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牛？！」
淡淡月光下，段阿牛就站在小院中，一臉傻乎乎的笑容。
王石很想上前擁抱一下這個家伙，可他剛剛邁出一步，便瞬間冷靜了下來。
尚書府的守衛雖然不如皇城那麼嚴密，卻也絕對不是想來便來如無人之境，而且自己方才便在涼亭中，只不過剛回到小院就發現異常，這期間根本沒有發覺段阿牛的存在，這事怎麼都透著一股玄乎。
更關鍵的是，冬兒去哪里了？在這個時間段，這丫頭絕對沒有理由到別的地方去。
段阿牛卻沒有他這麼多心思，走上前激動地說道︰「王少爺！」
「嗯，阿牛，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里？」王石臉上的開心神情倒不是裝出來的，只不過那份小心也沒有掩飾。
段阿牛沒有說話，只听旁邊傳來一陣鼓掌聲，然後一個嗓音醇厚的男人說道︰「小子，我沒騙你吧，這王少爺戒心深著呢。」
王石轉眼望去，從陰影中走出一個男人，身量和他差不多高，臉上肉比較多，但不是很胖，相反有點剽悍的感覺，頭發有點長，而且很茂密很散亂，眼楮不大不小，黑眼圈很嚴重，胡子很黑很短，僅僅是嘴邊圍了一圈，不像絡腮胡那麼夸張。
王石瞳孔微微收縮，因為他看到冬兒緊跟著從這人身後走出來。
他迅即上前一步，兩手一圈便成攻勢。
「王少爺，不要誤會了！」段阿牛一聲低呼，立刻上前擋在了兩人之間。
那長相很粗獷的男人看見王石的手勢，雙眼一亮，調笑道︰「想不到你還能學會拂雲散手？呃，資質還可以，就是內功太差了，發揮不出散手的一成功力。」
這時冬兒也跑到他身邊，對他歉聲說道︰「少爺，冬兒沒受欺負，只是這位段兄弟說想給你一個驚喜，所以才躲了起來，如果少爺生氣，就請責罰冬兒。」
王石頷首示意自己明白，他盯著對面那個長相粗獷的男人，很好奇對方居然能一眼認出拂雲散手，而且他說自己內功太差是什麼意思？當初席先生並未對自己的內家心法提出異議，難道這個人修為比席先生還高？
「阿牛，他是誰？」他沉聲問道。
段阿牛傻傻一笑，撓頭道︰「我叫他怪大叔，那天在皇宮前，就是他救了我。」
王石想起朝歌山曾說過，當天段阿牛在皇宮前廣場上突然消失，原來是被眼前這個男人救走。他相信阿牛不會說謊，所以暫時收起了敵意。
「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你們跟我來。」
王石領著他們走到小院的書房，一進門那男人便道︰「我說丫頭，肚子餓了，能不能去尋點吃食來？」
冬兒看向王石，見少爺點頭，便連忙出去準備食物。
「想不到你這少爺藏書還挺多，嘿，不介意我看看吧？」
王石伸手道︰「請自便。」
看他一副自來熟的模樣，王石便不再理會，讓段阿牛坐下，然後細細問著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听他說到那天皇宮一戰，王石不禁感慨，也只有段阿牛這樣的人才會那樣決絕地去做一件事情。隨後說起現在在書架前翻書的男人，段阿牛的神情感激之中帶著一絲迷茫。
那天他和數百禁軍搏殺，被死死困在中間，根本沒有辦法逃出去，當然他也沒打算逃出去。只是有點不甘心，因為他無法完成少爺的夙願。若是一開始不用這個法子，而是想方設法混進皇宮，說不定事情會順利一些。
可要真的那麼做了，就不是他段阿牛。
在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已經死定了，因為他全身的力氣都差不多耗盡，柴刀已經卷刃，想舉起來都很困難。忽然廣場之上就刮起一陣狂風，緊接著他的腦袋被人敲了一下，頓時昏迷過去。
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置身于一個破廟中，搞不清楚究竟是什麼地方，而且是深夜，廟外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直到那男人拎著兩只香噴噴的烤雞出現，一番交流之後，他才知道是被這個性情怪異的男人所救。
性情怪異？
王石回頭看了一眼，那男人看個書也是上躥下跳，很快便將他的書架弄得亂七八糟。
很像一個猴子。
趁著冬兒將吃食端進來，王石連忙招呼那人過來，然後圍桌而坐。
王石沖冬兒使了個眼色，讓她不要待在這里。雖然段阿牛一個勁地說那家伙是個好人，可王石總覺得他很奇怪，身上有種王石似乎很熟悉的感覺。
那男人一點也不客氣，不管另外兩人，自己開懷大吃，吃相算不上難看，總透著一股邪氣。
王石沒什麼食欲，只是一個勁地讓阿牛多吃點心，等那男人將冬兒端來的點心快吃完的時候，他才開口問道︰「這位朋友，請問怎麼稱呼？」
「阿牛沒告訴你？」
「他說你叫怪大叔，可是我想這世間沒有人姓怪吧？」
那男人滿不在乎地說道︰「有什麼好奇怪的？別人都這樣叫我，男人叫我怪大叔，女人叫我怪叔叔，你若不願意，就叫我怪哥哥好了。」
王石發現這人和柳隨風有點相似，都有一張讓人忍不住想揍他的嘴。
那男人忽地嘿嘿一笑，道︰「逗你玩呢，像你這樣的少爺，肯定是極為在乎自己的身份，老夫不為難你，你就叫我怪客吧。」
他自稱老夫，可王石發現自己無法從他的面相上分辨出年齡。
這一點讓王石很驚訝。
「請問怪客兄，仙鄉何處？」
怪客撓撓耳朵道︰「你說啥？老夫听不懂。」
「你來自哪里？」
怪客懶洋洋道︰「我從山里來。」
「不知是哪座山？」
「大山。」
「何處大山？」
怪客忽地有些興奮地說道︰「你知道這個地方？」
這麼一段沒頭沒腦的對話，王石愣了片刻才明白怪客的意思，原來他說的那座山就叫何處大山。
這是什麼名字……
王石疑惑道︰「何處大山？好奇怪的名字，不知道有什麼典故？」
怪客連忙擺手道︰「你別問我，我每次提到這個名字就覺得丟人，誰知道是哪個蠢貨取了這樣一個名字。」
王石話鋒一轉道︰「方才听阿牛說你當初救他的時候很輕松，而且一見面就能點出我的弱點，那麼閣下的武道修為一定不俗，不知能否請教一二？」
怪客瞪眼道︰「你想和我打架？」
王石搖頭道︰「不是打架，是請教。」
怪客嘿嘿一笑，道︰「我不和你打，我怕一拳就把你打死了。」
說完這句話，未見他有任何動作，人影一閃便出了書房，速度之快令王石心中震驚。
只听他的聲音傳來︰「東西很好吃，替老夫謝謝那個丫頭。」
說到最後丫頭兩個字時，聲音已經變得極為遙遠，似乎遠在十數里開外。
王石細細想著何處大山這四個字，猛然間記憶一下子閃回腦海。
席先生曾說他來自何處，王粲曾說自己以後就會明白何處是個什麼地方。
難道他們所說的何處，就是這個怪人口中的何處大山？那他豈不是和席先生來自同一個地方！
王石心中一陣激動，連忙縱身出了書房，可是夜色茫茫，哪里還有那個怪客的身影，而且按照他那可怖的速度來看，此刻恐怕已經走得極遠，憑王石現在的修為根本就追不上。
他不禁有些懊喪，本來席先生離去後，他就挺想念這個古里古怪的中年人，如今好不容易踫上極有可能認識他的一個怪人，卻被自己給放跑了。
回到書房後，他又拉住段阿牛細細問了一番，包括這個怪客住在哪里，修為到底怎樣，有沒有提到過那個神秘的何處大山究竟在哪里之類。
可惜段阿牛一概不知，因為這幾天和怪客相處的過程中，他壓根就沒問過這些問題。
王石失望又無奈，不過對段阿牛倒沒什麼意見，因為他知道這少年其實就是一張簡單的白紙，根本就不懂那些彎彎繞繞。
幫他安排好住處後，王石回到臥室竟是一點睡意都沒有，腦海中翻來覆去就是何處大山這四個字，擾得他好生煩惱，以致一夜無眠。
次日天明起床，他一雙眼圈都黑了，反倒把冬兒嚇了一跳。
匆匆用過早飯後，吩咐冬兒幫阿牛置辦一身新衣服，又囑咐他不要離開小院，王石便坐馬車出了府。
到了壽亭侯府，听到消息的柳隨風匆忙跑了出來。王石沒心情和他閑聊，簡短地打過招呼之後，他便讓胖子去做幾件事情。
「啥？一輛堅固的馬車，一個可靠的車夫，還要一筆銀子？你想干啥？帶著郡主私奔？」胖子不著調地問道。
王石又好氣又好笑道︰「我跟郡主有什麼關系？你別胡扯八道。反正我有用，你幫我準備好了，明天天亮時在柳枝街尾等我。」
「得，我照辦就是了。」
「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先走了。」
「別啊，到府里喝茶去，今天我家老頭子不在。」
「改天，我還有事。」
胖子無奈地嘟囔了幾句，看著王石匆匆而去的背影，心里十分不解。
他要這些東西到底干嗎呢？難道真的是帶青黎郡主私奔？
胖子一想到在刑部大牢見過的那一幕，不禁呲牙嘆道，這郡主眼光真差，自己如此玉樹臨風她居然視而不見，反而看上跟石頭一樣的那家伙？
這他娘的是什麼道理？
不過胖子轉念一想，朝歌山好像說過非青黎郡主不娶，這樣一來就熱鬧了，到時候等他們兩個為了郡主大打出手，自己再出手把郡主搶過來？不行，郡主長的不好看，自己壓根提不起興趣啊……
壽亭侯府門外，胖子沒心沒肺地一邊傻笑一邊幻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