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5-18
和徐志達同樣在實習室的書架上找著講義、帶著眼鏡的白衣男子,走到徐志達身旁。
仁科冬樹是獸醫系的助教,也是把徐志達叫來這里的男子。不過他卻忘了要給徐志達的重要講義收到哪去了,只好請徐志達幫他尋找。
「那、助教,讓您特地幫我找真是不好意思。我還有點急事,我先走了。」
將講義塞進包包里,微微點頭示意後,徐志達想趕緊回去找陳雪,轉過身準備離開實習室。
「啊啊,徐同學,你背上沾到毛線了,我幫你拿掉,先別動啊。」
听到仁科這麼說,徐志達回答「真是不好意思」,背對著他乖乖地站著。
「喀喀喀」地,仁科漸漸定進的腳步聲,傳遍安靜的實習室內。
仁枓的腳步聲,停在等待著的徐志達身後。
「嗯?」
徐志達覺得納悶,于是轉頭一看。
剎時間鼻梁被不知道哪里飛來的果汁空罐打中。
「好痛!」
「踫」地一聲輕輕響起,徐志達痛得縮起身子。
「咻!」某樣東西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唰地經過。
位置正好定半秒前徐志達的頭部所在的地方。如果沒縮起身子,大概就被刺中了吧。
「發、發生什麼事了!?」
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徐志達,伸手壓著鼻梁、眼泛淚光地環顧實習室四周。
「你妨礙得真是時候呢!」
徐志達首先看到的,是仁科右手拿若烏鴉羽毛般的東西,正在咋舌的身影。
仁科抵著自己的眉心,嘴角微微揚起地。
他所看向的方位,有一位黑發美女——陳靜就站在那里。
「老姊……不對,姊姊大人!」
陳靜伸手撥了一下頭發,眼神冷酷地盯著仁科。
徐志達終于理解狀況了——
仁科偷襲自己,在千鈞一發之際,陳靜的果汁罐救了自己一命。
——既然早就發現了,那就不要丟我,扔向攻擊我的那個人不就好了?
覺得這時候提出這種抱怨大概會沒命,只好悄悄在心里吐槽的徐志達,將視線看向攻擊自己的襲擊者。
與平常徐志達認識的助教仁科冬樹感覺相異強大,雖然還是一樣臉色蒼白,但表情殘忍而扭曲,和平時理性的感覺完全不同。
徐志達直覺認為,那是以殺人為樂的表情。
「從背後暗殺成功時的感覺是最棒的……托你的福,一切都付諸流水了呢,徐陳靜。」
仁科將身子比剛才放得更低,舌忝了一下手上拿的黑色羽毛前端,露出下流的笑容。
「那種事我管不著,而且,我現在不姓徐,是姓都築。」
陳靜冷冷地附和他。
「姊姊大人,為什麼你會在這里?」
針對徐志達的疑問,陳靜用若無其事的表情和口氣回答︰
「那種事不重要啦,你趕快下樓去吧,陳雪正被敵人襲擊喔。」
徐志達一瞬間對大姊居然能一副沒事般的表情,講這種重要大事的性格抱持疑問,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這種事的時機。
「別呆站著快去啊,若你還算是個男人的話,自己的女人就靠自己保護給我看吧。」
「……我知道了,交給我吧,姊姊大人。」
徐志達雖然躊躇了一下,還是決定把這里的事交給姊姊處理,而沖出實習室。
徐志達比誰都清楚,根本不需要擔心陳靜,無論發生什麼事,她都一定能突破難關的。
徐志達想盡早到陳雪身旁而全速沖下樓梯,當他來到二樓的時候。
「呀!?」
居然在樓梯問,與正往上跑的陳雪撞在一塊。
「深、陳雪……」
「徐志達!」
早在徐志達開口說話前,飛撲過來的陳雪,用她縴細的雙臂緊緊地抱住徐志達的身體。
「哇啊!」
承受飛撲的徐志達頓時失去平衡,就這麼倒在當場,形成兩人倒在樓梯間相擁的場面。
「徐志達……你沒事……太好了……」
陳雪緊擁著徐志達,將臉靠在他胸前,口中一直重復著「太好了」。
徐志達注意到她的眼中滲著淚光,內心感到一股暖意。
徐志達用緊張到發抖的兩手,悄悄地環抱住陳雪。
——唔哇……好輕喔……
雖然是在這種情形下,不過對徐志達來說,這算是他頭一次擁抱女性的經驗。
他覺得有股不可思議的溫暖布滿了全身,這份溫暖是女性特有的呢?還是因為是陳雪才有的感覺呢?徐志達並不了解,他只知道……
——他一點都不想放開手。
一面懷抱著陳雪,徐志達心中思考著這兩個問題。
啷當。忽然從樓上傳來的聲音,將徐志達的意識拉回現實中。
那是玻璃破掉的聲音吧,姊姊還在戰斗。雖然覺得舍不得放手,但徐志達還是拉開陳雪,問她「你那邊的敵人呢?」。
陳雪一面用手拭著淚水,一面天真無邪地笑著說︰
「被我處理掉了。」
「你說處理掉了是……」
「是的,就像這樣。」
陳雪作勢揮揮手刀,然後俏皮地吐吐舌頭。
徐志達雖然感到很訝異,不過畢竟已經有昨天的那件前例,他想,恐伯陳雪真的打倒對方了吧。
「姊姊大人還正在上頭戰斗著!我們走吧!」
看到陳雪沒事感到安心的徐志達,握起陳雪的手,為了支援姊姊而沖上樓去。
「姊姊大人!」
徐志達與陳雪雖然連忙趕回實習室,里面卻早巳空無一人,只有一面碎得徹底的窗戶。
徐志達從那里探頭往外一看,看見對面校舍的屋頂上,有兩個人影。應該是陳靜和仁科沒錯。
「不愧是姊姊大人,居然可以跳到那種地方……等等,現在不是佩服的時候。」
「快走吧,徐志達!」
徐志達點點頭,兩人沖出走廊。
寒風毫不留情地吹過黃昏的天空下。
陳靜伸手壓著被風吹亂的頭發,一邊瞪著白衣男子。
「我很久沒認真戰斗了呢。」
因為結婚而離開‘廣澤八家’,陳靜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賭上性命的戰斗了。可是,一旦敵人出現在眼前時,她就再度確認自己是僵尸一族的事實。
「呵呵,這份緊張感還不壞嘛!」
「真是光榮啊,陳靜小姐,能與如此美麗的您作戰。」
仁科高興地舌忝了一下嘴唇,然後扔掉臉上的眼鏡。
蒼白的臉色下,仁科露出他那張帶著殘忍笑容的嗜殺嘴臉。
從仁科站的上風處隨風傳來的,是仿佛連體內的血液都腐臭了一般,令人掩鼻的惡臭。
「這家伙的味道,真令人想吐。」
光是看著他的臉,就快要吐出來了。
「咯咯咯,別這麼說,我光是看著你那美麗的長相,就快興奮了呢。」
仁科笑得不自然的扭曲表情,只能用丑惡二個字來形容。
「啊……撕裂美人的白皙肌膚,有種令人難以忍受的快感啊,就和扭斷嬰兒柔軟的頸子一樣呢。」
「……你真是個變態的家伙……」
陳靜一臉乏味地撥撥頭發,直瞪著眼前的殺人鬼。
「來吧,陳靜小姐……和我一塊前往*失樂園吧。」(編注︰失樂園(paradiselost)——十七世紀英國盲詩人johnmilton所著,題材取自聖經中舊約的第一卷《創世紀》。)
「不好意思呀,我這人可是外貌協會的喔。」
陳靜動作敏捷地把左手架在身前,手掌上裹著紅色的火焰。
從陳靜迅速伸出的燃燒手掌內,射出了排球大小的火球。直接被擊中的仁科遠遠地飛了出去。
薄暮時分的黑暗被紅色火光映照著.
被火焰包圍的仁科,慢慢地屈膝倒下——
轟!下一秒鐘,陳靜的火焰一口氣被吹散,從里頭出現了人影,不,正確來說,那應該不算人影。
那是全身被漆黑的羽毛覆蓋,從背上長出同色翅膀的人型怪物。
「……果然是烏鴉嗎?」
在改變型態的敵人面前,陳靜眯起眼楮。
仁科冬樹,他可以將上半身變身為烏鴉,就和僵尸一族化為僵尸形一樣。
陳靜想起來了。她曾經從徐志天口中听過,在‘廣澤八家’的通緝名單中,有一個專對女人及嬰兒下手的變態殺人狂鳥人。
應該就是眼前這個家伙沒錯。
雖然數量稀少,不如僵尸人們那般可以用「族」來稱呼,不過除了僵尸人一族外,這世上的確還存在著其它可以藉著月亮光輝變身為獸形的人。
「真可惜呀,這種程度的攻擊是傷不了我的嘎。」
仁科從鳥嘴中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似乎是在笑著。
「我們鳥人的羽毛嘎,有著非~常高的防御力嘎。」
「真是令人厭煩的說話方式。」
陳靜無奈地大大嘆了一口氣。
「算了,久久變身一次也不壞啦。」
她緩緩地對空中高舉雙手。
天上早已出現月亮的影子,只要有些微的月亮身影,無論是僵尸一族還是鳥人,都能毫不費力地變身。
陳靜全身射出烈焰般的深紅色光輝,緊接著下一秒鐘,她身上的衣服全都破掉了。
陳靜雙手大張朝著天空高聲咆哮,接下來,覆蓋在身上的紅色光芒,轉變成鮮紅色的火焰,被火焰包圍著的陳靜,外貌漸漸地變成僵尸的模樣。
將四只腳放到水泥地上後,陳靜便完成了變身。
在那里的已不是黑發美女,而定一匹全身覆滿了火焰般深紅色體毛的美麗母僵尸。
「我要上了嘎,哦哦哦呀呀呀啊啊啊!」
仁科蹬了一下地板,躍向空中。
「看我把你射成蜂窩嘎!」
從那大大張開的翅膀內,上百枝黑色羽毛,仿佛機關槍的子彈般射出。
劃過空中直逼而來的羽毛。
正當那些攻擊即將擊中陳靜的瞬間,陳靜的身影「咻」地一聲消失了。
失去目標的羽毛們,「嚓嚓嚓」地插在水泥地上。
「消失了嘎!?」
仁科驚訝地大喊,在下一瞬間——
轟磅。仁科的左邊翅膀伴隨著沉重的爆炸聲斷裂了。
「嗚嘎啊啊啊啊啊!」
發出驚恐的叫聲,難看地墜落在屋頂的仁科,壓著左肩被炸開的傷口痛苦地掙扎著。血液就像噴泉般從傷口涌出。
深紅色的僵尸輕快地著地,嘴角微微地揚起,露出了冷笑。
在羽毛射中自己的前一秒鐘,用肉眼無法捕捉到的速度躲過攻擊的陳靜,以包裹著火焰的身體撞向仁科的翅膀。
漆黑的夜空上,還殘留著陳靜劃過的紅色軌跡。
「你所說的高度防御能力只有這種程度?真是令人失望呢。」
陳靜蓬松的紅色尾巴,仿佛在嘲笑仁科般地輕輕搖晃著。
「嚕嗚嗚嗚嗚!住口嘎!」
仁科大聲怒叫,雙臂用力的上下揮動著,就像撒嬌任性的小孩子一樣。
「真難看,就連我們家的小寶貝們,都不會這麼難看地要脾氣呢。」
陳靜臉上露出冷笑,準備給這丑陋的暗殺者致命一擊而向前踏出一步時,感覺到有某樣東西踫到她的側月復。
轟隆。下一秒鐘,陳靜的側月復遭受沉重的一擊。
陳靜立刻明白,某個眼楮看不到的東西,在身旁爆炸了。
「嗚啊!」
被爆風震飛的陳靜,背部猛力地撞上附近的鐵絲網,受到沖擊的那一瞬間,痛到呼吸都快停了。
陳靜想立刻重組架勢備戰,卻因為身體痛到麻痹而無法動彈,光要站著就十分勉強了。
「切……太大意了嗎……」
緊咬牙根忍耐的陳靜,側月復滴答滴答地淌著血。
「呵哈哈哈!怎麼樣嘎,看不見的空氣炸彈‘氣爆’滋味如何嘎?」
仁科壓著傷口站起身子,得意的高聲狂笑。
「無臭無味!無色透明!威力強大!連僵尸一族自傲的鼻子也厭覺不到嘎!」
看來剛剛那些荒腔定板的耍賴動作,都是為了掩飾攻擊,讓陳靜放松警戒而作出的煙幕彈。
「果然我在退隱之後,連感覺都變遲鈍了……」
「來吧,再吃我一發嘎!」
仁科興高采烈地伸出手臂。
預料到危險逼近,陳靜立刻向上一跳——
轟隆。剛剛所站立的位置產生了威力強大的爆破,陳靜因此被彈飛。
雖然沒有被氣爆彈直接命中,卻受到爆風波及。來不及做好防護動作的陳靜就這樣跌落地面。
如仁科所說的,肉眼既看不見,連氣味也完全感受不到的攻擊,確實厲害。
縱使奮力站起身,卻因為雙腳不听話連站都站不穩。似乎內髒也受傷了,從喉嚨內不斷流出血泡。
如果再被擊中一次,即便不是直接命中,大概也會站不起來了吧。
仁科的空氣炸彈似乎是永無止境、而且難以躲避的技巧。這樣一來該怎麼辦呢?答案只有一個。
——在對方發動攻擊前,先解決掉他!
陳靜擠出全身僅剩的力量,先做一次大大的深呼吸,強制調整好呼吸。
「……呵呵,感覺烏鴉烤熟了也不怎麼好吃呢。」
「哼!看我打到你下能再嘴硬嘎!」
仁科回頂陳靜的揶揄,打算第三次發動氣爆攻擊。
正在等待這個時機的陳靜,「啪」地睜開雙眼。剎那問,仁科的身後發生了爆炸。
「嗚哇!」
背後受到爆炸波及,仁科抵擋下住地倒臥在地上。
陳靜操縱仁科背後在冒煙的細微火苗,讓它急速膨脹進而引發爆炸。
她的能力不僅可以讓物質燃燒或是射出火球,還能自在地操縱視野內所存在的一切火焰。
毫無防備之下遭受襲擊的仁科,只能倒臥在地發出申吟聲。
「真是的,我們兩個都很容易疏忽大意呢,真是沒辦法啊。」
陳靜的眼中浮現出自嘲的神情,慢慢地抬起頭朝向天空。
「霍爾之炎。」
嚴肅地低語呢喃後,陳靜朝著倒地申吟的仁科尖聲咆哮。
察覺到有攻勢來襲,仁科立刻把剩下的右翼蓋在身上、擺好防御架勢……不過卻什麼也沒發生。
「哈、哈哈,怎麼了?什麼也沒發生嘎!」
淡淡地听著仁科的嘲笑言語,其實陳靜的攻擊已經結束了。
此時,仁科的敗北已經確定了。
陳靜高聲咆哮經過十秒後。
「嗚咕哇?怎、怎麼回事,身、身體好燙!?」
仿佛源自體內燒灼起來的熱氣,突如其來地侵襲仁科。
「嗚……咕……咯啊啊啊!」
突然竄起的猛烈熱度,隨著仁科的哀鳴持續上升著。
不久,白煙伴隨著羽毛與**燒焦的惡臭,開始從仁科體內冉冉冒出。
仁科倒臥的水泥地暴露在看不見的熱氣之下,也發出「噗滋噗滋」的聲音,仿佛煮沸了一般。
「霍爾之炎……這是我唯一有命名的招式……靠著咆哮使空氣中的分子爆發性地震動,產生的熱能讓目標四周變為超高熱後——」
陳靜緩緩地解說著。當她話說到一半時……
「嗚嚕呀啊啊啊啊!」
仁科身上到處都冒出火舌,他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後便被火焰所吞噬。
「…——再一口氣點燃。」
當陳靜說完這句話的同時,仁科的身體也幾乎燃燒殆盡,化成灰飄散在深冬的天空中了。
看若仁科最終下場的陳靜,深深地吐了口氣。
「哎呀哎呀,看來今天是沒辦法幫小寶貝們做晚餐了……」
陳靜力氣耗盡地倒在原地,慢慢地閉上眼楮。
血液毫不留情地從側月復流出。
在漸漸模糊的意識中,有兩個喊著自己名字的聲音,非常刺耳地傳進陳靜的耳內。
在昏暗的巷道里,柚本真矢抱著膝蓋蹲在角落。
這里似乎是某個餐廳的後門,塞滿廚余的垃圾桶堆置在真矢的四周。
現在的時間正是繁華夜街開始熱鬧的時候。從巷道的另一頭就能听得到行人鼎沸的唁一鬧聲,在真矢的耳邊回蕩著,鼻端還聞得到垃圾桶飄來的惡臭味。
「姊姊……」
眼中含著淚水的真矢,緊抱著膝蓋將臉埋進膝蓋之間。
一聲聲壓抑的哽咽從真矢緊抱的膝蓋間傳出。真矢一邊啜泣著,一邊回想起從前的往事。
雙親去世的時候,四歲的真矢由于寂寞難耐,每天總是躲在庭廣澤八家的倉庫里,和現在一樣抱著膝蓋哭泣。
每一次都是姊姊陳雪找到真矢並安慰他。
她會溫柔地模模真矢的頭,如果真矢還是繼續哭個不停,為了讓他提起精神,姊姊還會唱開朗的歌曲給他听。
「姊姊你不會像爸爸和媽媽一樣,離開我去其它地方吧?你不會放著我一個人不管吧?你會永遠和我在一起吧?」
每當真矢一面吸著鼻涕,這麼問陳雪時……
「嗯,因為真矢是我唯一的弟弟啊,姊姊哪里也不會去,會一直待在真矢身邊的。」
陳雪絕對會輕聲地如此回答他。
真矢一直相信著這句話,他從小到大只相信陳雪。
可是——
陳雪卻離他遠去,還說要和一個自己沒見過面的男人一塊生活。
「徐志達。」
他就是奪走陳雪——真矢最愛的姊姊的男人。
當真矢听說結婚的事時,他覺得陳雪背叛了自己,不過,真矢也明白遲早總會有這麼一天的。
對陳雪來說,他只是有著血緣關系年幼的弟弟。如果和其它男人在一起,能夠讓她獲得幸福那也無妨,真矢拚命地說服自己。
但是,真矢的感情卻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就在這個時候,那名冷酷的男子出現在真矢的眼前。
當真矢在自家庭廣澤八家頂著夜風仰望新月的時候,加百利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站在真矢的面前。
因為事發突然,使得真矢完全不知如何反應。加百利將一把收放在紅色劍鞘里的長劍遞向真矢,並說︰
「握住這把劍,有了它,姊姊就是你的了。」
危險!非逃不可!腦中明明這麼想,真矢卻仿佛被什麼東西操縱了一樣,握住了那把劍。
然後一切開始失控。
從他握住那把劍開始,之後究竟過了多久時間,他已經完全記不清楚了。
思考變得模糊不清。
有種自己已經不是自己的感覺,纏繞在心中久久不散。
某樣東西在內心蠢動著,一種不像是從前的自己的黑色思緒。
可是,只要拿著那把劍,心情就會變得輕松許多,意識會漸漸遠去,不會想起被背叛的痛苦。然而,每當拿起那把劍,心中蠢動的黑色思緒,就會一點一點地變大。
「非逃不可」盡管這麼想,但只要放開劍,就會被心里的不安給壓得喘不過氣。
即便是現在,那把紅色的劍也豎立在自己身旁。
只要一放手,明明只過了短短的兩、三分鐘,身體卻抖個不停。
「救救我……救救我啊,姊姊……好恐怖……我變得不像是自己了……」
擁住雙肩邊發著抖,真矢一面呼喊著姊姊陳雪。
他想起陳雪的笑容和溫柔的聲音,用抖得不成音調的聲音哼起從前陳雪唱給他听的歌。
即使如此,不安的感覺還是沒有消失。
「救救我……救救我……」
真矢伸出強烈顫抖著的手,探向靠在牆上的劍。
滿天的星星與明亮的月亮在萬里無雲的夜空中靜靜地綻放光芒,冷冽的空氣包圍著四周。
徐志達與陳雪一言不發地定在無人的街道上。
「真矢……?」
陳雪突然低聲說出一個徐志達從未听過的名字,並望向身後。
「怎麼了嗎?」
徐志達出聲問她,陳雪回過頭低喃︰「沒什麼,只是我多心了吧。」
「陳靜姊姊……不知道有沒有大礙……」
「不會有事的,你已經替她治療過傷口了,況且老姊的生命力可是很頑強的。」
徐志達為了安撫不安的陳雪,努力著用開朗的語氣說道。
經過屋頂的慘烈戰斗之後,陳雪盡全力使用只有白僵尸女性才擁有的‘治愈’能力,治療已經昏過去的陳靜。
其實所謂的‘治愈’,是指藉由舌忝舐傷口的動作,將力量送進對方的身體里。另外,這個治療的特殊能力還能夠治療精神方面的創傷。
過了一會之後,陳靜終于恢復意識,她決定以僵尸的姿態一個人走回家。雖然徐志達說了要送她回去,但卻被陳靜以「我可沒淒慘到要被你這種人同情」一句話拒絕了。
「唉,看她還能講出那麼毒辣的話,應該沒事了吧。」
只要一想到這個愛逞強的大姊,徐志達的嘴角就不由得浮現一抹苦笑。
「可是陳靜姊姊真的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呢。」
「什麼?」
「姊姊是因為擔心你,才會到大學里來的吧。」
听到陳雪這麼一說,徐志達才發現到陳靜出現的時間點的確太巧了。或許正加陳雪所說的,她是擔心徐志達才會一直默默守在他身邊的。
「……我……直是丟人啊……」
徐志達停下腳步低語。陳雪繞到他身前,盯著他的臉問︰「為什麼這麼說呢?」
「昨天是你,今天是姊姊……我總是要別人保護我。我應該要……」
陳雪伸出食指抵住徐志達的嘴唇,擋住他接下來自責的話語,輕輕地搖搖頭。
「不要這樣子想。」
「可是……」
……如果我能再堅強一點,姊姊就不會受傷,爸爸也不需要特意把無辜的陳雪送到自己身邊了。
只要一這麼想,就不得不覺得自己定個悲慘的男人。
大概是看穿徐志達的心情吧,陳雪溫柔地用撫慰般的語氣說道︰
「不管是陳靜姊姊、父親、還是我,大家都很喜歡你。所以我們才會想要守護你,就算因此而受點傷也沒有關系。而且,徐志達,你之前不是和我說過了嗎?」
「什麼?」
「如果露出悲傷的表情,在天國的媽媽也會為你悲傷。所以你一定要露出笑容才行啊。」
陳雪微笑著,用雙手溫柔地捧著徐志達的兩頰。
「我……什麼時候……告訴過你……?」
「很久很久以前。十二年前……」
「?」
「你不記得了嗎?我會讓你想起來的。」
陳雪說完之後,便把放在徐志達頰上的手放開——
砰。她突如其來地用拳頭往徐志達的額頭上揍下去。
「什麼、什麼、什麼!?」
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徐志達一邊模著額頭一邊看著陳雪。結果陳雪再次把雙手撫上他的臉頰。
「你說過你要守護我的。你要負起責任喔!因為你是個男人嘛!」
陳雪用比平常高八度的強硬語氣說道。
看著性情大變的陳雪,徐志達傻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我跟你約定好的……」
低聲訴說著的陳雪,聲音又回復到一如以往般的溫柔。
「徐志達你說過你會喜歡上我,所以要我也要喜歡上你的。我們曾經約好了的呀。」
「呃……啊……啊啊……!?」
話說到這里,徐志達終于想起來了。十二年前,他曾經在某個人的葬禮上對一個陌生女孩獻出自己的初吻。
說是想起來了或許有點怪。因為雖然記憶深處的確似乎有過這麼回事,只是他從來沒想過對方居然會是陳雪。
「可、可、可是,那、那是小孩子順、順勢說出來的……你、你不會、把、把那段話、當、當真了……」
腦袋里一片混亂,徐志達已經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表達什麼了。
「找借口是不好的行為唷!我已經把我的初吻獻給徐志達了。所以如果你不負起責任的話,我會很困擾的。」
「呃、啊、啊……」
除了說不出話來,額頭上還一直冒汗。
看著徐志達一臉慌張的樣子,陳雪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不需要擔心,我只是在說笑的。」
雖然在听到‘是說笑的’的那一瞬間松了一口氣,不過徐志達隨即又想起陳雪之所以會就這樣‘突然嫁給自己’,八成就是為了這個小時候的約定吧。這樣一想,她根本就是很認真的嘛。
不管怎麼樣,徐志達還是不斷深呼吸、擦著額上的汗,試著冷靜下來。
「其實我從第一次見到你開始,就無法忘記叫做‘徐志達’的男孩子。因為你給我的印象太深了……」
「……」
「後來父親大人跟我談到結婚的事……」
听到這件事,徐志達就不由自主地感到頭痛。
據陳雪所說,柚本家的人在處理陳雪雙親過世時的事情上受到徐家的照顧,所以沒辦法拒絕徐家的請求。
老爸該不會是威脅人家的吧?一想到這點,徐志達就越來越輕視自己的父親。
「剛開始的時候,他要我先來見見你,只要有一點點不喜歡,我就可以立刻離開。其實一開始的時候我真的覺得很不安,因為我心里的‘徐志達’一直是那天那個小男生,那個說會守護我的小男生……所以我完全無法想像現在的徐志達是什麼樣子……可是……」
陳雪眯起雙眼,抬頭看著月亮輕聲訴說︰
「看到你趴在桌上睡覺的樣子,我就知道你從來沒有改變過。你的身上,仍舊是滿滿的溫柔氣息。讓我的不安完全一掃而空。」
抬頭望著月夜的陳雪神秘而美麗,讓徐志達感到有種錯覺,覺得好像足月神來到眼前一般。
這個月神就站在看到出神的徐志達面前,露出了一個人大的笑容。
「我最喜歡徐志達身上那股溫柔的氣息了。我希望能夠永遠待在那股氣息身邊。」
「陳雪……」
那是一種不可思議的感情。光是看若陳雪的臉,胸口就像是快被撕裂般的瘋狂跳動著,但同時,卻也能讓自己沉靜安穩下來。
「我已經從父親大人那里听說了所有的事。像是母親大人的事,還有追逐著徐志達的敵人的事……」
「……」
「而且父親大人告訴我,你所背負的命運一定沉重到無法一個人承受,所以他希望我能成為你的支柱……」
「對不起……」
徐志達垂下頭,用微弱的聲音說道。他能說的也只有這樣。
「不要道歉……因為,我現在真的是打從心底希望,能跟你一起承擔你的命運。希望你能不要再受那麼多的苦難……」
陳雪的每一句話和她的聲音都像春天的陽光般溫暖,滲進了徐志達的內心深處。
「我很高興你有這份心意,也很高興你願意對我說這些……可是,我還是不能把你卷進我家的問題中……」
徐志達緊緊握住顫抖的拳頭,申吟般的說。
「如果連你也像媽媽一樣……」
「不要再說了……」
陳雪甜蜜低微的聲音切斷徐志達的話,用她的柔軟雙唇蓋住了徐志達的嘴。
好溫暖的唇。覺得陳雪像是直接踫到了自己的心一樣。
到底過了多久?五秒鐘嗎?還是一分鐘呢?徐志達無從得知。
最後陳雪慢慢抽離雙唇,用一如以往的微笑說「我們回家吧。」
「啊……好。」
徐志達點了點頭。兩個人肩並著肩,走在無人的夜道上。
陳雪雙唇的觸感還鮮明地留在自己的唇上。如果是以前的徐志達,他的臉早就紅透了;但不知道為什麼,這次他卻能用自然的平常心來面對。
「那個……徐志達……?」
兩個人走了一會兒,陳雪突然開口︰
「我可以挽著你的手嗎?」
她微微低著頭,拉著徐志達的外套袖子。
「呃、啊啊……好啊。」
徐志達一回答完,陳雪便很高興的挽起徐志達的手,兩人再次向前走去。
——咦?兩個人回同一個家的意思,就是她要住我家?
突然,這個想法浮現心頭。徐志達的臉瞬間染上炙熱的顏色。
——不準想像不準想像不準想像。
為了一掃不斷涌上的雜念,徐志達拼了命催眠自己不準胡思亂想。
她大概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吧?
「徐志達啊,回去之後我會煮一鍋暖暖的關東煮,請你一定要捧場喔。我會放很多竹輪麩進去的。」
陳雪快樂的拉著徐志達的手,而完全無法催眠自己不要亂想的徐志達,也只能赤紅著臉乖乖地點頭。
在挽著手並步走著的兩個人頭上,是一片無邊無際、清澈耀眼的滿天星空。
沉重冷冽的空氣支配了這個空間。
這里是郊外某個廢棄賓館的地下停車場。
雖然已經被廢棄多年,但電力似乎尚未被切斷,幾盞殘存的電燈亮著微暗的光線,照亮地面。
加百利隨手把女孩一丟,用食指拭去嘴角邊的血跡。
‘用餐’時間已經結束。被拋棄在地上的女孩脖子上被明了小小兩個洞。
女孩是在熟鬧地方閑晃的女高中生,只是幾句簡單的搭訕,就讓她毫無戒心地跟到這里來。
巽感到有一股炙熱的力量從身體深處涌出。魔力應該回復得差不多了吧?
「就是明天了嗎……明天,一切將會結束……」
巽在右掌上做出一個小小的青白色光球,隨即將其捏碎。光球破碎的粒子,飛散至各處。
十天前的前哨戰就像場游戲一般,玩得蠻盡興的。巽在徐志達的大學里施放了閑雜人等不得靠近的法術,煽動仁科和熊阪發動攻擎。
雖然結果是仁科被徐家的長女打敗,熊阪則是連變身都沒有機會就被打倒了,不過無所謂。
他還有真矢這張王牌,雖然到現在都還沒有出場的機會,不過他正一步步邁向‘完成’。
相信很快就可以讓他以最強武器的身份登場了吧。
李鬆唐那邊他也事先刺激過他了。那個感情直率的少年今天晚上應該會照他的計劃再次襲擊徐志達,但他並不期待李鬆唐能夠打敗徐志達。
另外,原本預料中‘廣澤八家’的刺客竟完全沒有出現,這樣一來,準備用來和‘廣澤八家’的刺客戰斗的手下們,除了已經從自己這里得到‘劍’的直矢之外,其它人不過是陪襯的角色而已。直正的復仇如果不是用自己的手去完成的話,便沒有任何意義了。
看也不看地上的女孩尸體一眼,巽走到外面。
真矢雙手抱胸,靠在入口旁斑駁的牆壁上。
完全看不到其它人的存在。冰冷的風吹過巽的雙頰。
「狀況怎樣啊?直矢?」
他問完後,原本一直望著天空的直無言地瞥了巽一眼,再次把視線移回天空中。
巽淡淡地笑了。
因為真矢的瞳孔顏色,正如巽所想的改變了。
真矢的瞳孔顏色,已經變成比血還深的深紅色。
這是他給直矢的魔劍•緋無的力量已經卻是滲透進真矢身心的證據。
現在掛在真矢腰邊的魔劍•緋無,是巽以前使用禁忌的秘術打造出來的。
封入緋無中的魔力可以將使用者心里的強烈**轉換成力量。
只要**和願望越強烈,緋無給使用者的力量便會越強大。
但是如果使用者的精神尚未成熟、或是過于脆弱時,使用者會因無法抵抗緋無的力量而失去自我。
原本巽在打造這把劍的時候,是打算把它拿來當作自己的武器。但因為緋無無法承受巽的魔力,使得劍身開始有了龜裂。因此巽決定不自己使用而改采其它方法。
——制造一個可以自由操袱、且武力強大的私人士兵。這就是新的緋無使用方法。
十二年前和徐皇作戰時,他也曾經讓一個僵尸一族的人成為緋無的俘虜,攻擊徐皇。
如今,和當年一樣,巽打算利用緋無將真矢打造成最強的私人士兵。
因為真矢擁有成為戰士的過人資質、強烈的願望和脆弱的精神。
這對緋無來說是最這合的人選。真矢滿足了緋無所需的所有條件。
而真矢恰巧是十二年前被緋無俘虜的那個男人的兒子。巽只能說這是極盡諷刺的命運。
「趕快給我出場的機會。你給我的劍正呼喚著想砍人的**。」
直矢抬頭盯著夜空說,完全不看巽一眼。
和先前的機械式空洞語調不同。是一種充滿自信、寒冷惡意和堅定意志的語調。
真矢已經‘完成’了。
「真可靠啊。不過,做事是有順序的。你就讓它繼續渴望血氣吧。」
「哼。」
真矢一臉無聊的皺起臉,背向巽走開。
等到真矢的背影消失後,巽輕輕撥開劉海,抬頭看著月光閃耀的天空。
「奈津美……就是明天了。在明天的滿月之下,我會結束對徐皇的復仇。然後,我會到你的身邊去……我再也不會讓你感到寂寞……請你溫暖地迎接我。」
巽仰望著天空,用沉穩的語氣向已逝去的戀人訴說。
「明天將決定一切。但,在那之前……」
今夜還有一件事要做。
巽的喉頭深出低沉的笑聲。他掀開斗篷,從現場消失。
夜空里閃耀著金色光輝的月亮,正準備描繪明日的月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