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那之後,萬大膽就再也不敢走那條道了,也就把家從那堿廠搬到了城里來了,萬大膽也光剩下了一個名號,什麼事情也不敢出頭了,謹小慎微的收起了先前的張牙舞爪,卑微的生活著,據說之後那山頭上還出了好幾樁離奇的命案,于是更加人跡罕至了,再加上這些年來改革開放,人們也不再上山偷柴了,改燒蜂窩煤了,現在那邊恐怕早就荒蕪了,變成了雜草叢生,蟲狼出沒的所在。
「你們知道嗎!」那萬大膽一旦打開了話匣子就滔滔不絕了,此刻他環視四周故作神秘的壓低聲音道︰「據說那山上的土跟其他的地方不一般,人一旦埋進去就不會死的,前些年那些不知深淺的日本子死了後,我那半山腰上的親戚還經常見到那道觀里火光沖天,像是很多人在里邊飲酒作樂!可好奇的人到了那道觀一看卻是黑燈瞎火,一派死寂!」听到這里,那六叔同達叔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
見時間也不早了,六叔就掏錢結賬了,那達叔似乎還有點意猶未盡,站起身子的當口問那萬大膽道︰「那後邊的老太太是你什麼人呀?」萬大膽正接過了六叔的鈔票,用手醮了醮口水數了起來,頭也不抬道︰「哦,那就是我之前住在鐵剎山的姥姥,前些年死的,也是個苦命的銀(東北人的發音)吶!」
那達叔听到這里也不由大吃一驚,轉過頭去,哪里還有什麼抽煙袋的東北老太,在那老太先前端坐的地方,掛著一副像是用碳精素描的老人黑白遺像,達叔心下大駭,卻不敢當面說破,像是見了鬼似得逃出了館子!
出到大街上,已經是華燈初上了,昏黃的光線映照著電線桿子上的形同牛皮癬似得小廣告,更顯得破落蕭條,達叔腆著大肚子走了一段路之後轉身問道︰「你們剛剛進去的時候有見到一個正在抽旱煙的老太婆嗎?」六叔沒有說什麼,「長腳」跟另外一個叫鐵頭的伙計將頭搖的跟撥浪鼓似得!
剛才那萬大膽的故事也印證了這所謂的九頂鐵剎山端的不同尋常,即便不是一個油斗墓葬的所在,但也決計隱藏著一個驚天的秘密,待到明天上去查看清楚,也算了了這老爺子的一番心願,日後只要搭上了達叔香港的這根線,自己的明器就不愁月兌不了手了,因為在這個時候,六叔一手搭建起來的盤口招標制的弊端也日益凸顯了,所以六叔想將這產供銷的大權重新牢牢的掌控在自己手中!
四人回到了先前的旅社,只見唯獨門口的木電線桿子上的白熾燈是亮著的,一大群飛蛾圍繞著電線桿子不斷的撲騰著,不遠的地方全是一些搖著蒲扇納涼的附近居民,而旅社里邊卻是烏漆麻黑,像是古怪陰森的墓室,這讓常年住慣了喜來登,香格里拉的達叔很是不爽。
四人模黑走進了樓道,正要上樓之際,六叔突然對大家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眾人于是停下了腳步站在黑暗的樓道中一動不動,六叔躡手躡腳的上了樓梯,作為一個經驗老道的油鬼子,他常年在那古墓坑室之中,對于這黑暗的環境更是適應!
在眾人即將上樓的時候,六叔听到樓上傳來了一絲輕微的響動,如果是一般人絲毫不會有所察覺的,但是自小經過特殊鍛煉的六叔,在夜深人靜萬籟俱寂的時候,就是半里之遙那耗子啃食玉米的聲音都逃不過他的耳朵!
他上了樓來,就勢拎起了那擺放在門口的紅色滅火器罐,循著聲音走到了「長腳」他們的房門前,那窸窸窣窣的聲音就從里邊傳出來的,六叔立在門口半響,心想難道是進了小偷了,正想推門而入,那門卻吱呀一聲從里邊推開了!
六叔一閃就要將手中的滅火器兜頭砸下去了,卻借助了房間里透露出的光線,六叔看清楚了原來那人正是蟹殼臉,于是硬生生的收住了那罐子的勢頭,這般隨機應變的能力非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那蟹殼臉一見到是六叔也吃驚不小,但隨即就鎮定了下來,只見他嘿嘿冷笑了幾下,將手中的手電掐滅,順手將房間里的電燈給拉亮了,六叔見到地上到處散落著那背包里的裝備,氣不打一處來。
那蟹殼臉卻大咧咧的坐到了床頭,從那洗的皺巴巴的米色西裝里掏出一包「大前門」,叼上一支,六叔板著臉問道︰「你在找什麼?」那蟹殼臉此刻也就三十歲不到,卻有著與其年齡不相稱的老練跟陰險。
只見他悠然的吐出了一個煙圈,撢了撢煙灰,沒有接過六叔的話頭徑直道︰「原來就是幫南扒子呀!」六叔見到再也隱瞞不下去了,于是問道︰「你究竟想怎麼樣?」蟹殼臉眉頭一挑︰「不怎麼樣!這里離最近的聯防隊不出一百米,最近也嚴打著咧!」
那蟹殼臉頓了頓,突然換上一副可掬的笑臉道︰「我也不是什麼不近人情的人,現在都市場經濟了,你這一票我也入伙怎麼樣?再怎麼說,我也算是地頭蛇嘛,事成之後三七分賬,怎麼樣?」說罷,咧著嘴沖六叔笑了笑。
六叔依舊拎著那滅火器,皮笑肉不笑道︰「怎麼?你三我七?還是?」那蟹殼臉夸張的吐了口煙圈道︰「看來你還是沒上道,讓我來」隨即見到六叔揉身上前,將手中的滅火器罐直接拍在了蟹殼臉的背上。
那貨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著了六叔的道,哼都沒哼一聲就一頭栽倒在床褥上了,這下那滅火器真的變成「滅人器」了。六叔是什麼人,豈是這般甘于受制于人的,但是下手之時也拿捏好了分寸。
其他人听到樓上的響動也紛紛趕了上來,見到這般景象,個個目瞪口呆,達叔自從到了香港之後早就遠離了打打殺殺的日子,見到這般景象不由大駭,用手指著六叔的鼻子道︰「好個鄭六和,你居然殺起人來了!」六叔也不做理會,放下了手中的罐子,淡淡道︰「放心死不了的!」
那「長腳」杜長生跟鐵頭正是十七八歲的小伙子,血氣方剛,見到這般景象又覺得刺激,又有點害怕,在六叔的指引下,將那「蟹殼臉」扶將起來,只見那貨倒下去的時候,嘴里還叼著煙的,此刻扶起來一看,那煙卷隨著他的倒下,折斷之後壓在了嘴唇之上,將嘴唇燎起了好幾個大泡,像是掛了截香腸,煞是滑稽可笑!
「長腳」按照六叔的要求從樓下端來了一盆冷水,用毛巾浸濕了,直接甩在那貨的臉上,如是五次三番,那貨才悠悠醒轉過來了,再次見到六叔,那貨嚇得雙手抱著頭,達叔像是和事佬一般拍著「蟹殼臉」的肩頭︰「別怕別怕」六叔掏出「長白山」,自個兒點上,然後再取下來,吹了吹煙頭,就等著達叔開口
達叔道︰「六和呀!你看這怎麼辦?」六叔故意唱黑臉︰「我們已經被他撞破了,還能怎麼辦,殺了連夜扔到山溝里,這年頭人都往城市里跑,不會有人發現的!」那達叔也不再言語,似乎是默認了六叔的提議,六叔心道︰這老東西的紅臉唱的實在太好了。
該輪到「蟹殼臉」膽戰心驚了,只見他一邊磕頭一邊告饒道︰「兩位大可放心,我要是說出去了,就穿腸爛肺,五馬分尸,你可以將我的眼珠子摳出來當炮踩」一通詛咒發誓,那意思是說總之我是不會說出去的,你們就行行好,放我走吧,先前那囂張的氣焰全然不見了。
達叔跟六叔對視了一眼,六叔似乎也犯難了,摳摳腦袋道︰「這個地方是呆不下去了,最近風聲的確有點緊,要不我們連夜上山吧?」達叔沉吟了一會道︰「那就依你吧!」六叔心里罵了句︰老狐狸。
然後吩咐「長腳」跟鐵頭拿來了尼龍繩,將「蟹殼臉」像是捆扎大閘蟹般捆綁起來,那鐵頭還別出心裁的用封箱膠將「蟹殼臉」的嘴巴也粘了起來,那「蟹殼臉」痛的眼淚都要流了出來。
鐵頭干的尤為起勁,要是真的是跟著一幫所謂的科考隊進山他們可能未必有這般強烈的興趣,听說是要去盜墓,此刻這倆小伙子從之前的被動變成了現在的主動,這是典型的斯德哥爾摩癥候群的表現︰人跟動物一樣是可以被馴養的!
于是收拾停當之後,就準備連夜進山了,六叔正要下樓查看的當口,就見到白天櫃台里的那個胖服務員一步三顛的正要上樓了,抬眼就見到了六叔,于是滿臉堆笑道︰「哎喲,我說大兄弟,你這是上哪兒去呀?」
六叔心里直呼晦氣,但也不好撕破了臉皮,也笑著道︰「你不是下班了麼?」那胖女人一扭肥碩的腰肢道︰「還不是過來看看大兄弟你有沒有什麼需求?」說罷還很是眨巴這眼楮猥褻沖著六叔笑了笑!
六叔頓時明白了這女人過來的目的了,于是從兜里掏出了一張百元的大鈔遞了過去,那胖女人忙不迭的接過,然後湊了過來想攬住六叔,六叔側身讓過,那女人差點撲在木樓梯上,穩住了身形之後,那女人嗲嗲的道︰「看不出你還這麼壞的!」然後後佯裝生氣的撅著嘴瞪著六叔。
六叔恨不得在她臉上揣上一腳,但是想想如果放倒了她,屆時如何弄出去呀,上邊還有一個大包袱咧,于是強忍心頭的無明業火,擠出一絲笑意道︰「我今天不是很方便,要不你明天再過來,我們到時候咱倆好好玩玩!」完了還佯裝勾住那女人的下巴,那女人翻著死魚眼楮看著六叔,末了,還甜甜的罵了句︰「死相」說罷就扭著肥碩的腰肢走了出去,六叔打了個寒顫,胃里禁不住一陣翻江倒海!
四人滿頭大汗的架著一個哼哼唧唧的「蟹殼臉」盡量避開人多的地方,那「蟹殼臉」一路上很是不配合,像是蛆蟲一般扭動著身子,一行人跌跌撞撞的走到了一個像是廢棄的軋鋼廠的鐵軌旁邊,像是這樣廢棄的廠房在東北老工業基地的城市里隨處可見,有的還那排了退休下崗了的職工守守夜,但更多的是荒蕪的,雜草叢生,秋蟲唧唧,連鬼都趕的出來,要是拍聊齋電影的話,連外景都不用布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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