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魂筆記 第八章 ︰于無聲處听驚雷

作者 ︰ 亞赫頭人

就在眾人眼巴巴的望著這「胡教授」,想知道他們進到的那片「熱帶雨林」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那藏箱又是什麼來頭,卻只見那「胡教授」兜里的手機響了起來,一陣嗯啊之後,掛了手機對我們道︰「諸位實在不好意思,剛剛接到一個電話,有個朋友有急事叫我現在就趕過去,今兒個,就我做東,歡迎你們來到上海!」

我們剛剛背吊起來的胃口就這樣被打消掉,實在心有不甘!人就是這麼一種動物,越是好奇越是想著一探究竟,也就有了所謂的好奇害死貓這一句古代西方諺語的由來!

西方傳說貓有九條命,怎麼都不會死去,而最後恰恰是死于自己的好奇心,可見好奇心有時是多麼的可怕!其實不是真的講好奇心把貓殺死了,而是說好奇心可能使自己喪命的!告誡人們好奇心要有一定的限度,否則會有危險。

「胡教授」又兀自轉向了那女孩︰「小賴呀!你放心,你爸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會幫你搞清楚的,至于這個藏箱嘛,我勸你們還是不要擅自打開!」然後頓了頓道︰「如果你不放心,可以交給我來保管!」

听完這「胡教授」半途而廢的故事,我們也是對這個龕箱驚駭莫名,恨不得丟擲而後快,只見那女孩沉吟了一會道︰「這樣也好,那就麻煩胡叔叔了!」「哪里哪里!我跟老賴是什麼交情!這點忙算得了什麼!你就等我電話吧!」然後拎起了龕箱向我們一一作別。

我心下感慨︰這大城市的人就是有禮貌,那「胡教授」就沒差點像是古代行那繁縟的叩首作揖禮了!送走了「胡教授」,我臉都假笑的快要抽筋了,胖子懶洋洋的打了一個哈欠,滿臉的憔悴,不知道這貨昨晚上哪兒鬼混去了!

我們慵懶的走出了這家小店已經是華燈初上了,在胖子的提議下,我們打車到了南京路上壓起了馬路,這是上海南京路是著名的繁華商業街之一,也是上海開埠後最早建立的一條商業街,這里是萬商雲集、寸土寸金的寶地,是上海對外開放的窗口,也是國內外購物者的天堂。

我們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外灘,一棟棟的海派建築拔地而起,花崗岩的質感在霓虹燈的映照之下讓人感覺宛如時光倒流到了殖民地時期的老上海,花街柳巷十里洋場,只是一江之隔的東方明珠電視塔提醒著我們還是在西元二零一二年!

「胡叔這個人你覺得怎麼樣?」那女孩突然問我,這讓我有點猝不及防,心想︰我跟你還是初次見面,剛剛才知道你姓賴,就這樣問我這樣的問題,不是讓我難堪嘛,喃喃道︰「你老爸不是跟他是故交嘛!」末了覺得這樣的回答有點奇怪,補充道︰「感覺像是老學究,比較有趣!」

那女孩似乎不依不饒道︰「那還有呢?」我支支吾吾答不上來,我連胖子為什麼將我拉下水還懵懵懂懂的咧,胖子在一旁搭腔了︰「我看這老鬼奸猾的很,我當年在上海文物界,這樣的貨色見多了!就搞不懂你為什麼要將那龕箱交給他!那玩意看起來也像是上了年歲的東西了,一出手還不得這個數!」說罷右手做了一個六的手勢!

為什麼開始的時候不說,待到這個時候做什麼事後諸葛亮呀,那胖子還喋喋不休道︰「什麼磚家叫獸,這年頭,寧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專家教授的那張破嘴,老潘我當年在上海也沒少干過此類的勾當!」鳴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這個胡叔叔平素也不常來我家走動,剛剛給我們說的故事里邊有真有假,真里有假,假中藏真,真真假假,叫人難以辨別!」

送走了那女孩,胖子也沒有含糊的告訴了我實情,原來那女孩姓賴名鳴鏑,是交大的建築系的女研究生,這幾天她那專門從事民俗考古的父親賴教授離奇去世了,這賴教授之前因為工作上的關系也多與胖子接觸,一來二往就熟絡了,胖子也登門當起了那古道熱腸之人,人前馬後的張羅治喪!

胖子是無利不起早的貨,他這樣做無非就是覬覦賴教授多年來收集的考古資料,那可是金燦燦的舌頭呀!胖子還煞有介事說︰「棍爺!別說兄弟我不關照你,明天就要由道士做一場法事,你不是現成的神棍麼,這活我給你攬下來了!」說罷朝我伸出手指,依舊做了一個六的手勢我,看了看︰「怎麼!有六萬的酬勞?」胖子啐了我一口︰「我呸!你想得到美!每場六百!」

六百就六百吧!聊勝于無,跟著胖子攔了一輛的士,在五彩斑斕的夜上海穿梭,有種光怪陸離的感覺,「停車!停車!」胖子急吼吼道,我們下了車才發現是一家花店,我就奇怪了,這胖子來這里干嘛!

原來胖子是過來訂做花圈的,明早送到殯儀館去,這貨還真細心,店老板見生意上門熱忱有加,隨手遞上了一支醮了墨汁的狼毫,胖子也毫不客氣的接過毛筆在花圈挽聯上寫道︰天堂見!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幾乎將整個挽聯全部佔據了,還歪著頭兀自欣賞一番!

交了錢千囑咐萬叮嚀明早可不能遲到了,店老板忙不迭的點頭稱是,坐在的士上,胖子想想似乎有點不對勁,于是掏出了店老板的名片,撥了電話︰「喂!我說那個誰!我再添幾個字,我們天堂見!」末了頓了頓︰「如果擠得下的話!」

我就奇怪了,胖子不是說要請道士來做道場的麼,怎麼又寫什麼天堂見之類牛頭不對馬嘴的挽聯來,我好奇的問了問胖子,胖子大咧咧道︰「那老頭是信道的,但是人家女兒可是罡罡的基督徒,這花圈當然是做給活人看的」我一時無語!

的士停在了我昨晚入住的酒店旁︰「今晚咱倆就擠擠吧!」,我有點詫然︰不是你說帶我來發財的麼,怎麼連住的地方都沒有,雖然怏怏不樂,但是也莫可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呀!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驅車到了殯儀館,早就有從道觀趕過來的有三個年輕的道士,開設了法壇擺放好祭品,法壇上還有一套嶄新的高功服,看樣子這次是由我來擔當高功法師主持這場法事,雖然齋醮是道門中人的本分,我只是初具皮毛,遠談不上登堂入室,我心里一陣發怵,胖子為了攬生意肯定在別人面前把我給吹上了天!

我心猿意馬的套上了高功服,念著《太乙救苦天尊血湖妙經》︰天尊大慈悲,普度諸幽魂。十方宣微妙,符命赦泉扃心思卻如同巨輪般飛轉起來,想著儀式的下一個步驟是如何進行的!

之後就是按部就班的念讀「路引」,揮舞「引魂幡」,並由賴鳴鏑執「引魂幡」陪拜,開金橋之後便是親朋好友瞻仰死者遺容,直至法事完畢,就在我專心致志的領著家屬磕頭答謝來賓的時候,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只見那些來賓全然不像是面容淒然,反而捂住嘴巴竊笑不已,我好比被人打了一悶棍,就像是一個自以為是的歌唱家站在台上表演,末了,迎接自己的不是掌聲鮮花而是喝倒彩,我究竟哪里做的不對惹的眾人訕笑不已呀!

其中一個小孩童言無忌,干脆就一字一句讀了出來︰「我-們-天-堂-見,如-果-還-擠-得-下-的-話!」我轉身一看,就赫然見到胖子昨晚定制的花圈擺放在顯眼的位置,上邊是那句不倫不類的悼詞!

我見狀也哭笑不得,趕忙叫小道士將那個花圈給撤了下來,幸好東家沒有發現,要不然這趟下來莫說拿錢了,東家將你轟出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暗暗慶幸︰好險!胖子誤我!

一個超大一號的形體映入我的眼簾,胖子一身擠得變形的黑色西裝,一條花格領帶,一副夸張的太陽鏡,我心道大熱天的這貨也不嫌勒的慌,像模像樣的踱步上前瞻仰一番,經過我身邊的時候還不忘沖我擠眉弄眼。

緊隨其後的不就是那個在電梯間沖撞了我的金絲眼鏡,那個叫「木棍」的人麼,不是冤家不聚頭,上次用式神做法戲弄本道爺的是不是他?他過來這邊究竟意欲何為?難道跟這賴家也有著什麼淵源不成!

當日做完法事月兌下高功法服,就按照胖子短信的指引打車來到了賴教授的府邸,下了的士就遠遠見到胖子站在了路的對面朝我揮手,我也朝他揮了揮手,就在這個當口,另外一輛的士就在我身邊嘎然而止,我奇怪的問將腦袋伸出車窗外的的哥︰「有事嗎?」的哥︰「上車啊!」我莫名其妙︰「去哪里?」的哥頓覺擺了個烏龍,黑著臉踩了腳油門呼嘯而去!

隨胖子來到賴教授的住處,只見周邊都是花園洋房高級住宅小區,按響了門鈴,開門的是一位面容和藹的阿姨,得知她便是賴鳴鏑的姑姑,賴阿姨帶我進了屋,賴阿姨叫我先坐一會,她去叫鳴鏑下樓,

接著走上了復式的樓梯,我四處打量了下,不由得感嘆,這家主人真是夠品位,只見整個房間裝修既低調又奢華,既厚重又不失情趣,顏色既古樸又不單調,復式的樓梯延伸到客廳中央,莫說是裝修裝飾,光這面積的復式的樓在上海這樣的地段可能都上好幾百萬吧。

我坐在松軟寬大略顯夸張的真皮沙發上喝著佣人端上來的錫蘭紅茶,心想一個研究民俗的教授怎麼會有如此家境?看來這個賴教授不簡單呀,正思量間,賴阿姨站在樓梯上招呼我們上去,我心道︰是不是這丫頭傷心過度正在樓上獨自傷心要我上去安慰呢,于是邊走邊想待會見了鳴鏑如何安慰是好。

上樓進去是賴教授的書房,我站在門口敲了敲門框,藕荷色的雪紡襯衫的賴鳴鏑頭也不抬正蹲在地上在整理著什麼東西,「進來呀!」鳴鏑尤在忙碌著,我們上前蹲下,只見她正在整理些書籍照片還有些稀奇古怪的物件,想必是賴教授的遺物。

「這事有些不對勁,你們看這是我爸的日記!」那一本約莫打印紙大小的精裝筆記本,燙金真皮的封面,手感沉甸甸的,我心想現在網絡如此發達,電腦如此便利,還寫傳統紙質日記的人不是一個極端懷舊的人就是一個心思極端縝密之人。

顯然,賴教授屬于後者,鳴鏑翻開給我看的是日記的最後一頁,整個日記本已經寫了約莫三分之二,最後一頁只留下刺目潦草的兩個大字︰換魂,字體潦草的無以復加,筆跡力透紙背,我隨即翻開其他的頁面,發現與這兩字不同,賴教授的字跡十分的雋秀靈逸,日記上大部分是民俗筆記,以及生活見聞,記載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猶如現代版的《搜神記》這個要待日後仔細研究。

「我爸去世的時候就坐在桌子邊伏在這本翻開的筆記本上,並最後留下了這兩個字,醫院尸檢報告稱是心肌梗塞而猝死的,我知道我們家沒有心髒病遺傳史,而他留下的那倆個字也太奇怪了!」

我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意思,也不敢妄加揣測,只好不愧是民俗學專家,收集的東西稀奇古怪,包羅萬象,其中一只頭骨碗引起了我的注意!一看便知這是藏地物件,眼眶及鼻孔周邊全部用藏銀包裹,上面鏨刻大量經文,在靠近天靈蓋有個機括可以揭開,周邊銀箍上面瓖了綠松石和血瑪瑙,煞是瑰麗華貴,不楚是法器還是飲器!不過這玩意放在家里始終感覺不吉利,那黑洞洞的眼框大張的下顎骨似乎傾訴著死前經歷過莫大的痛苦。

正欲放回去卻見到箱底一張表情木然而精致少女的臉,不經意看過去,她似乎在跟你眨眼楮,那是一只精美的人偶,比普通大芭比女圭女圭要大上一倍,與三四歲的小孩相當,但做的實在是唯妙唯肖,一頭烏黑的長發,連眼睫毛都栩栩如生,眼珠象活的一樣,隨著人手的上下擺動會一眨一眨,怪不得猛看過去以為她在向你眨眼楮呢,衣料是綢緞的,上衣是曲裾大襟,從上邊隱隱約約的櫻花圖樣看來應該是和服吧。

左衽!我心頭一驚,因為我長期穿道袍知道這有些奇怪,古代漢服領子都是交領右衽的,也就是說領子的樣子看起來應該是字母y形狀的。這個是中國漢族人服裝的特性。受漢文化的影響,朝鮮日本都是如此,甚至更加嚴格,只有人死了後入殮才左衽。

反復確認後認定是左衽無疑,再看看那人偶血紅的嘴唇讓人覺得極端不舒服,微微上翹的嘴角,似笑非笑的神情,跟可愛兩字似乎絕緣,說詭異恐怖也不為過,如果真是給小孩的玩具還不被嚇死才怪,那賴教授收集這個人偶做什麼呢?

胖子攥著那本筆記本不肯放手,自然而然的當作他這些日子以來的回報,胖子之所以如此落魄是有原因的,正所謂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胖子從事的行當算是「撈偏門」用行話說就是「帶籠子」!

帶籠子的厲害猶如佛經上說佛陀講經,如羚羊掛角,如香象過河,無跡可尋,以此形容「帶籠子」,是再貼切不過了,是南方慣有的騙術,也就有了北方人「瞎忽悠」,南方人「帶籠子」一說。

所謂的帶籠子就是一些江湖術士先用一些危言聳听的言語來吊起你的胃口,譬如︰見到一個迎面而來的中年婦女就說,見你眉心之中泛著黑氣,一定是兒女要犯煞,指不定要家破人亡,這正所謂打蛇打七寸,這樣的話是最有殺傷力的,這婦人一听雖然心下存疑,但當然開始是不信的,但是第一步已經成功了!

一旦涉及自己的兒女(一般是這個年齡段婦女最關心的)這婦女就問這術士打扮(或佛或道)的騙子究竟會出什麼事,而這些騙子最善于巧言令色了,說上一些似是而非的經歷,譬如說你去年身體欠恙,這詞用的巧妙,這婦人一听就說,對,我去年得過一場大病,或者饒頭想想,可能就是點小感冒吧,但也就對號入座上了。

殊不知,真所謂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小病小痛在所難免的,就連國家總統都有不盡人意的時候,但這婦人卻是驚呼活佛降世,哪有不信之言,于是對這騙子言听計從,花了巨資來為自己兒女化煞!

對于這樣的事情,中國人尤為相信,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花錢消災的心理作祟,所以在改革開放之後的南方城市,這類的騙子尤其多!胖子那種給人圖錄的活計其實就是「帶籠子」,胖子還恬不知恥的吹噓自己是帶籠子的祖師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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