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大改選是個大事,老宋早不說,晚不說,偏偏趕到隆興鎮風聲四起,李一冰顏面掃地的時候要求進行人大改選,這里面有沒有坑,白婭茹還真拿不準。就是老宋這塊沒有坑,白婭茹也不相信改選會順順利的達到預期,呂大龍一幫人與李一冰針鋒相對,一門心思的要把他掀下去,都是隆興鎮本土成長起來的干部,群眾基礎沒得說,這麼好的機會,他們能放棄?還有安平,又在這里面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估計怎麼也得是個主導性的人物。
不過,白婭茹明知道老宋的匯報有貓膩,也不準備阻攔,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李一冰是什麼德性大家都知道,也都親眼看到了,想要扭轉人們對他的印象,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所以,早一天晚一天開這個人大會沒什麼大的曲別。
至于選舉出了意外又該怎麼辦,白婭茹的答案是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上一進在縣里如實向領導反映問題,結果被張效嚴又打又壓。既然正常的途徑結決不了問題,那就得走歪門邪道。雖說黨委書記對貫徹落實組織意圖承擔主要責任,但李一冰在隆興鎮人見人煩,鬼見鬼厭也是不爭的事實,真出了問題是縣委識人不明,賴不到自己頭上。
而且,自己是委培干部,家里也不是軟柿子任誰想捏就捏一下,還怕縣里把責任往自己頭上推嗎?大不了抬腳走人,能把隆興鎮的蔬菜產業發展起來了,使得一個貧窮落後的鄉鎮變成了位列全市三甲,遠近聞名的富裕鎮,已經足夠證明自己的領導能力了。況且,在隆興鎮認識了安平這個能夠跟自己出生入死,相濡以沫的知己,自己就是不當這個黨委書記也知足了,陪著他胡鬧一回又能如何?
「李鎮長,你來鎮里已經快三個月了,按照程序,你的任職還需要經過鎮人大代表的選舉,這項工作初步定在月末進行,年末了嗎,承前啟後的關鍵時期,既能總結全年工作,又能部署來年工作思路,相關的工作你做好準備……」李一冰在鎮里沒人緣,沒威信,主導工業產業的發展,一開局就受到了重挫,沒成績,沒希望,簡直就是失敗的代言者,白婭茹還真想不出來他要怎麼去爭取代表的信任,把莊嚴神聖的一票投給他。
「月末,選舉?行,白書記,稍候我準備一下材料,來了隆興鎮幾個月了,也該跟基本群眾見見面了……」看著白婭茹似笑非笑的表情,李一冰的眼里透著要冒火般的仇恨,白婭茹太狠了,在這個時候進行人大選舉,這不是要把自己往絕路上推嗎?
李一冰很清楚他的處境,而且作為一名曾經的組工干部,也知道干部任用的每一個環節。人大的選舉權是憲法賦予的,這個權利是至高無上的。雖然,很多時候組織意圖取代了人大代表的意志,使選舉最終流為形式,但仍不可否認是很多時候還是會有意外發生的。組織推薦的人選在人大會議上未予通過,這在體制內稱為跳票。
跳票在官方解釋就是組織意圖沒能圓滿落實下去,但更加充分體現了代表的意志,也代表了民主進程的加快。因此,如果李一冰跳票落選,那絕不是第一個的,也絕不會是最後一個,雖然事後上級部門會追究一些領導的責任,但追不追究跟李一冰都沒關系了,既然落選了,隆興鎮是保證沒有他的位子了。
「哼哼,白婭茹啊白婭茹,怪不得隱忍不發,原來是在這等著我呢,都說最毒婦人心,果然名不虛傳,卻沒想想,若是發生了跳票的事情,你白婭茹就能好受了?想要看我的熱鬧,看我的笑話,沒那麼容易,我不但要當選,還要高票,甚至滿票當選,你就等著看吧……」走出白婭茹的辦公室,李一冰沖著書記辦的大門重重地啐出了一口吐沫,陰蟄的眼神里冒出了一道寒光,然後急匆匆地回了辦公室,把他的鐵桿支持者胡承先喊了上來。
「小胡,鎮里要開人大會,重要性我就不說了,關系到我能否順利當選。成了,隆興鎮的鎮長我當定了。敗了,掃地出門,打鋪蓋卷走人。可現在這情況你也都看到了,我想干工作,總有人在後面拖後腿,這次選舉,說不定又人在背後使壞。一會你就去,先把代表的名單拿來,然後想方設法的去擺平,要錢給錢,要物給物,條件就一個,把他們手中的票都投給我……」若是單看成績,單憑關系的話,李一冰知道他在隆興鎮的名聲臭了,根本就沒有代表會選他當鎮長。
代表不想選,不要緊,可以逼著他選,壓著他選。代表也是人,代表也拖家帶口,柴米油鹽,特別是來自鄉下的村干部代表,沒什麼文化,也沒什麼見識,在狡黠的智慧背後,挖空心思的佔集體的便宜,搶村民的飯碗,而且還一個比一個能耐,一個比一個心黑。有錢能使鬼推磨,李一冰就不信了,花花綠綠的鈔票擺在面前,這些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的村干部會不動心?不怕你拿,就怕你不敢拿,李一冰是豁出去了,就是花錢砸,花錢買,也要把代表手中的票都給截下來。
「小胡,這回你使使勁,別讓我再失望,事成之後,我虧待不了你,你要是想繼續留在隆興鎮幫我,那麼沒說的,黨政辦主任就是你的,你若是想調回縣里,也都不是什麼事,人事局,財政局,商業局,工業局,你隨便挑,今後我再想辦法給你解決副科級……」胡承先的能力欠缺一些,上回給安平潑髒水,結果安平沒啥事,反倒是他被紀委找去好一通調查,灰頭土臉的回來之後,在隆興鎮是臭名遠揚,人緣比自己也強不了哪去,這一點李一冰很清楚。
但沒辦法,身邊除了一個胡承先還能听自己使喚使喚以外,整個隆興鎮就沒有一個往自己身邊站的,就是胡承先的能力不行,也只能將就著用了。至于胡承先想要什麼,李一冰很清楚,也堅信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沒準一大堆的好處扔出去,破釜沉舟的胡承先超常發揮也說不定。
「鎮長,你放心,小胡的這條命早就賣給你了,主憂臣辱,這一次你就瞧好吧……」果然,李一冰的承諾直讓胡承先兩只眼楮直冒藍光,把胸脯拍的 做響,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讓李一冰親眼見證一下他的忠誠。
至于李一冰給他開具的承諾,胡承先絲毫不懷疑那是空頭支票,畢竟隆興煤礦出了這麼大的事故,李一冰就是背了一個不痛不癢的處分,鎮長的位子仍然坐的穩穩的,把安平,呂大龍一幫子人恨的牙根直癢癢,卻又無可奈何,這就足以證明李一冰的後台夠強,夠硬,夠堅挺。胡承先堅信,只要把這樣的主子侍候好了,混個一官半職的不是什麼難事。
「好好,小胡,到底我是沒看錯你,只要你有這個決心,就要堅持下去,冬天已經來了,春天還會遠嗎?只要我順利當選,隆興鎮遲早都是我的,而你就是我的親信,我的助手。到時候,你可以有怨報怨,有仇報仇,讓所有曾經小瞧你的人,污辱你的人,匍匐在你的身下恭維你,乞求你,討好你,而你將決定他們的前途和命運……」胡承先回答的斬釘截鐵,氣勢恢宏,恰恰對了李一冰此時的心思,用力地一抓胡承先的肩膀,眼楮直視胡承先久久凝視,目光中帶著肯定和欣賞,而所說出的話似是對胡承先所說,更似是在展示他自己內心中的期許。
「鎮長,事不宜遲,我這就想辦法,先把代表名單淘弄來,只要有了名單一切都好辦了,鎮長背景深厚,英明神武,又舍得給這些泥腿子使錢,就憑這個主意,已經讓選舉票通過了一半。至于剩下的一半,差不多都是鎮里的領導和企事業單位的一把手,只要您請來位大神震震場子,給這些人施加一下壓力,讓他們不敢有一丁點的小動作……」胡承先當了幾年的黨政辦秘書,基層的工作經驗很豐富,有那麼點充當狗頭軍師的資格,一听到李一冰給他展露出了一副瑰麗的畫卷,更恨不得使出混身解數來幫著李一冰渡過難關。
「嗯,小胡不錯,腦子轉的就是快,請領導來壓陣,是個好主意,組織意圖能不能貫徹落實,代表的可是縣委的威嚴,請領導來把握一下方向,還是很有必要的。至于那些泥腿子,他們也不傻,這是一錘子買賣,不拿點真金白銀出來怕是不行,起價三百,不同的人,不同的能力,視情況而定,具體的細節你自己把握,不要怕花錢,只要事成了,花多少錢都值……」一邊是真金白銀收買人心,一邊是領導親臨現場震懾宵小,雙管齊下,多措並舉,李一冰覺得選舉的結果已然勢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