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葬 第二十六章 拳擊

作者 ︰ JY

更新時間︰2013-05-03

莫道夫並聲稱,將會在近日贈送一百名自願的第三種人類給美國各軍事研究單位進行深度訪談、人道實驗,與體能測驗,好增進美國政府與z組織的互信。

太扯,實在是太扯了。

麥凱在後座自行斟了一杯紅酒,舉起高腳杯,對著車內的橘黃燈光搖晃。

漂亮的鮮紅漿液反射著光線,那色澤能勾引起任何一個貪飲之人的沖動,卻沒能如往常引起麥凱啜飲的**。

「……」

那麼鬼妖呢?如果連鬼妖也接受什麼見鬼的基因轉植技術的話,能否參加這次的演化,變得他媽的灰透?然後也不必吸食人血維系生葬法了!這樣豈不一勞永逸!

麥凱議長心里嘀咕著。如果z組織真有那個閑情逸致,實在應該去鬼妖那邊提案,而不是在這里嚇唬大家。

z組織啊……心里真是矛盾。麥凱看著紅酒。

自從三十多年前與z組織接觸以來,自己的官運就一路飛黃騰達,靠著z組織的政治獻金,與z組織一向合拍的軍方合作,麥凱也不必跟與鬼妖勾搭的政客們共同起舞,得以堅持自己與鬼妖劃清界線的政治理想。

歲月匆匆,一晃三十年即過,總算沒有辜負自己當初的理想。

現在z組織的頭領人物莫道夫提出這個激進的瘋狂計劃,或許意味著自己跟z組織已到了理念分歧,是該分道揚鑣的時候?十五年了,這個變態的進化計劃竟然無聲無息地進行了十五年!而自己身為z組織最高的議會盟友,竟完全一無所悉。

麥凱嘆息。這酒還沒入喉,就已十分無味。嗶嗶,嗶嗶。車內電話鈴響,麥凱接起。

「議長,我是卜洛克。」

「卜議員,有什麼事嗎?」麥凱不覺驚訝。

「我知道你一向與z組織交好,但適才z組織所提的第三種人類作為人類生存的解決方案,我似乎從你的表情里看到很大的不認同。我想確認這一點。」

「喔?確認之後呢?難不成這種稀奇古怪的和平演化方案,竟是卜議員你心中的良方?」麥凱調侃道︰「這麼一來,你我多年對立的立場,可得諷刺地換換。」

「當然並非如此。我更覺得奇怪z組織的想法,怎麼會是‘演化’這樣的思維。你不覺得這樣的思維已經月兌離常軌,變成一種令人費解的隱憂了嗎?」

「隱憂?我看是謎團吧。」麥凱將車窗搖下,將一口都沒嘗的紅酒給倒了出去。

就在此時,麥凱似乎看見車窗外快速晃動著什麼。

「?」

一眯眼,想要看清楚時,車底爆起一聲巨響。整台凱迪拉克居然急速打滑,沖出公路!

凱迪拉克翻了兩個滾才勉強停下,半個車身重重砸晃在地上。

四個輪胎有兩個遭到裝甲子彈之類的外力破壞,才會造成車體劇烈打滑、翻覆。

受過嚴格軍事訓練的司機掙扎著開門下車,但才剛剛爬出車子,腦袋就被一道疾風刮走,叩叩叩地掉落在遠方沙地上。

鮮血在空中逸出一道淒厲的紅箭。

麥凱議長手中還呆呆拿著電話,腦中一片空白。

被襲擊了?

堂堂一個美國國會議長……被襲擊?

恍恍惚惚中,麥凱議長感覺到自己的臉上被刺眼的紅光給照得快睜不開眼。

「確認,是麥凱議長無誤。」

四個黑衣蒙面的襲擊者,彼此用耳話機溝通,一邊走向翻覆的凱迪拉克。

這些襲擊者的黑色勁服上掛載著奇異的裝備,這點裝備從未在任何陸戰隊或特種部隊的身上看過類似的物件。清一色的黑。

襲擊者臉上的護視鏡不斷閃爍出忽大忽小的紅光,上面疾跑著分析數據與怪異的參數。

四名襲擊者分散開來,從四個方向有條不紊地圍住凱迪拉克,接著各自從腰際摘下一顆橡膠球,輕輕丟在地上。

唧——

橡膠球破裂,從里頭快速噴冒出壓縮過的紅色濃煙,頃刻間便「裹住」了整台凱迪拉克周遭半徑五公尺內的空間。

「議長?議長?喂?你還在嗎?我剛剛好像听到了爆破聲?」電話另頭。

「卜議員……我……我想我遭到襲擊了?」麥凱議長喃喃,看著其中一名襲擊者舉起了手,從手臂外側的機關里噴出一道黑色的快風。

「襲擊?」

那道黑色快風嗚嗚嗚地飛過麥凱議長的面前,一個急轉,麥凱議長的腦瓜子立刻給削成兩半。腦袋右邊還黏在脖子上,左邊卻朝半空血淋淋噴了上去。

一葬法嗚呼。

襲擊者一翻手,熟練地順勢拉了一道機關,黑色快風登時又回到襲擊者的手臂外側。似乎,是一面受磁力精準控制的金屬圓刃。

但對于襲擊者來說,殺死麥凱議長只是此次攻擊的前半段。

橡膠球里的濃煙噴射已悄悄停止,四面八方已都在紅色濃煙的籠罩之下,那景象委實詭異至極。然而襲擊者都沒有裝戴口罩,顯然紅色濃煙的成分並沒有毒。

為首的襲擊者,緊盯著護視鏡里的異象。

一道奇異的能量自麥凱議員的尸體里緩緩「破竅而出」,那能量並不具有實體,卻在特殊的護視鏡中呈現出不規則伸縮的星狀模樣。

那能量似乎在觀察周遭,有某種自我意識似地開始慢慢移動,但能量一踫到紅色的濃霧,仿佛觸電似地一震,被逼得往後退,然後再往另一個方向飛去。

四名襲擊者皆鎖定了那道星狀能量,紛紛從貼身背包底下拿出一面擦得閃閃發光的鏡子,頗有默契地慢慢靠近,慢慢靠近……

隨著襲擊者的步步逼近,只見有如活物般的奇異能量動作越來越激動,也越來越快,模樣好像海中的游魚在漁船大網逐漸收起時,那倉皇奔逃、不斷沖撞收網的樣子。

然而紅霧越濃,那能量似乎就越沒辦法突破,東踫西撞了好一會兒,終于被困在窄小的空間中央,幾乎動彈不得。

沒得選擇,鏡子里奇異的召喚越來越強烈,那星狀能量一陣不安的哆嗦,極其不願地被吸進其中一面鏡子。但此能量卻仍不斷想爬出鏡面,那掙扎的躁動震的持鏡的襲擊者雙手幾乎要抓它不住。

「收網。」

襲擊者很快就將那面困住星狀能量的鏡子,與另一面鏡子給「面對面結合」起來,一扣鎖,那震動劇烈的躁動登時平息。

自古以來,傳說中接通陰陽兩界的鏡子,只要雙面對照,就能困鎖住……

「達成葬法令,依約取走麥凱議長的‘官口’葬法格,收隊。」

襲擊者將雙對鏡收進背包里,向同伴們比了個手勢,任務結束。

紅色濃霧尚未散開,未知身分的襲擊者就已離去,留下美國國會議長的半個頭。

世界劇烈變動的恐怖序幕,才剛剛掀起。

陳鋒勇待在沒有日夜之分的「打鐵場」結界空間里,已不知過了多久。傳說魯班與這座城市締下了誓約,以一千年都不踏出打鐵場一步的條件,換取成為這方寸之地唯一神祉的能力。

在打鐵場的結里,即使是永恆不滅的「時間」,對于魯班來說也是用「生葬法」催動道術控制的一環。只要用等值的時間生葬法下去交易,魯班便能將外界的「一天」,在打鐵場拉長成「十天」來使用。進入此結界的任何人,也得一並服膺同樣的時間效應。

十日夜,十日晝,這是道的時間。

雅致的石階梯上堆滿了不堪使用的斧槍刀劍,全都是陳鋒勇這陣子用爛的兵器。

敗軍之將用敗軍之器,在困頓的結合下對抗千奇百怪的紙咒獸。紙咒獸殺之不盡,有時如洪水瘋狂襲來,有時鬼魅般偷襲,有時陳鋒勇會用目瞪口呆的茫然表情,看著不曾存在于世間的奇形異獸。

「喂?好端端的大老虎干嘛生了龜殼又長了翅膀?」陳鋒勇氣喘吁吁,月兌力的雙手顫抖地拿著快要打歪掉的熟銅棍。每一件原本就已喪失了斗魂的兵器,都無法抵擋咒獸的攻擊太久,全賴不懂使用兵器的陳鋒勇左支右絀地「試試看」。

是的,就是「試試看」。

前來找魯班打造兵器的武者,個個都懷有上乘的功夫造詣,尤其對兵器都各有一套身經百戰後的領悟。但這些兵器的使用方式,其實都傳承自上一個會使用同一種兵器的武者,所謂的獨特的「領悟」,不過是在某個剖面上有了自己另闢蹊徑的見解,而非全盤的創新。

「欠缺創新的想法,就不可能成為我創新的兵器。哈,與其多用你笨到塞車的腦筋,不如多讓你的身體自己想辦法應付!」魯班坐在小幾上,看著胡亂奮戰中的陳鋒勇,得意地捧著熱呼呼的茶。

沒錯,對于陳鋒勇這種「很強卻又很生」的武者,魯班的訓練策略是放任其自然發展,讓陳鋒勇在剛剛拾起從未用過的新武器時,就給予各種怪獸的各種攻擊,強迫自行在危險中找出應敵的方法。

如此一來,就沒有所謂的「亂來!」、「哪有人這樣出劍的?」、「這樣甩棍會露出大破綻!」等等窠臼式的先驗招式,陳鋒勇每每用最笨拙的方式跟手上的兵器溝通,直到兵器斷折毀損為止。

被咒獸咬到麻痹了,陳鋒勇就直接昏死在石階上,直到不小心滾下石階撞醒為止。

累了,陳鋒勇就毫不客氣大吃大喝一頓,然後倒在芳草如茵的庭園中呼呼大睡。

睡夢中,陳鋒勇經常看見自己身處多年前,鹿港小鎮的老三合院里。

夜里,一壺茶水慢吞吞地吊在板凳前燒煮著。屋檐下,自己一邊發呆一邊用力戳攪著鐵砂,而笑嘻嘻的唐郎師父則在庭院間悠閑自在踢著十幾枚毽子。

毽子在半空中高高低低,低低高高,看得陳鋒勇眼花。

那段日子,沒有變強的理由,只有變強的單純快樂。

自從師父「誤入歧途」背叛了秘警後,陳鋒勇就鮮少說話,原本就已經不善言詞的陳鋒勇,在過度沉默後行為舉止變得更加迂拙,缺乏良好的人際溝通後,陳鋒勇也變得更加固執。

表面上,陳鋒勇是個非常有理想的漢子,一心一意想要磨練自己成為足以向李若曦、向師父復仇的勇者。于是陳鋒勇與幾個同樣想要表現自己的杰出獵人,一路從北海道往南旅行,最後潛伏在梵蒂岡都里,極盡驚險能事地鏟除落單的城市鬼妖。

要知道,在鬼妖控制的魔都梵蒂岡,鬼妖獵人可謂最不可能生存超過十天的生物。每一晚陳鋒勇都與同伴們活在隨時都會喪葬法的緊張氛圍里,調查鬼妖獨行暴徒的下落,加以暗中殲滅。

危險,但熱血萬分。然而骨子底,陳鋒勇的人生戰斗非常寂寞。

那些出生入死的同伴根本就無法共享「變強」的夢想太久。到了梵蒂岡,在十二使徒的殘酷反獵殺下,十幾個同伴們死的死,背叛的背叛,逃走的逃走。

不到半年,陳鋒勇只剩下孤伶伶的一個人。

二0一五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距離二0一六年,只剩下四十六分鐘。

梵蒂岡銀座,一間位于大廈十一樓的酒吧舞廳里,擠滿了六十多個等待跨年倒數的年輕男女,他們在昏暗的燈光下,用瘋狂的扭腰、式的集體搖頭吶喊、與一杯接著一杯的酒精,渡過二0一五最後的糜爛時光。

落地玻璃環繞著整個樓層,城市的霓虹喧囂盡收眼底,街道上擠滿準備讀秒的人潮,讓舞廳里的人更有紙醉金迷的感覺。

「等一下去我家吧,讓你見識一下了不起的東西呦!」

「真的假的?上次菜菜子說你那只家伙沒什麼看頭呢——」

「阿凱!我家里人都去夏威夷渡假啦,整間屋子都空晃著哩,等一下叫大伙過去續攤啦!玩色色的國王游戲喔!」

「听說山本那賊腦從荷蘭弄了一批新貨,很爽的!一起試試!」

年輕男女多言不及義,嘻嘻哈哈打鬧,就跟他們平常夜夜都在做的一樣,渾然不知酒吧走廊盡頭,靠近洗手間角落的大包廂里頭,同樣在進行一場迎接新年的盛宴。

一場吞食紅色的恐怖盛宴。

包廂內,五個金發碧眼的鬼妖在里頭「享用」著癱在桌子上的兩名人類女孩。

黑色沙發上都是褪去的高中制服,白色的水手服上衣,淺綠色的百褶裙,白色的泡泡襪,以及粉紅的內衣。

兩名嘴唇發白的女孩全身一絲不掛,四肢動脈俱被活生生插進外科手術用的透明軟管,身體大字形倒在玻璃桌上。女孩面無血色,驚恐不已地看著五個鬼妖一邊聊天,一邊若無其事地咬起透明軟管吸食她們體內的鮮血。

女孩並沒有被施打任何麻醉藥劑,卻不敢放聲尖叫,如果她們膽敢掙扎或抵抗,倒在桌下那名頸骨被折斷的高中女生,就是最好的榜樣。

簡直就是,精神與**的雙面凌屠。

「乖,乖乖听話不要亂動,今天晚上就不會死。」一個鬼妖獰笑,用尖銳的指甲刺進一名女孩,女孩痛得咬牙欲哭,鬼妖便趁勢將新的軟管給插埋進去,鑽啊阿鑽地,直到刺里的動脈為止。

鬼妖你一口我一口,緩慢地奪走女孩的求生意識。若發覺吸吮的那條動脈已經干涸或失去彈性,這些鬼妖就再刺破新處插管,尋找還貯有鮮血的位置。

這群從美國西岸過來的白種鬼妖,已經在梵蒂岡作案多起了。他們並不接受日本鬼妖的統轄,徑自在五光十色的青少年群眾場所中尋找鮮女敕可口的獵物。

仗著日本年輕女子普遍崇洋拜金的心理,這群美裔鬼妖在舞池里輕易搭訕到幾個女孩,幾句帶有暗示的邀約便將她們騙進包廂,慢條斯理用變態的手法凌虐致死,過程中並不用尖牙咬破動脈吸食少女血液,而是把外科手術用軟管插進被害人身上的幾條主動脈,像喝飲料般談笑享用,所以並不會留下鬼妖標記的齒痕。當鬼妖從容離去甚久後,店家才會發現包廂里早已堆滿干癟的少女果尸。

媒體報紙給他們起了個戰栗不已的封號︰「美少女放血人」,篇幅多半著墨在他們以模仿電影中鬼妖吃食人血的概念,進行令人發指的變態犯罪。

作案手法如此殘酷囂張,引起的社會恐慌必定引起日本鬼妖高層不滿,可以說,這群美裔鬼妖如果不是有勇無謀的笨蛋,就該知道他們在梵蒂岡的敵人不是人類刑警,而是維護恐怖平衡的鬼妖同類。

但他們之中,有個天賦異稟,足以招架十二使徒的怪物。

「來者不善。」

一個正抽著大麻的藍發男子突然開口,看著黑色的房門。

推推擠擠的熱鬧舞池中,不知何時出現一個身體發出臊臭的魁梧男子,模樣之突兀,立刻引起眾人的注意。

男子面容黝黑,肩上背著滾燙的鐵砂,穿著牛仔短褲,褐漬色寬大內衣,還有一雙快要磨穿底的涼鞋,大剌剌地站在人群之中緊皺眉頭。

由于男子身上的臊臭實在恐怖到讓人無法忽視的地步,幾個舞池男女嫌惡地彼此推擠讓開,逐漸讓惡臭男子的身邊空出了一個大圈。

「啊——」男子高高舉起雙手打了個長長的呵欠,露出長滿雜亂毛發腋下的瞬間,一股酸火臭朝四周狂襲,男子身邊的空圈半徑又往外擴大了一公尺。

是的,沒有別的可能。

此人正是金剛掌笨蛋,陳鋒勇。

「大家注意一下!注意一下!不好意思!跨年派對已經結束了,在接下來的五分鐘里,這個地方將會變成鬼妖的墳場,請大家保持秩序從大門口離去喔!」陳鋒勇大著聲嗓說起生疏的日語,將背上極沉重的鐵砂桶砰一聲重重放下。

兩個穿著黑色西裝,保鏢似的壯漢捏著鼻子從圍觀的人群中擠了出來。

所有男女七嘴八舌等著看熱鬧,氣氛又開始熱烈起來。

「這位先生,我們必須請你出去。」保鏢露出不悅的表情。

「啊,不好意思,我差點忘了這里有最低消費!喏,給我一杯柳橙汁。」陳鋒勇掏出幾張很髒的鈔票,小心翼翼地遞給保鏢。

「……」兩名山熊一樣的保鏢彼此對看一眼,聳聳肩,鼻孔噴氣,不屑地伸出手抓住陳鋒勇的肩膀,用力一擰。

「!」陳鋒勇隨手一抬,兩個壯碩的保鏢瞬間往後重重摔了出去,直到撞上了尖叫中的人牆才翻滾停下。

保鏢也不知道是哪里中了掌,總之就像兩頭死豬趴在地上,胖大的身軀偶爾抽動個兩下,嘴角吐出白沫。

「解散了解散了!」陳鋒勇似乎對這樣的情景非常習慣,腳步往前一踏,將滾燙的鐵砂撈出潑灑,地板一下子就給燒出一大片冒煙的焦黑。

所有人嚇得驚聲尖叫,左躲右閃,生怕讓胡亂澆灑的鐵砂燙著了。

「還不快滾!」陳鋒勇大吼,一腳踢翻滾滾鐵砂。

啪啪唰唰聲,地板黑煙四起,立刻觸發了煙霧感應裝置,鈴聲大作,大樓的消防管線立刻灑水落下,將每個人淋成落湯雞,所有人往門口奔跑逃竄。

人群在陳鋒勇背後散去,陳鋒勇站在滿地滾燙的鐵砂中,看著走廊盡頭的大包廂。

「出來吧!」陳鋒勇淋著天花板降下的落水,丹田鼓動大聲喝斥,震得天花板都隱隱晃動。

「了不起的獵人,大過年的竟然找得到這里,嘖嘖。」

四個高大瘦削的美裔鬼妖慢條斯理走出大包廂,嘴角還咬著剛剛拔出的帶血透明軟管,神色傲慢,並沒有將來襲的鬼妖獵人看在眼底。

由他們頸子上的眼鏡蛇刺青,足見他們是來自舊金山的鬼妖黑道,隸屬美國西岸,以白色皮膚為主、勢力最強的蛇幫。

「循著你們嘴巴里的臭味,不找到也很難。覺悟吧,我就是大名鼎鼎的鬼妖獵人,金剛掌!」陳鋒勇雙手抱胸,氣勢逼人。

「有意思,來到梵蒂岡竟然遇到敢自稱獵人的家伙?哈,日本鬼妖當真是吹牛不打草稿,什麼鬼妖的觀光勝地嘛哈哈哈哈!」一個鬼妖笑得前俯後仰,走到陳鋒勇面前,慢慢彎下腰,瞪大眼楮打量只有一拳距離的陳鋒勇。

陳鋒勇用力回瞪。

「你說你叫什麼?什麼掌?」鬼妖歪著臉,陰冷的鼻息吹拂在陳鋒勇臉上。

「四十二。」陳鋒勇眯起眼楮,扳著自己的手指。

「啊?」鬼妖失笑,嘴角咬著的軟管啪答啪答的。

「啊,不對,應該是四十三。」陳鋒勇抬起頭來。

「你在說什麼啊?」鬼妖哈哈大笑。

但他沒有笑太久,陳鋒勇身形恍然一震,那位亂笑一通的鬼妖兩腿立即離地,忽地飛撞在環繞四周的落地玻璃上。

崩!——匡……玻璃碎開!

鬼妖眼神呆滯,不能置信地摔出窗外,與星光般的玻璃碎片一起身處十一樓的半空中。接著,便是哇地長聲慘叫,直直摔下!

「我說,你是被我干掉的第四十三個鬼妖。」陳鋒勇看著破碎一大片的落地窗說。

「……」

其余三個鬼妖卻也沒有驚慌,只是彼此互相看了一眼,神色冷淡。

這個反應陳鋒勇並不意外,因為他知道真正的高手並不是眼前的三者之一,而是依舊躲在包廂里的「那個人」。

「那個人」身上發出的猛烈殺氣,穿透了包廂的牆壁,凍結了陳鋒勇鼻前的空氣。

「不出來,就打到你出來!」陳鋒勇毫不畏懼,雙臂筋肉盤糾,銳身上前!

三個鬼妖瞬間飛躍散開,將陳鋒勇包圍在中間。

「現在!」

鬼妖拔出掛在腰上的蛇鞭,唰地破空飛抽出去,在空氣中爆起一陣悶響。

陳鋒勇唔地一聲,機警往旁躲開了其中兩鞭,鞭力抽打在地上,地板毫不廢話炸裂開來,石屑紛飛。

但最後一鞭就避無可避了,黑色的線條在半空中曲張驟直,猶如毒蛇般往陳鋒勇身上抽去,陳鋒勇雙手護在胸前,硬是捱下了這火辣辣的一擊。

「啪!」陳鋒勇痛極,擋在胸前的右手皮肉一紅,雙腳被震得連退三步。

厲害。出鞭的鬼妖暗暗稱奇。

要知道使鞭的真正高手用起鞭子時,鞭子上的力道絕對比「子彈」或「刀刃」或「斧槌」都要來得可怕,鞭上鋪有堅硬蛇鱗,鞭骨里是高科技的碳塑縴維,高速甩蕩出去所噴發的瞬間攻擊力,足以直接掃破大猩猩厚實的胸口,也能將汽車鋼板掃爆出一個大凹陷,更不用說區區人類的血肉之軀了。

然而,現在鞭子打在陳鋒勇的手臂上,卻只是留下一條可怖的紅線,足見陳鋒勇金剛掌的硬功夫。

然而就在陳鋒勇硬捱第三鞭的抽擊時,另外兩條鞭子又重新發動攻勢。

唰!唰!

陳鋒勇矮身避掉掠過他頭上的一鞭,卻教另一鞭重重擊在自己的背上。

「混賬!」陳鋒勇慘叫,身體痛得不由自主拱成了奇怪的曲形,皮肉卻沒有爆開,鞭子照例只是在背脊上留下一條腫大的紅紋。

三個蛇幫鬼妖大感訝異……竟有人能將鐵布衫的硬功夫練到這種程度(7難道這個年紀輕輕的笨蛋整天都沒別的事干,就是在練鐵布衫這種苯功夫嗎?不然,怎麼可能連背脊都練到足以抵受鞭力的程度?

「哼,殺不死你,也痛昏你了!」三名蛇幫鬼妖冷笑,飛快縱躍在四周抽鞭攻擊,鞭子可怕的、難听的、讓人不寒而栗的破空聲回爆在舞廳中。

地板、瓖鏡的柱子、吧台的大理石板、懸掛的霓彩燈、桌上的玻璃杯,全都無法幸免,在鞭力之下一一噴爆開采,飛碎的小石子與鏡片也成了不長眼的散彈武器。四周沙發更是無一完好,牛皮裂開,里頭的棉絮飄散在空中。

無法避開所有的鞭擊,陳鋒勇苦苦忍住鞭子抽打在身上的劇烈痛楚,試圖冷靜地靠近其中一名鬼妖想來個近身對決。

「他媽的!」但鞭擊的痛楚遠勝陳鋒勇所受過的任何攻擊,鞭子每抽打在身上一次,陳鋒勇的意識就會瞬間空白半秒,這半秒的時間就足夠讓圍繞陳鋒勇攻擊的鬼妖變換位置,重又拉開與他的距離。

「還在逞強嗎!嘻嘻,遲早鞭穿你的鐵布衫!」

「跪下來!嘻嘻,給你一個痛快!」

「嘻嘻,瞄準他的眼楮!眼楮!」

如果剛剛沒先將那頭鬼妖給震下樓,現在要在四條鞭子中挪動半步,肯定倍加困難。難道自己要跟著從破碎的落地窗跳下去,用硬氣功著陸逃走嗎?

陳鋒勇心想,小腿肚上又中了一記,肌肉發出撕裂般的悲鳴。

「可惡!有種就放下鞭子,我一個打你們三個!」陳鋒勇怒吼,一掌催出。

這一掌當然沒能打到半個人,反而是陳鋒勇自己的下顎被重重抽上一記。天!抽打在下巴上的鞭擊,比起硬捱現任重量級拳王的左勾拳絲毫不遑多讓。

陳鋒勇的頸子高高向上仰起,鼻血啪啪然噴出。

呆呆看著快速旋轉的天花板,陳鋒勇的腦袋里竄出師父的身影……

如果現在被鞭子圍攻的是身手矯捷的唐郎師父,絕對可以躲過所有的攻擊吧?如果是唐郎師父,就算再多十幾條鞭子,也沾不上他鬼影般電竄的螳螂拳吧?

「啊哈——我說你老是在練**的硬氣功,攻擊的速度會慢下來的。如果敵人的速度就是比你快,你怎麼辦?」

「打死他!」

「白痴小徒弟.打不中他怎麼打死他?」

「老鐵師父說,硬氣功的奧妙就是敵人打我十拳,我打他一拳就連本帶利回來了!所以說硬氣功的確是,行!」

「行個屁啊哈!你瞧老鐵哪一次打到過我?如果灌滿硬氣功的鐵掌一直都砸不到敵人身上.即使有再大的力量都沒有屁用哩。」

「打死他!只要被我打中一掌就分出勝負了!」

「打死個屁啊,根本的解決之道,莫過于把身體練到即使使用會緊繃肌肉的硬氣功,瞬間欺近敵人、然後發動攻擊的速度也比敵人快。如果沒到那種境界,就干脆假裝高深莫測,安安靜靜等敵人自己接近你,然後再一掌呼呼呼呼刮過去。」

「打死他!」

假裝高深莫測?安安靜靜等敵人接近,然後再一掌呼呼呼刮過去……

「等一下!」陳鋒勇大叫。

夾雜渾厚內力的聲音之猛,震得三名鬼妖不禁一愣,還真的停下手。

……如果這個大笨蛋突然使出這樣的巨吼,或許早就震懾住鬼妖,偷到一秒、半秒的時機沖到敵人旁邊,然後擊出他可怕的掌力。當然,這家伙顯然笨得可以,已經錯過了這樣的好時機。

陳鋒勇狼狽地站在二條鞭子中間,氣喘吁吁,身上掛著琳瑯滿目的血紅鞭痕,下巴腫一塊、臉變成大豬頭,活月兌就像個受盡大家族集體家暴的智缺受虐兒。

「要認輸了嗎?嘻嘻嘻嘻,還是想干脆從這里跳下去一死了之?」一個鬼妖摳著頸子上的眼鏡蛇刺青笑道,同樣也是汗流浹背。

只見陳鋒勇深深吸了一大口氣,神色鎮定,身上的硬氣功急速聚斂,受盡折磨的皮膚上漸漸發出一股燥熱之氣,令身體周遭的空氣因高熱而扭曲模糊了起來。

「讓你們見識,金剛掌的終極大絕招……中國古拳法的最高境界。」陳鋒勇咬緊牙關,小腿肌肉一進,雙腳蹬破底下的石板。

好厲害的硬氣功!

「喔?」三名鬼妖隱隱一驚,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只見陳鋒勇赤紅著臉,雙手五指箕張,一上一下成爪放在腰際,兩腳扎起固若磐石的馬步。「氣」在陳鋒勇體內奔流、膨脹,乃至凝斂,發出嗶嗶剝剝的細小聲響。

但,這個所謂的……「金剛掌的終極大絕招、中國古拳法的最高境界」姿勢,三名鬼妖好像在哪里見過?

「龜、派、氣……」陳鋒勇的頭頂冒煙,頭發冉冉豎了起來,眼楮瞪得老大。

陳鋒勇原地不動,喝地一聲「功!」突然雙掌齊出,朝著其中一名鬼妖「發出氣功」,那名鬼妖神色大駭,倉皇往旁打滾躲開。

只見陳鋒勇仍呆呆站在原地,維持「發完氣功」的愚蠢姿勢。

……什麼事也沒發生。

「操!敢耍老子!拆了他!」三名鬼妖惱羞成怒,三條鞭子電光般齊出。

陳鋒勇不閃不避,任由蛇鞭飛卷上自己的脖子、左手腕,以及右腳踝,牢牢纏住。

這是蛇鞭陣中最恐怖的「分尸」,有幾條鞭子就將敵人拆成幾塊的恐怖招式,近乎刑罰。由于特殊處理過的蛇鱗極堅,碳塑縴維更是韌性十足,敵人只要被蛇鱗鞭纏住就幾乎不可能掙月兌,最後肌肉活生生扭爆開來,乃至四分五裂而死。

牢牢纏鎖在陳鋒勇脖子上的蛇鞭最是凶險,在鬼妖用力拉扯下猛力陷進陳鋒勇的頸肉里,試圖窒息陳鋒勇的意識。

「果然,師父說得沒錯…」陳鋒勇整張臉浮出好幾條青筋,眼珠瞬間爆滿血絲,鼻血硬是被擠出兩杠,模樣淒厲。

陳鋒勇右手抓起勒住脖子上的鞭子,左手反扣住腕上的鞭子,右腳一抬,狠狠踏住纏在腳踝上的蛇鞭。一運氣,百分之百的硬氣功瞬間引爆,將三個鬼妖手中的蛇鞭硬扯得僵持不下!

「怎麼可能!」一名鬼妖被駭住,鞭子幾乎要月兌手而出。

陳鋒勇長嘯一聲,右手金剛掌冒出黑色焦煙,手上的蛇鞭鱗片倏地進開,鞭骨跟著爆碎,化為難聞的一團粘手的黑色黏塊。

鞭子,竟斷了。

陳鋒勇精神一振,左手奮力一拉,不願意放開鞭子的鬼妖被急速拉近陳鋒勇,等到他嚇得想松手的時候,陳鋒勇的金剛掌已經往他的腦袋上重重印了下去,直接將鬼妖的五官打成化整為零的一個。

「鬼扯!」其余兩個鬼妖連面面相覷都省下了,不約而同拋開已被反制的蛇鞭,想要逃回包廂求助「那個人」。

但陳鋒勇哪肯放過機會?一個虎嘯追上,正瞄準一個鬼妖的脊椎骨想摔手下去時,一道快速絕倫的藍影從走廊盡頭沖出!

陳鋒勇擋架不及,某個看不清楚的東西突然鑽進自己的肚子,將他重重往上毆飛。

落下時,陳鋒勇哇一聲口吐鮮血,站都站不穩。

藍色的快影停住,是一個身材瘦到幾乎沒有一寸「真正肌肉」的骷髏人。

「這種速度……你是……嘔……」陳鋒勇難過得跪下,這種超高速的打擊真是要葬法,完全突破了鐵布衫的防御。

刀……沒錯,就像刀子一樣。

剛剛自己所受的這一擊,即使無法貫穿鐵布衫的外殼,勁道卻毫無保留地以「一個點」的細微打擊面積鑽進陳鋒勇的月復肌里,直接摧毀內髒。

好可十白……陳鋒勇看著眼前的藍發骷髏人。

骷髏人的面頰深陷,穿著黑色的皮衣皮褲,卻顯得十分寬松,高高隆起的肩胛骨是他的強烈特征;毫無肌肉,徒有骨架的他可是擁有最佳人體風切角度的超快速凶器,是美國蛇幫的三大將之一。

一個擁有,**速度與亞洲第一飛刀,不相上下的超級傳說。

骷髏人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珠猶如蝙蝠般瞪著陳鋒勇,身上散發出一股不祥之氣。

肚子快炸開的陳鋒勇握緊拳頭,又吐了一大口血,奮力站起來,蹲好馬步。

敵人很強,但,只要被我打中一掌……

「颼。」

藍影倏忽來回,手起手落。

陳鋒勇呆呆地站著,不能置信地慢慢轉動脖子,看著自己的左手臂整個遭到破壞性月兌臼,等到完全回過神來,那斷掉的骨頭倒刺進肌肉里的尖銳痛苦,直教陳鋒勇發不出任何聲音。

骷髏人在陳鋒勇身邊慢慢走來走去,端詳著這位將他兩個伙伴殺死的獵人,就像在檢查一盤剛剛上桌的鮮女敕牛排。

「咬……」陳鋒勇瞥眼感覺到骷髏人走到自己背後,一咬牙,回身就是重重一掌。

不用說,根本沒能沾到骷髏人的邊,反而是骷髏人的超高速刺拳扎進陳鋒勇的右胸上,鐵布衫徹底崩潰,肋骨喀喀喀斷折,幾乎要插進陳鋒勇脆弱的肺髒里。

陳鋒勇終于倒在地上。

只用了三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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