,遠離了整個村落,顯得有些孤寂,有些冷清。

桃源村的村民都知曉蕭哥兒是重情之人,尤其是對那名橫死街頭的老乞丐,他執意要住在此間,眾人勸不住,只好由得他。

繁星熠熠,夜風習習。

墳塋前的那住柳樹在舞弄著發絲,似在和著憂傷的曲調在舞蹈。

蕭然站在墳前,手中拿著一封朱紅的柬帖——那是分院通知他明天前去參加入院試的柬帖,今日下午送過來的。

「明天我便要參加入院試了,要進入道門了,你應當會保佑我通過的吧?」蕭然對著那抔黃土說道。

盡管文試拿了兩個滿分,理試更是全得滿分,對于那渺渺修道之路,蕭然依然有些忐忑。

畢竟,修道還要講究一個身體資質。

他不怕自己沒資質,他怕的是自己沒有很優秀的資質。

那白羽塵作為天院的天使,被派至天朝來商議分院的事宜,其在天院的地位可見一斑,其修道的資質可見一斑。

有些差距或許勤能補拙,而有些鴻溝卻是至死都不能逾越的。蕭然很清楚這一道理,他不怕吃苦,他只怕無論自己怎麼吃苦也趕不上那人的步伐。

于是,他對著黃土堆繼續道︰「你要保佑我變得很厲害,很厲害……」

……

清晨的晨曦並未能喚醒蕭然,因為他的眼楮徹夜未曾闔上,未眠。

憶著歷歷往昔,想著渺渺前路,他很自然地失眠了。

好在那成字符頗有些功效,當蕭然從床上翻身起來時,並無多少困乏之感。

今日是一個很重要的日子。

連一向視財如命的阿棄都忍痛停了無聊齋的生意,攜著夢蝶來給自家少爺助威。

天朝分院在燕然山北,由于地勢的緣故,蕭然的馬車並不能從山南穿越而過,而是要繞道山東,沿著燕京城東郊一路北上,走上近五十里方能達到。

好在朝廷已經拓寬了此條小徑,為之鋪上了平整的青石,加之拉車的馬腳力強勁,半個多時辰後,蕭然那輛妖紅馬車出現在分院的山門前。

在蕭然的想象里,這分院大概如野史小說中描述的那般,大抵是建築在亂石嶙峋的山巒之巔,然則眼前的景致與之大相徑庭。

燕然山北麓山腳下,綠草如蓋,兩丈來寬的平整白石鋪成了一條白色的寬敞大道,大道這頭與燕京東郊新修葺的那條石道相接,那頭往燕然山蔓延而去。

白石道兩旁是堪堪能沒過足踝的淺草,在夏日南風中微微偃倒,似是在對著山麓下、石道盡頭那幢高達十丈的白石牌樓頷首膜拜。

牌樓上書「天院」兩個碩大的墨字,古樸而端莊。

蕭然的馬車被不少人認了出來,當馬車停下來的時候,很多人竟是止住了腳步,站在那邊等候。

「蕭兄!」

「蕭君子!」

「蕭然兄!」

躍下馬車的蕭然見如此多的人對著自己拱手行禮,不由得微微訝異,他淺笑著一一回禮,轉身吩咐一同前來的阿棄去將馬車安置妥當。

與蕭然一般姍姍來遲的才俊們,很自覺地落在他的身後,隨著他往那幢牌樓行去,夢蝶怯怯地跟在他的身邊,從未歷經過如此排場的她神色有些不安。

穿過牌樓,蕭然的面前赫然出現了一道足有十丈之寬的青石階梯。由于分院落成不久,這些新修的石階上還可見斑斑銼痕。

抬首望去,青石階梯緩緩而上,足有近百級之多,而石階兩旁則是林立的古木,陡峭的山壁。

「不愧為天院,真真是大手筆啊!」

有人連聲感嘆著,便是連蕭然也有些震驚,在短短數月之內,能將燕然山北麓改造成如此模樣,天院的手段可見一斑。

緩緩登了三十多級石階,便是連蕭然都感覺微微乏力,好在他腦中的成字符時刻在運轉著,不時地維系著他的體力。夢蝶身為一介弱女子,早已疲憊不堪,麥色的肌膚泛起一抹潮紅,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在日光在泛著晶瑩。

忽而被蕭然拉起藏在袖中的小手,夢蝶的身子顫了顫,卻又不敢縮回去,任由蕭然拉著,低頭看著鞋尖邁過一階階石梯,緘默不語。

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時辰,蕭然才松開夢蝶的手,踏上了最後一道石階,出現他面前的,赫然是一個足有幾畝方圓的方形廣場。

晨曦從燕然山頂投射而來,蕭然微微眯起眼楮,看見了許許多多的人影。

人山人海,人影憧憧。

廣場的正中央擺了一線長長的桌椅,漆成一色的暗紫梨木案幾椅凳,每張椅子後面都高高地豎著一把碩大華麗筒傘,遮擋著還未露崢嶸的日光。

一排椅凳上早已坐滿了人,除卻那正中央的筒傘是耀眼的明黃色,其余皆為藏青,縱然隔得遠了,蕭然看不真切,他也知曉那傘下坐的人是當朝天子李勛。

竟是連皇帝也來,難怪這廣場上會如此安靜,靜得有些詭異。

蕭然暗暗想著,緩步向前行去,夢蝶在他身後緊緊跟隨。安置妥當馬車的阿棄此時也追了上來,為廣場上壓抑的氣氛所懾,他也不敢發聲,靜靜地與夢蝶並行著。

走得近了,蕭然便看清了許多了,許多熟識的人。

坐在椅子上的多半為朝中重臣,李勛身旁坐著一名容貌端莊、頭戴瓖嵌著無數珍珠寶玉華麗冠釵的婦人,不用想也能知曉她便是當朝皇後了。李燁和李逸安坐在李勛右側,頗為親密地低聲攀談。

隨著蕭然的目光掃去,他看見了蘇老爺子,看見了蘇定文,看見了範青山,看見了徐遠山……他所認識的朝臣幾乎都來了。

在廣場的右側則是整齊地站著前來參加入院試的才俊,黑壓壓的足有近五百人,他們的神色或鎮定,或惶恐,或茫然,不一而足。

唐伯虎那廝果然也來了,此時他正站著人群左側,不停地朝蕭然揮手示意,卻是不敢出聲。

當日考試時,這廝連前三百的榜單都沒有上,今日卻也來到了此間,想起那日唐伯虎說的話,蕭然不免暗嘆,看來今日還真有不少人是走後門進來的。

這些日子以來,蕭然的風頭一時無兩,直比幾個月前還要盛了許多。因此,他的出現幾乎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時間,各種目光,復雜地交織在一起,落到了他的身上。

蕭然神色自若,寵辱不驚,瞥見廣場左側站著的大概是一些不相干的人,便吩咐阿棄和夢蝶去那邊候著,自己則邁開步子,朝著唐伯虎走去,竟是連給李勛請安也忘了。

他忘了這茬,李勛可沒忘記他,自打他的身影出現在廣場上,李勛就一直凝視著他。

「蕭然,到朕的身邊來。」天子的聲音不如何響亮,卻是攜著浩浩之威,有如藏在重重雲翳之中的沉沉悶雷,為周遭平添了幾許壓迫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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