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酒店,胖子穿著浴袍蹲在馬桶上嗯嗯唧唧,我站在門口道︰「喂!你要我的那一元錢究竟想干什麼?」胖子被我這樣的守著覺得十分的不爽快,拿紙巾沖我扔了過來︰「滾!你這樣守著我拉不出來!」我順手接過他扔過來來的紙巾,嬉皮笑臉道︰「這可是你自己扔給我的哦!我倒要看你拿什麼擦」說罷就要退出洗手間,胖子見狀急了︰「別別別,我說棍爺!你究竟是真糊涂還是給我假裝糊涂呀?」
听到這話,到讓我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了,我愣住了︰「此話怎講啊?」胖子氣呼呼的指了指他月兌在床邊上的褲子,那意思是叫我將那一元紙鈔給拿出來,我掏出了那紙幣給他遞了過去,他沒接︰「你拿著仔細看看!這紙幣上究竟有些什麼?」
我翻轉紙幣,這是九九年版的簇新的紙幣,看來從銀行從來流通沒多久,深青綠色的主色調,正面是偉人頭像,旁邊是盲文,背面是著名的三潭印月的風景素描,我對著日光燈看了看,發現里邊有著蘭花的水印,我有點模不著頭腦了,這就是再普通不過的紙幣了呀,能有什麼玄機,難不成,難不成,我似乎想到了什麼︰「難道這秘密藏在杭州西湖的三個石塔里?」說出來後我自己似乎有點不相信了。
據說當年為了保持西湖大部分水域的開闊清澈,蘇軾在西湖的中心位置建造了三座小石塔,石塔之間相望為界,圍成一個水域,嚴禁民戶在這個水域內種植。小石塔後來逐漸演變為最著名的西湖美景「三潭印月」。
這地方我去過,門票只要二十元,但是游人如織,龍叔是如何將秘密藏在那石塔之內的呢,即便藏在那里,有難保不被那清潔湖面的清潔工人或者游湖的游人發現麼,這種手法也不像是鳴鏑的做派呀?
就在我絞盡腦汁的時候,頭腦也隱隱發痛了,一副從來沒有見過的幽暗的地宮般的空間似乎浮現在我的腦海里,我趕忙回到了床頭櫃找出了一瓶阿司匹林,一口氣倒出了四片,然後和水服下。
胖子在廁所鬼喊起來,我隨手操起了紙巾到了衛生間門檻上,雙手抱在胸前,那意思是說你還沒有告訴我真相咧,胖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忿忿朝我一伸手,我晃了晃手中的紙巾道︰「只要你從實招來,這些都是你的了!」
胖子道︰「我要的是那張紙幣!」我忙不迭的遞了過去,胖子晃了晃手中的紙幣道︰「吶!長大了你的狗眼看好嘍,這是什麼?」我順著胖子手指著的地方看過去,才發現胖子是指著那一元紙幣正面左下角的一排數字。
我頓時恍然大悟,這不是每張鈔票的編號麼,前邊是紅色的首編號,後邊緊跟著黑色的六位數的續編號,那麼這龍叔給我的這組數字莫不是胖子那存折的密碼,我簡直像是發現了新大陸,正想著要從胖子手里奪過來的時候,胖子手一縮,左手向我伸了過來,我趕忙將手中的紙巾遞給了他,他一把奪了過去。
我正等著他將那一元的紙幣還給我咧,沒成想那貨拎上褲子之後,將那一元的紙鈔揉成了一團,然後迅速的丟進了馬桶里,按下了沖水按鈕就听到一陣嘩啦啦的水流聲,我急了︰「胖子,你究竟想干什麼?」上前查看的時候,發現那紙幣早就被沖進了下水道不知去向了!
「你是不是皮癢欠揍了呀?」我推了把胖子喊道︰「難道你眼里只有錢,你丫怎麼變成了這樣?」胖子被推的一個趔趄,退了幾退,也不爭辯,等我喊完,他掏出了一支愛喜叼上,幽幽道︰「不是我變了,是我擔心你變了,變成另外一個人了!」
「我變了?」听到這里我暗暗吃驚,胖子夾著煙雙手抱在胸前︰「謝謝你還惦記我家漁鼓佬,謝謝你還記得我們是發小,如果你還記得這些,就就不要再追究下去好嗎?屆時你就會知道一切真相的!」
看著胖子一臉嚴肅,我愣了愣,隨之沖他伸了伸手︰「給我支煙!」胖子掏出煙來,給我點上,「那這錢你打算怎麼處理?」我問胖子道,語氣也柔和起來,像這樣的話題一向都是胖子問我的,今天換成我問他了。
胖子吐出了一個漂亮的煙圈道︰「我的確喜歡錢,不是說錢多人人愛,油多不壞菜麼!」我心里罵道︰狗還能改的了吃屎,胖子接著道︰「現在倒不是擔心如何分這錢的時候,我只是想查清楚事情的真相,給我家漁鼓佬一個交代,我覺得他時日無多了!」原來這麼些年來,那漁鼓佬一直在上海郊區的一家療養院。
听到這里我也有點惻然了︰「你究竟要調查什麼?難道就不能告訴我嗎?」胖子定定的看了我一會道︰「你不已經參與進來了麼?」我苦笑了一下,猛吸了口煙,卻嗆得我咳嗽連連,我邊咳嗽邊沖胖子擺擺手︰「不說了,不說了,咱們打邊爐去!」
打邊爐就是吃火鍋,清代《廣東通志》已出現︰「冬至圍爐而吃曰打邊爐」。有意思的是,《蘇軾文集》中也有類似的記載︰「羅浮穎老取凡飲食雜烹之,名谷董羹,坐客皆曰善。詩人陸道士遂出一聯句雲︰‘投醪谷董羹鍋內,掘窖盤游飯碗中’。東坡大喜,乃錄之……」當為近代打邊爐之祖型。
來到了火鍋店里,這里是自助火鍋,我跟胖子簡直像是掉進了米缸的老鼠,因為我們都是肉食動物,雖是火居道士,對于這個倒是沒有什麼忌諱,胖子端著滿滿的一盤肉食,拉住了那服務員道︰「怎麼沒有平常吃的那種紅色的大蝦?」
那服務員也不言語,徑直來到我們桌子前,拾起了一條幾近透明的「基圍蝦」扔到了火鍋里,須臾間就變成了紅色,然後意味深長的看了我們幾眼,走開了,我現在的都市人四體不勤五谷不分,我還真不知道那些蝦子經過滾水一燙就變成紅色的了!
是夜,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成寐,這些日子一來,感覺身邊的人好像一個個都變得陌生了,說起話來就好比那禪宗里的參話頭,讓人百思不得其解,本想就此作罷,可那些問題卻像是附骨之蛆般揮之不去,叫人難以釋懷!
第二天,我們簡單收拾了一下,在上海買了些裝備,以攀岩愛好者的身份進行了托運,然後我們就坐上了飛往長沙黃花機場的飛機,機艙內,我們四個人均是心事重重,後邊的皮特癢用頭等艙里的報紙蓋著臉呼呼大睡起來,看來那家伙昨天晚上也沒有睡好,胖子卻心不在焉的听著音樂,鳴鏑也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飛機在空中遇到了一股亂流,在空中顛了一顛,機長趕忙給大家解釋,以安定人心,空姐也來回巡視著,見到了那猶在酣睡的皮特癢,于是好心的揭開了他臉上的報紙,想給他蓋上毯子,揭開報紙卻嚇得失聲尖叫起來,我掉頭一看,皮特癢歪著脖子,翻著空洞洞的雙眼盯著機艙的頂部,儼然已經死去了多時的樣子,難怪會嚇了空姐一跳。
坐在皮特癢身邊的胖子先是漫不經心的一瞥,見到此情景,趕忙起身安慰空姐︰「別擔心,我哥們睡覺就是這副德行,不好意思把你給嚇著了!」說罷還要拍拍空姐的肩膀以示關懷,那空姐捂著雙眼,此刻膽顫心驚的轉過來道︰「他他怎麼還沒有反應?你你們可別嚇我呀,我要去報告乘務長!」卻被胖子一把架住了。
胖子朝我使了個眼色,我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來到皮特癢的身邊,背對著空姐,狠狠的掐了掐他的人中,皮特癢陡然從座椅上一躍而起,將眾人結結實實的嚇了一跳,鬼佬頃刻間就明白了發生了什麼,十分有風度的笑笑,沖著空姐干咳了幾聲︰「你你我我」
幸好鳴鏑也過來了,皮特癢見狀像是抓住了根救命稻草,抓住鳴鏑一通嘰哩哇啦,鳴鏑頻頻點頭,末了,鳴鏑笑著對空姐道︰「看來這里的確存在著誤會,我朋友他是個結構工程師,想看清楚這飛機機艙的結構是否能夠承受這亂流的沖擊,當然剛才也跟你開了個小小的玩笑,對你造成的不便,敬請諒解!」
听到這里,那空姐拍著自己的胸脯道︰「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我還以為」皮特癢湊身上前,用蹩腳的中文一板一眼道︰「以-為-我-死-啦?」眾人哄堂大笑起來,我也不得不佩服鬼佬的機智風趣。
風波雖然平息了,但是回到座位上後人人臉色凝重,皮特癢的失魂癥也越來越嚴重了,這樣下去,指不定就長睡不起了,當然還有鳴鏑,我跟胖子是否已經失魂了還是未知之數,如果不將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理得清清楚楚,那麼我們幾個人隨時都有性命之虞,隨時死于失魂之癥。
到了湖南長沙的黃花機場,頓時就涌上了一群手里拿著牌子的人將金發碧眼的皮特癢團團圍住︰「里耶古城去不嘍?免費接送咧!」「是不是去鳳凰咯?我有熟人咧!」「要住宿麼?」皮特癢不知所措,胖子推開了人群趕忙上前解圍,我們幾個人不想在這里多做停留,攔了輛的士,徑直往長途汽車站而去,我們要去湘西,肯定首先要到湘西的首府︰吉首!
我們要去的湘西永順就是之前彭氏土司的王權中心,其勢力範圍涵蓋了如今的鳳凰、花垣、古丈、保靖、龍山、永順、瀘溪等,其中因出土過大量秦簡而轟動全國的里耶古城就位于酉水河畔龍山境內,當然還有大文豪沈從文大畫家黃永玉的故鄉鳳凰古城。
我們要去的永順地處中西部結合地帶的武陵山脈中段,境內地貌以山地、丘崗為主,上古史籍稱古西南夷地,夏、商屬荊地,西周屬楚地,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從古至今這里依舊是山重水復,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的百越雜居,未經開發的處女地!
作為湘西首府的吉首市在漢代屬于武陵郡,就是東晉陶淵明筆下「晉太元中,武陵人捕魚為業……」此武陵人當是「武陵郡人」,也就是當下的吉首,跟中國內地其他的大城市沒有什麼兩樣,到處是待建不建的高樓,匠氣十足的人造景觀,行色匆匆的人們,全然見不到了像是古代武陵人發現的桃花源中見到的︰阡陌交通雞犬相聞田園風光的靜謐和諧的景象。
在歷代寫「武陵」的詩文中,如唐孟浩然的《武陵泛舟》、王昌齡《武陵龍興觀黃道士房問易因為題》、《武陵開元寺黃煉師院》、司空圖《武陵路》、曹唐《武陵洞》、五代王建《武陵春日》、宋梅堯臣《武陵行》、張斛《武陵春曉》、等詩,基本上是寫桃花源,標題卻寫的「武陵」,往往把「武陵」當作桃花源的代名詞。
正因為這樣,所以這里也成了道教的福地洞天,歷朝歷代很多的道家方士雲游至此舍不得離去,于是建觀修寺以求找尋桃花源得道成仙,比較知名的當屬武陵源紫霞觀了。
跟湖南其他的地方的氣候一樣,已經時值深秋,馬上就要立冬了,吉首街頭已經秋意漸濃,接連幾天的延綿細雨,弄得人的心情連同這天氣一般濕漉漉的,街道上的秋風抽打在臉上像是刀割一般,而渾身則像是浸泡了冷水中一般。
皮特癢早對這不是酸就是辣的湖南菜似乎吃上了癮,沒事就拉著我們去大快朵頤,當然跟這里的陰冷潮濕的亞熱帶季風氣候有著莫大的關系,只要一吃辣椒,全身就冒汗燥熱,從而可以抵御風寒,看樣子的確是一方水土造就了一方的飲食習慣,看著吃慣了牛肉漢堡的美國佬用手中的筷子不斷翻攪並大快朵頤著湘西酸辣的坨子肉時,覺得甚是有趣,有種時空錯亂的詭異感。
畢竟是飲食男女,這氣候冷熱交替,剛剛又吃了大量的坨子肉,一時間月復間翻江倒海,想找個地方放茅,問服務員衛生間在哪,服務員很熱情的說︰「對不起,我們飯館沒有衛生間,不過你可以去對面公廁,因為我們和他們有約定!」話完起身便去,剛出門身後又傳來服務員的聲音︰「到那兒你就說你是來吃飯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