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任萱看著那藥瓶,像是見了鬼般的別過頭去。
「小梅,把藥收起來。」她閉上眼道。
「是的,小姐。」小梅將藥瓶塞回腰帶內,「事不宜遲,等今日晚膳,小梅就加一些放入少爺的碗中……」
「千萬不可!」邱任萱回過頭來厲聲道。
從未听過邱任萱以如此嚴厲的神色大吼,讓小梅嚇了一跳。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嚷你的。」邱任萱愧疚的拉起小梅的手,「我是怕你真的用了……」她抬起頭來直視小梅,「別這麼做,懂嗎?」
「為什麼?」小梅納悶,「這攸關小姐的幸福,為什麼不要?難道你不想跟大少爺長相廝守?」
「我想。」邱任萱苦澀的笑了下,「但這並非他心甘情願的,我怕他會怨我。」
「有了肌膚之親,自然就會生出情意來,小姐不用想太多。」小梅鼓動如簧之舌,極力慫恿勸說,「我爹娘也是這樣,婚前是互不相識的兩人,可這婚一成了,入了洞房後,就對枕邊人在意起來,玄妙得很。」
邱任萱聞言不免有些心動。
「當真?」
「當然是真的呀,小姐,你仔細想想便知。」小梅敲敲腦袋,「大部分的男女成親都是奉父母之命,多少人婚前沒見過一面,還不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男女一旦行過周公之禮,情便會產生,壓根兒不用擔心少爺現在不喜歡小姐,只要兩人有了夫妻之實,少爺便會越看小姐越順眼,也會越來越喜歡小姐了。」
「這……」
「小姐就別猶豫了,咱們今晚就進行吧,否則,少爺就要被妓院的鴇子給搶走了。」小梅故意提到張青青,直接刺中邱任萱心中的結。
邱任萱果然臉色一變,心生動搖。
「小姐?」
「不……還是不行!」邱任萱用力一甩頭,甩掉腦海的。
「我不能這麼做,我不能對大哥不仁不義!」她起身走向銅鏡,望著她看了十八年的容顏,再想著張青青的絕美花貌,藉此提醒自己不該使用卑鄙的手段去佔有本不該屬于自己的東西。
「小梅,藥的事別再提了,我也當你沒說過,好嗎?」
丑丫頭怎麼這麼難說動?
小梅暗中咬了咬牙。
「是的,小姐。」小梅見邱任萱意志堅決,表面迎合點頭,心底打著其他主意。
華啟斐回客棧時,已近中午。
在房內苦候的邱任萱手上拿著書,心思卻不在那上頭,書握了一個早上,連一頁都未翻過去。
當小梅來報,告知華啟斐人回來時,她毫無考慮的直接拋下書本,提起裙擺沖出了房間。
剛月兌上外衣,正洗淨雙手的華啟斐見她來,右邊濃眉微微一挑。
「怎麼了?」
「你……」她張口,質問月兌口而出,「昨晚在張姑娘那過夜?」
「張姑娘?你說青青?」
她僵硬的點頭。
她貌似焦灼,可見對于他在張青青那徹夜未歸一事十分上心,他見了卻不覺得惱,反升起想要逗弄她的惡作劇心思,想見她會有啥反應。
「是啊。」他敲了下肩膀,故意露出疲累貌,「一整晚不得睡。」
實際上他與張青青合奏了一晚的琴,這是難逢敵手的她唯一的願望,他可是彈得肩頸僵硬,指尖都快出血了。
一整晚……
邱任萱胸口窒緊,腦子一片空白,無法言語。
「小七,過來幫我按摩一下肩膀。」
一旁整理衣服的小七連忙暫且放下,過來替華啟斐揉捏僵硬的寬肩。
「一個晚上……一個晚上都在……」
「都在什麼?」華啟斐微側著頭。
「沒什麼!」邱任萱驚覺自己問得太多。
孤男寡女一晚未睡,又是在妓院那種地方,還需要懷疑一整個晚上都在忙啥嗎?
視線不自覺飄向他的手--她想起昨晚夢中大手在肌膚上游移的觸感。
視線往上落向他的唇--她想起昨晚夢中他吻遍了她全身。
視線往下落向他的雙腿之間--她想起昨晚夢中他迎身向前,深而沉的佔有了她……
她恍恍惚惚的,憶起顫栗般的快感。
夢中是她,可實際上與他共赴巫山雲雨的不是她……
「我回房了。」她匆匆回頭,不待華啟斐應聲,人就消失在門口。
這丫頭剛在看哪?
華啟斐挑起興味的眉。
她先是看他的手,再看他的唇,最後看著他的……?
她該不會在想象他跟張青青一整晚不得睡的經過吧?
「噗……」華啟斐忍俊不禁,原僅是噗哧一聲,很快的就像火星掉落草地瞬間燎原,笑意滾滾而出,轉為狂放大笑,「哈哈……哈哈哈……」
「少爺想起啥這麼好笑?」
「我笑那丫頭……哈哈……」他無法克制的捶桌。
「小姐又怎麼了嗎?」小七一頭霧水。
「那丫頭總有辦法讓我如此歡樂。」他揩了揩泌淚的眼角,心想每天都能逗樂他的人,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吧。
小七嘴角抽搐,完全想不出適才邱任萱又做了啥戳中華啟斐的笑穴。
「少爺,這世上大概只有小姐,能屢屢準確無誤的戳中您的笑穴,讓您如此開懷了。」
「的確……」他吐了口大氣,「也不枉我費盡心思了。」
「費盡心思?」
華啟斐未回應他的疑問。
就剩最後一個步驟。
他握緊拳。
屬于他的雛鳳,即將出世!
她與他的房間,中間只差兩間客房,短短的距離,卻仿佛有一條街那麼長,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房里的,回過神來時,是小梅緊張的叫喚她。
「什麼事?」她張大無知的水眸,眼神空洞。
「小姐,你怎麼了?我剛叫你好幾聲都沒回應,嚇死我了。」小梅大松口氣的拍著胸脯。
「小梅!」邱任萱忽地拽緊小梅的手,「你早上拿的那個藥還在嗎?」
「當然還在呀。」小梅眼眸一亮,「小姐準備用它了?」
「對!我想使用它,我想要大哥成為我的夫婿……」當赤果果的沖出唇瓣,邱任萱驚詫住口。
她剛說了什麼?
她要大哥成為她的夫婿?
這的確是她這輩子唯一的願望,但她僅能埋藏在內心深處,怎可直言!
「小姐,用吧!」小梅用力回握,眼神激動。
用吧!它將會成為崩毀你美好世界的一瓶炸藥!
「不!」理智回籠,邱任萱甩掉小梅的手,轉過身去。
「不行,我不能這樣做!」
「小姐?!」
「我不可以這樣做!」邱任萱堅定點頭,像是在堅定自己的意志,「絕對不可以!我不能這麼自私的左右大哥的人生!」
小梅明白,邱任萱何嘗不想動用那瓶藥,將木造成舟,把華啟斐與自己的人生綁在一起,她只是礙于世俗倫理,怕良心不安,才裹步不前。
就讓我替你踏出那一步吧!
小梅嘴角揚起奸詐的微笑。
然後將你的世界粉碎!
用過午膳,華啟斐如同平常來到邱任萱的房里,但他未帶任何書籍,反而是差遣小梅重新在臉盆注入溫水,並將一枚絲瓜絡放入溫水中浸濕。
「把手伸出來,袖子稍微挽高。」華啟斐輕聲指示。
「手放入水里。」
不明華啟斐意圖的邱任萱納悶的照做,愕見他拿起絲瓜絡搓洗她的手背,用毛巾擦干後,自一瓷碟中,以指尖挑起少許香馥馥的玫瑰雪花膏,抹在她的手背上。
「把兩手並放一起比較一下。」他將瓷碟交給小七後道。
不用比較,邱任萱就已看出以絲瓜絡清洗並抹上雪花膏的手背看起來白皙細致,仿佛閃著光,而未經過這道處理的左手則顯得暗淡。
「效果不錯吧?」華啟斐自得一笑,「小梅,以後替小姐沐浴記得用絲瓜絡搓洗一遍,然後再抹上雪花膏,懂嗎?」
「是,少爺。」
那雪花膏好香,小梅真想替自己也抹上一些。
「大哥怎會有這些東西?」邱任萱好奇的問。
「這是青青給我的。」他已經問明販賣的店鋪,也已下了訂單,只要照著用上幾天,邱任萱的肌膚必會光彩動人,人也會看起來更漂亮。
原來是張青青給他的。
邱任萱興奮的眸色黯然了些許。
「小梅,你過來。」華啟斐站來邱任萱身後,解開綰得俗氣的髻,「現在流行的發髻式樣有幾款,你梳妝的方式太不入時了,以後照著我的方法做。」
華啟斐說道,手邊動著,利落的梳起一個漂亮的玉蘭花苞髻,畫龍點楮的在最適當的位子插上百合花發叉,邱任萱的背影頓時變得迷人起來。
兩名奴才瞠目結舌看著主子巧手打造一個完美的發型,小七困惑的心想,少爺啥時習得梳妝的技巧,怎麼他跟在主子身邊多年,完全不察?
更令他們驚訝的是,華啟斐先以紙巾抹掉小梅早上替邱任萱畫的妝,再拿起眉墨,專注而輕巧的在邱任萱的臉上畫上兩道漂亮的彎彎柳葉眉,水眸勾畫妍麗色彩、雙頰胭脂輕點,最後在粉唇上淡抹粉女敕的色澤。
他的眼神專注,動作輕而仔細,與她之間是從未有過的近距離,邱任萱因而胸口小鹿亂撞,緊張得不得了。
她心中戀慕的男子近看更是完美,俊朗的五官仿佛是上天造出最得意的作品,她近乎痴迷的愣視,完工仍恍然未覺。
「好了。」華啟斐以手絹抹掉指月復上的色彩,身子往後,仔細審視自個兒的作品。
經由他巧手妝點,明眸更為靈動,氣色更好,人也更為出彩了。
她會是個漂亮的丫頭。
再過些時日,身體調養完全,該長的肉長齊了,稍微裝扮一下,可不比他人遜色。
他十分滿意的揚笑。
「你們來看看。」華啟斐朝兩個奴才招了下手。
小七先退到華啟斐身後,「小姐變漂亮了。」他驚訝一呼。
小梅沒有作聲,她暗暗咬牙不滿不過經由華啟斐一畫一抹,邱任萱整個人當真亮麗了起來。
听到小七的稱贊,邱任萱害羞的低下頭去。
她不曉得此時的自己變得怎樣,但華啟斐的表情似乎很滿意,小七的驚訝也不像作假,莫非她真的變得比較漂亮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