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記,管部長來了……」輕輕地敲了敲門後,常征躡著腳步進入了高晨光的辦公室,不失恭敬的做著請示,看向領導的眼神充滿了欣喜的期待。
老板的心情很好,這一點從老板在市委大樓里一出來,臉上難掩的興奮勁就能看出來,無疑老板的想法得到了劉書記的認可和支持,有了劉書記的全力支持,老板勢必要以此為契機,增強在郊縣的話語權,沒看到老板一回來就要找組織部長研究工作嗎,跟組織部長能研究什麼,自然是干部的選拔任用了,貌似這一次自己也能坐上順風車呢。
千年的媳婦熬成了婆婆,自己這個秘書終于有了出頭的機會,隆興鎮,多好的地方,產業基礎初具規模,發展騰飛的態勢已經顯現,領導能把自己安排到這樣的地方去任職,坐坐順風車就能名利雙收,真不枉自己鞍前馬後,沒黑沒白的侍候,一時間,常征覺得這兩年來所受的苦,所遭的罪都值了。
「請管部長進來吧,嗯,基層的工作不比機關里,千頭萬緒,復雜多變,你要注意,多干實事和好事,你是我的秘書,可不能丟了我的臉……」當了多年的領導,高晨光在洞察人心上自覺是有著幾分心得的,一看秘書一臉恭敬的表情,就知道他是什麼想法,心里覺得十分的好笑。
秘書和領導都是一體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提拔你,還能提拔誰呢,難不成把隆興鎮這麼重要的位子再交到雷縣長手里去?那是堅決不行的,這可是硬著頭皮,立了軍令狀才換來的支持,可不能這麼白白的浪費了。
「謝謝書記,我一定時刻牢記您的教晦……」如果說之前領導說要考慮是給自己暗示的話,那這一次領導連不能丟臉的話都說了出來,那無疑是在表明了領導已經下了決心要把自己外放了,這一刻,常征有如犯了錯誤的小學生一般,傾著身子站在大班桌前越發的恭敬起來,更覺得領導的聲音是那麼地動听,就像一捧清泉般滋潤著心田一般,讓人有種喜極而泣的沖動。
「記住我說的話,去吧……」揮了揮手,高晨光打斷了語音梗咽的常征,根本不給他繼續表決心的機會,在官場上,下屬在面對上級領導的時候,都有一種點頭哈腰的奴才像,好像不表示一下忠心,領導都不放心似的,這一點高晨光早就習以為常了,但這做派落到常征這里就免了吧,畢竟是自己的秘書,該照顧的時候還是得照顧的。
「管部長來了,我說你這體重啊,該減減了,人一胖,血壓血脂什麼的都找來了……」常秘書出去了,管部長進來了,搖晃著肥胖的身軀,翻著一雙魚泡眼,搖搖擺擺的模樣就像南極的企鵝,不過樓上樓下的走了幾步路,額頭上居然布了一層細汗,氣喘虛虛的,看得高晨光都替他這一身肥肉感到累的慌。
縣委抓方向,抓決策,政府抓管理,抓落實,換句話說就是書記管人,縣長管錢。但是郊縣的情況比較特殊,雷縣長是組織部長出身,又當過黨群書記和縣長,在郊縣的官場中儼然是風向標一般的存在,幾乎把觸角伸到了每一個角落里,來到郊縣快兩年了,高晨光一直致力于收回人事權,重樹縣委和縣委書記的絕對權威,在這個過程中,管興誠這個組織部長很好的秉乘了自己的用人意志,能夠穩定住如今這個局面,他是功不可沒的。
「是呀,是呀,這一身的肥肉,都成累贅了,得了,不提這事了,想想都覺得鬧心。書記,你找我來是要考慮縣直幾個部門的人選吧,我按照你的意思擬了一個名單,你再幫著把把關……」攤開藍色的文件夾,厚厚地一疊材料上附著一張手寫的名單,密密麻麻的人名和職位雀然躍于紙上。
別看管興誠長的胖,但頭腦可是很清醒的,特別是作為組織部長,他在提拔干部這個問題上具有極強的政治敏感性,既能突出高晨光的意志,又不過份的得罪雷縣長,更能在兩者之間的夾縫中大打擦邊球,維護住自身的利益,可以說他這個組織部長做的順風順水,游刃有余。
「你辦事我放心,這名單我就不看了,回頭找個時間上會通過一下就算了……」高晨光的嘴上說著不看,可這網地在名單上掃了一遍,發現排在最前面的幾個重要崗位上的人選都是按照自己意思落實的,剩余的人選也就沒有了看的必要了,想來都是管興誠平衡出來的結果。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自己吃肉,也得給人喝點湯才行,若是總是一個人吃獨食,那早晚得成為孤家寡人。
「嗯,我找你來是想就隆興鎮的班子調整征求一下你的意見,你有什麼想法,咱倆合計一下……」高晨光把姿態擺的很低,這是他的高明之處,用一種平等的姿態來征求意見,雖然最終接不接受這意見不好說,但這種姿態無疑充分體現了對管興誠的尊重,而在尊重的背後又體現了自己不怒自威的威嚴,這才是真正的御下之道。
「隆興鎮啊,哎呀,書記,隆興鎮的班子前段日子剛剛做了調整,這次熊克賢進步了,副手就不用動了,就是黨政一把手微調一下就行了,白婭茹是從市里委派下來培養的,這都鍛煉一年了,咱們也得給市里交個差,我的意見是讓她接書記吧。至于鎮長,嗯嗯,我還真有個人選,我們部里組織科的李一兵,都熬了快十年的老組工了,一直沒有合適的地方放出去,這回是不是考慮他一下……」仿佛不知道什麼叫做謙讓和客氣,高晨光的話音一落,管興誠基本上沒做什麼思考,就劈了扒拉的說了一大通,不但把白婭茹推上了位,更要將鎮長的位子據為己有,這個表現頓時讓高晨光陷入了石化當中,楞楞地看著侃侃而談的管興誠,心是一個勁的往下沉。
「這算什麼?難怪人家說官場上沒有絕對的忠誠,所謂的忠誠實際上就是背叛的價碼不夠,一個隆興鎮的鎮長,就誘惑的管興誠展露出獠牙嗎?就值得他跟自己離心離德嗎……」一般來說,領導說是征求你的意見,那不過是表面的客套,其實領導的心里早就有了決定,征求意見不過是要借著你的嘴把他的想法落實下去。
這點小彎彎繞,別說管興誠這種久經官場的資深組織部長,就是剛上班的小青年都知道。但是,就是這麼粗淺的道理,卻被管興誠拿著雞毛當起了令箭,反口就將了自己一軍,突然間,高晨光對眼前這張肥碩的臉感到極其的陌生。
「書記,組織部是管干部的,可是這幾年流動的太慢了,同志們干勁不足,我身上的擔子可有些抗不動了……」對于高晨光陰晴不定的臉色,管興誠仿佛沒有絲毫的察覺,反倒拿著組織部干部流動緩慢這個引子一味的叫起屈來,其中所隱藏的含義透露出對隆興鎮鎮長這個位子勢在必得的決心。
「嗯,組織部的干部作風嚴謹,工作扎實,這幾年是流動的有些慢了,明年要逐步更替一批。至于隆興鎮的鎮長,我另有安排……」一直以來,高晨光對于管興誠還是比較信任的。只是,他突然開口要隆興鎮的位子,甚至有些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式逼迫著自己同意他的意見,這是高晨光始料未及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管興誠被雷縣長拉過去了,那自己苦心經營起來的局面可就走到了崩潰的邊緣了。
不過,很快這個想法就被高晨光給否定了,人事權是縣委書記的權力體現,月兌離了書記的支持和決策,組織部長就是一個泥雕塑像,管興誠只要不傻,絕不會舍棄自己而投向雷縣長,最多也就是跟雷縣長眉來眼去,互相利用一下罷了,但不管怎麼說,人事權都是書記專有的,哪能讓人輕易的置喙,如果在使用干部上失了分的話,那對自己的權威,將是一個沉重地打擊,這種風氣堅決不能助長。
「書記,李一冰是張書記的女婿,前幾天張書記找了我,想要把李一冰放到隆興鎮去,我也沒多想,就答應了他,哎呀,你看這事鬧的,既然你有了人選,那我就回了他……」看高晨光不留情面,管興誠立刻表露出一副懊悔的表情,然後端出了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來,又把張效嚴給拉了出來,話里毫不掩飾地表明了他的立場。
「這個……」一個組織部長高晨光拿捏的住,可以不在乎,但一個組織部長加上一個黨群書記,縣委中兩個主管官帽子的人捆在了一起,那書記的人事權就有被架空的可能,高晨光就不能不小心應對了,一時間高晨光的心中有千萬個念頭閃過,整個人都變得猶豫不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