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心里大駭,卻是一籌莫展,那頭嘎跟岩旺反應最快,一邊月兌著衣服一邊往河邊跑去,就在這個時候奇怪的一幕出現了︰只見胖子在河對岸的一個地方爬上了岸,然後一溜煙的往河對面的樹林里跑了過去。
我們放聲大喊︰「胖爺!胖子!潘運來」胖子卻充耳不聞頭也不回,像是被什麼東西驅趕似得撒腿飛奔起來,轉眼就沒入了那樹林之中,不見了蹤影!
頭嘎跟岩旺也被眼前的景象搞蒙了,也就忘了本來自己打算跳進河水里的,竹汪也揉揉眼楮,他懷疑是自己看花了眼,那大黃狗對著水中一陣咆哮,就在這時候,眾人見到河水中間伸出了一只手來,眾人又都是面面相覷。
還是皮特癢有著豐富的野外求生經驗,只見他趕忙俯身將地上的草繩給撿了起來,然後用力往後拽著,果然就見到了胖子從水中露出了個腦袋來,眾人也幫忙將水中的竹筏拉了過來,那胖子就在竹筏底部,手中死死的攥著那截草繩。
大家七手八腳的將胖子抬上了河岸,只見胖子渾身濕漉漉的,臉色鐵青,氣若游絲,牙關緊閉,再晚了一會,這胖子鐵定是要去見「泰山府君」了,皮特癢趕忙卸下胖子的背包,將胖子頭下腳上的放在河岸邊,並不時的按壓胖子的胸腔。
就這樣過了半盞茶的功夫,胖子突然坐立起來,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大口水來,然後又緩緩躺下了,皮特癢再次按壓著胖子的胸膛,將胖子肺部的水全部控出來,胖子才悠悠張開眼楮,第一句話就將我們下了一跳︰「你們是誰呀?」
我心中暗暗吃驚,要是胖子暫時失去了神志還好辦些,如果真的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失了魂,那就與白痴無異了,連我們是誰都不知道了,更遑論那之前映在他腦海中的存折密碼了,真是禍不單行福無雙至!
胖子自己拍了拍腦袋,控出了耳朵里的水,然後四下張望著,那頭嘎也穿上了衣服劃著竹筏從河對岸過來了,大黃狗卻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一般在一旁歡蹦亂跳著,胖子說出了第二句話︰「我還沒死呀?」我先前那緊繃的神經頓時松了下來,從這情形看來這貨還沒有變成白痴。
頭嘎上了岸,一臉的凝重,他看了看胖子有抬頭看了看天︰「看來今晚只能在這里過夜了!」這里的地勢十分的局促,用道教形勢宗風水來說這是一塊死地,背後就是我們下來的那那座山,只見山形險惡,高一寸為砂,低一寸為水,路為砂,水為水,山為砂水為水,那沿著山勢險峻直接就到了河邊,沒有絲毫的回旋余地,而這條大水也激流飛揚,的確是個凶砂惡水的所在!
這里的地形雖然乍看之下倒也符合那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的格局,但是右邊的白虎不馴服,昂頭勢勁,完全壓倒左邊青龍,四面低垂,八面交吹,明堂漸漬,草污臭穢,不祥之地,在這里宿營倒是不無不可,但要是殮葬先人,勢必形成那白虎餃尸的大凶風水格局來。
胖子醒轉過來,見到個個面色戚然,如喪考妣,也大感詫然︰「這是怎麼啦?一個個撅著鞋拔子臉,我不好端端的嘛!」眾人想著剛才那詭譎的一幕均是噤若寒蟬,不想當著胖子的面說破,人群也就四散開去準備扎營了。
頭嘎湊到我身邊低聲道︰「你看到了沒?」我點點頭,頭嘎繼續道︰「你既然是個師公,那你會不會喊魂?」我愣住了,喊魂亦稱「喊驚」、「收驚」粵語稱為喊驚,亦有叫魂、招魂等別稱。古代認為,人有疾病將死,魂魄離散,須招魂以復其精神,延其年壽,因而有「招魂」之俗。
原本屬于道教宗教儀式之一,至今收驚已成為民間傳統療法之一,漸月兌迷信層次,也亦有收驚文、收驚咒等術法流傳,在這巫卜盛行的苗疆月復地,是每個法師的必修的一種符錄法術。
那先前我們見到從河里爬上來的胖子應該是胖子的魂魄,在不自覺間就走失了,胖子還茫然不知,這種情形,我也是第一次見到,以往師傅言傳身教的收驚儀式一般是在屋內進行,相對其他的道教法事要簡單。
置清茶一杯于案上,燃點三支香,然後口念收驚咒︰拜請九天司命護宅真君來收驚,收起某某失落魂魄,受驚元神,歸在本身。收起東方驚無驚、西方驚無驚、南方驚無驚、北方驚無驚、中央驚無驚,五方正氣護身煞氣除,大驚小驚化無事。
可在荒郊野外況且是在如此的凶砂惡水處,給人收驚我倒是聞所未聞,頭嘎的這番請求倒是有點強人所難了,我未置可否,走一步算一步吧,至少胖子這會沒有到性命交關的當口,頭嘎見我無動于衷,也就搖搖頭走開了。
頭嘎砍來周邊的雜木搭建起三角形的框架,將周邊信手可得的巴茅草隨便一搭,一個粗制濫造的窩棚就算大功告成了,那皮特癢舞動著手中的勃朗寧瘋狗獵刀,左右開弓,不一會兒,腳邊就堆滿了半人高的茅草堆,剩下的人按照頭嘎的要求,將巴茅草緊緊的編織在他親手搓就的草繩上,轉眼間就變成了可以遮風擋雨的屋頂。
山區的早晚溫差很大,這里又是一個風口,到了深夜,呼呼的風聲像是哀嚎著的幽魂往縫隙里倒灌,再加上近在咫尺的河流滔滔,風借水勢更是橫行無忌,胖子體型大,所以躺在中間,我跟皮特癢分別躺在在兩邊,胖子輾轉反側的,想必也難以成寐,只要他一轉身,我就會被擠出窩棚。
其實我也睡意全無,腦海里浮現的全是那用禁魂咒封印的琥珀古尸,封印人的魂魄讓其死後仍然可以為己所用,古已有之。
在古時候,人們相信魂魄是寄居在人體的血液中的,所以很多人牲被殺害用以血祭,先秦之前的戰國七雄春秋五霸均是主張人牲殉葬的,但是到了祖龍一掃**之後,在方士的倡導下才逐漸廢除了這種殘忍的人牲殉葬的方式。
但是帝王九泉之下也要有這天子的威儀,可供差遣的奴僕軍士,于是方士就提倡了用陶土封印魂魄的做法,先是命令工匠制作了大量的陶俑,再由方士做法,招魂封印之,以便帝王在陰冥仍舊有可供差遣的軍隊,這也是制做秦始皇兵馬俑的初衷,那麼同樣可以斷定這琥珀古尸的功能也是用來封印人體的三尸神的,從那些美男子的服飾跟姿態看來,應該是土司王的近寵!
但是有一點想不明白的是為何會是在那本該生存在寒冰煉獄中的攝的肚月復之中,那胖子想必也是被其間的尸氣一沖才導致了失魂,既然我們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弄清楚這個中的原委,既然這樣,那麼多他一個也不算多,少他一個也不算少!就這樣別別扭扭的僵持到了下半夜,也沒有听到胖子那如雷的鼾聲,這樣我也可以斷定一下他是否真的得了失魂之癥,就在我兩個眼皮上下打架的當口,胖子突然就爬坐了起來,在他這一驚一乍之下我就被擠出了那窩棚,滾了幾滾,就要掉進那奔騰不息的河水里,幸好我本就沒有睡意,頭腦清醒,情急之下順手兜住了一叢灌木,才止住了我滾落的勢頭,但是我已經被氣的一佛升天二佛涅磐了!
當我爬到那茅草窩棚里準備對胖子發難的時候,好比扯開兩片頂陽骨,傾下一盆雪水來,只見胖子坐在那里,順著透過棚頂的夜光,我發現胖子兩眼渾濁,臉色蒼白,上邊還似乎隱隱約約有些黑色的尸斑,儼然不像是個生人,那皮特癢還在他身邊酣然大睡,胖子支起了耳朵像是在傾听著什麼。
「棍爺!你听到沒有?」胖子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我早就被胖子的樣子給駭住了,也就忘記了發難,他這樣一問倒提醒了我,我是一個專門跟牛鬼蛇神打交道的火居道士,正所謂水中無魚水自清,心如明鏡月無塵,是我心中的魔障才讓我一葉障目而不見泰山。
胖子肯定還沒有發覺了自身的變化,我也慢慢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緒,學著胖子的樣子支起來耳朵,除了呼嘯的山風跟奔騰的河水,哪還有什麼其他的聲音呀?我只得沖著胖子搖搖頭。
胖子訝異的望著我,那渾濁的眼珠子讓我汗毛直豎︰「你真的沒有听到有老虎的吼叫聲?」我尋思著,這里本來應該是古楚地界,楚人崇尚老虎也就是所謂的「於菟」,到了土司時代的土家人更加崇尚了白虎,認為歷代的土司王的魂魄都會化作白虎,但是華南虎在湖南境內已經絕跡了好些年了,胖子又從哪兒听來的老虎叫聲。
胖子見我依舊搖搖頭,嘟嘟囔囔道︰「這就奇了怪了,我明明听到有老虎的吼叫聲的!」我安慰道︰「可能是你幻听了!」然後心下盤算著如何應對胖子,直說吧,可能待到他自己發覺已經失了魂,依照他的那二愣子脾氣,指不定要鬧出什麼亂子來,但是就這樣視而不見也不是個辦法呀!
「咦!棍爺,你是怎麼啦?」胖子好奇的問道,這倒是讓我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我怎麼啦?」我急切的問道,「沒沒什麼!」胖子道,但是從胖子那尸僵般的臉上仍讓我看出了一些端倪。
我用手模了模自己的面皮,沒有感覺到什麼異樣呀,我使勁捏了捏,一陣疼痛的感覺傳導了大腦皮層,就在這個時候,皮特癢也翻身坐了起來,三人均是面面相覷,每個人的臉都成了另外一個人的鏡子,我心下暗暗吃驚︰難不成我也是在不經意間失了魂魄?只是大家都不願意說破,一時間心神不寧!
就在這個時候果真听到了一聲老虎的嘶叫聲蓋過了風聲跟水聲,明明白白真真切切的傳導到了我的耳朵里,這又是唱的哪出?那聲音是從右邊的那山上傳來的,右邊的山勢詭譎,在朦朧夜光的映照下,果真像是一只吊楮白額猛虎,正欲伺機而動咧!果然凶險,我頓時醒悟過來了。
原來在風水堪輿的形勢宗里,右邊的白虎,取其護衛之意本來是以其鎮壓邪靈起到鎮壓的作用的,但是現在的白虎不馴服,昂頭勢勁,完全壓倒左邊青龍,形成了現在的白虎餃尸的格局來。
在道教眾閣宗內丹修煉中,龍虎被借用為道家煉丹內丹是就陰陽五行而言,龍陽,生于離,離屬火,故雲‘龍從火里出’,虎陰,生于坎,坎屬水,故雲‘虎向水邊生’,兩者結合之後,一陰一陽,互相調和,稱為道本,都是元神、元精的代表。
而在道教全真宗外丹修煉中,金代表西方,于卦為兌,金白色,故喻為白虎。金能夠克木,故情多損性,而用二八之真精氣,使之為一,則金木無間,龍虎自伏而成丹,在人體中則以肝為龍、腎為虎,而外丹則仍取陰陽之意,以龍為鉛,虎為汞。
更重要的一點是白虎也是戰神、殺伐之神,如果我們真的失去了自己的魂魄,那就好比是活死人,跟死尸無異了,那白虎口中的死尸不就是我們幾個嘛!想到這里我趕忙叫了起來︰「趕快叫大家起來,此地不宜久留!」
胖子也曉得其中的利害,爬起來拖著身邊的「卡巴刀」就跑了出來,那皮特癢也不甘人後,緊握著那勃朗寧瘋狗也跟著沖了出來,出了窩棚才看到鳴鏑還有頭嘎等人早就站了出來,頭嘎眼中精光四射,讓我心中暗暗稱奇,可能與他常年的生活習慣有關吧。
頭嘎道︰「這地方我都來了好幾次了,從來就沒有听說過這邊還有老虎的……」更讓他奇怪的是我們都模黑收拾行裝,他也擔心火光會引來老虎,思量再三,愣是沒有點燃自己帶來的牛油火把!
皮特癢趕忙拖來了那放在竹汪身邊的背包,從中拉出了那個充氣皮筏來,這個相較那竹筏要牢靠了許多,胖子肺活量大,自告奮勇的將那皮筏給吹了起來,借著夜光,還是讓頭嘎打頭陣,頭嘎顯然不情願,但是眾命難違,只好勉為其難!
頭嘎將大部分的行李放在了皮筏上,然後自己縱身一躍跳了上去,那風中的虎嘯聲越來越近了,眾人均是有點驚慌失措了,不得已之下讓鳴鏑跟頭嘎一塊先行過河,我們還按照先前的方法施為。
不知道這回是天公作美,還是因為有現代技術文明的介入,我們幾個人異乎尋常的順利,當最後一個皮特癢從充氣筏子上來的時候,我們幾個都暗暗松了口氣,只是那條大黃狗極度不安的上躥下跳著,對著河對岸狂吠。
這時候,胖子為了壯膽也吼起了秦腔︰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高桌子低子都是木頭,為王的出門來朝後,為的是把肚子放在前頭粗糲的聲音回蕩在谷中,噗剌剌驚起了一群本來已經歸巢的白鷺
皮特癢一邊嚼著檳榔一邊喜滋滋的看著胖子吼秦腔,鳴鏑愁眉緊鎖,似乎心事重重,天際中泛著不詳的紅光,紅光籠罩下有一個碩大的黑影正在我們剛剛宿營的地方來回走動,從那體態看來,不是老虎又是什麼?
頭嘎見狀,躬身蹲在地上,拔開了牛角壺的塞子,對住火銃的倒著黑火藥,然後用鐵簽子捅了捅,將火藥壓實,再從兜里掏出幾顆鐵彈塞了進去,這些動作也是一氣呵成,一點也不慌亂,我不僅暗暗嘆服︰果真是繼承了湘西土匪的血性,只見他舉起了火銃對著對面的黑影扣動了扳機,一團火光迸射而出
「轟隆」這聲勢蓋過了所有的風聲,水聲跟那虎嘯聲,眾人也被震的耳朵嗡嗡直響,膽氣也隨之一壯,再放眼望去的時候,對面影影綽綽的,哪里還有什麼虎影,眾人才稍稍放寬了心!
我將狼眼給擰亮了,用余光照了照胖子,沒有什麼異樣嘛,什麼死魚眼什麼尸斑都是沒影的事,難不成是剛才是我看花眼了,是斑駁的樹影在夜光的投射到了胖子的臉上,才讓我誤以為是尸斑不成?頭嘎也點燃了牛油火把,我們三人均是你看我,我看你,末了,均不言語,其實心如明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