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不斷感慨唏噓之際,只听得窸窸窣窣一大隊什麼東西向我們這個方向竄來,不知這古怪的山洞又要生出什麼古怪來了!鳴鏑拿著手電亂晃,我看清楚了原來是遲遲不肯靠近阿胡拉神像的老鼠,那些老鼠似是沒頭沒腦的往我們沖撞過來,鳴鏑嚇得連聲尖叫,抱著頭一路往前拔腿飛奔而去,皮特癢跟胖子也緊隨其後,生怕有什麼意外發生!
可我們的視力畢竟有限,跌跌撞撞又不知跑了好遠,那些老鼠已然追趕了上來,在我們的腳底躥過,嚇本道爺一跳,我還以為它們是沖著我們而來的,看著架勢顯然它們也是在疲于奔命而已,並沒有攻擊我們的意圖。
于是我加快腳步上前一把將鳴鏑緊緊抱住,將她的頭按壓在我的胸前,然後臥倒在地,放聲喊道︰「它們不是沖著我們來的!趕緊臥倒!」胖子跟皮特癢也依言臥倒在地上,那些老鼠窸窸窣窣的從我們身上爬了過去,我對于老鼠並不怎麼害怕,只是見到老鼠那疙疙瘩瘩的尾巴,我卻有著說不出的惡心!
鳴鏑依舊是帶頭走在前頭,既然有老鼠通過,那說明這里離洞口也不遠了,想到這里精神不由為之一振,腳步也加快了,我們順著那些老鼠的聲音一路前行,而此刻的地面也越來越平整,似是人工開鑿的甬道!走了約莫二十幾分鐘,拐了好幾個彎,頓時覺得有一股山風迎面吹來,讓人神清氣爽,看樣子真的是到洞口了。
一股山風拂面,精神也為之一振,出了洞口胖子站直了身子,伸了個懶腰問道︰「現在什麼時候了?」當日從岩旺家的旅社出發到現在不知道過了多少時日了,可能是受到磁場作用,我的登山表表盤上的數字居然一陣亂跳,也有可能是在下降的過程中被撞壞了,我舉著手腕,學著皮特癢的樣子聳聳肩,表示手表已經壞了!
天上霞光萬丈,同月同輝,整個天際像是一大塊暈染開了的胭脂,日出胭脂紅不雨便生風,日暈三更雨,月暈午時風,看來今天天公不作美,屆時要是下起了雨來,我們定當被淋得像是落湯雞,四下一端詳,心下暗暗吃驚,這里不是別處,正是忘川城西北角的山里發現的鑊鐸島彭氏墓,根據賴教授筆記本上的記載那里才是正真的向王天子墓,也就是說賴朝奉家的密道直接就通到這里來了,也難怪那些本在這一帶出沒的妖物能夠在賴朝奉家里登堂入室。
既然是故地重游,我們也就輕車熟路了,我們又來到了那古墓旁,依舊見到此墓氣度森嚴,墓碑由三塊花崗石組成,長方形碑心陰刻碑文,三側配弧狀碑翼。墓前立石獅一對,八角形石望柱一對,碑額浮雕一輪圓日,飾以祥雲,下篆刻「南海夜台」四字。墓左、右、後用石塊砌成弧形護牆,鑊鐸島彭氏墓,幾個古篆銀鉤鐵畫,遒勁有力。
這就是所謂的向王天子墓了?也就是歷代土司王認為可以長生不老而成為神仙的地方,這座墓看似寶相莊嚴,但其形制跟規格頂多算是大戶人家的墓葬格局,決計不像是一個王侯級別的葬制,也許這里僅僅只是一個障眼法而已。
之所以這樣做也是因為後世盜墓之風十分的猖獗,到了宋朝後期的時候甚至出現了十墓九發的尷尬境地,于是再次效仿古人的「不樹不封」的葬制來,既沒有封土堆,也不種植樹木以為標志,蒙古族流行不封不樹,所以至今人們也不知道成吉思汗埋葬在哪里,這種葬制的好處也顯而易見,那就是可以杜絕無孔不入的「油鬼子」。
而這座墓用一個小型的大戶人家形制的墓作為掩護,並在其下設置疑冢,讓「油鬼子」信以為真,也難怪在這座墓的周邊出現好些盜洞,先是進入到了那些疑冢,盜掘了一番之後就棄之如敝履了,而真正的秘密其實在還掩蓋在地下的深處。
我再次端詳這里的風水,只見一條白練般的瀑布從頂上傾瀉而下,《葬經》有雲往往水合前則山嘴必尖,流神必直,龍虎必長,真氣蕩然,無一可者。除是合于左轉右以出而得右砂稍欄合于右轉左以出而得左砂稍截。庶幾穴中可裁,若不論龍穴結作,而以合水為期,則送龍枝腳,三條五條亦有合水者。有山有水,又能聚氣,果真算的上是風水寶地,整座墓用青磚砌成,嚴絲合縫,的確隱隱透露出皇者之氣。
要想進到墓室依舊要穿過之前山魈盤踞的山洞,胖子率先月兌掉了沖鋒衣放進了防水背包,露出滿身的肥膘,看來這貨這次是豁出去了,只見胖子一個猛子扎了下去,水面上泛起了一圈漣漪,我們也二話不說緊跟著鑽進了水里。
水溫倒是宜人,看來這潭中的水不僅是從那瀑布流經而來,可能還有些是從地底下涌出來的,否則水溫不會這般高,山魈洞里全部都是枯骨,這次走起來也沒有了前幾次的驚惶,就連鳴鏑也是那般的淡定從容!
從那洞口一直到了之前那有著所謂的拜火教夫妻合葬的墓室,當時還以為土司王是一個金發碧眼的老外咧,經過鳴鏑解釋才知道這里是一個拜火教徒的墓穴,這里的一切我們都了然于胸,現在想想原來,這里僅僅是一個疑冢而已,所以也不想多做停留,根據賴教授筆記上的線路圖,直接就下到了地道里,眾人也打開了狼眼手電。
我再次掏出了羅盤,這次才發現那羅盤又恢復了正常,從我現在站著的台階往下望去,如果真的是按照宋朝葬制,那麼根據「五音利姓」的原理,這向王天子的「向」字對應宮商角徵羽五音中的商音。
真是別有洞天呀!我們幾個人加緊了腳步,就見到一堵金剛牆擋住了去路,那牆體看似堅不可摧,胖子不信邪在牆體上摳摳模模起來,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听到「嗤喇」一聲響,急不可耐的胖子將那前面那堵牆給一腳躥開了,恰好就是一個人範圍的同心圓,眾人不由嘖嘖稱奇,我心想,看這手段似是那「老油鬼子」六叔的杰作,他直接繞開了那些所謂的疑冢,用自己搬山道人的獨門工具︰金剛鑽將這金剛牆給鑽透了。
但是胖子不是說他家漁鼓佬當時在進來的時候還有好幾道石門的麼,我四下查看了一下卻什麼也沒有發現,看來這個墓室被油鬼子進出多次,搬山道人也不講究什麼法門,只是逢山開路遇水設橋,也許我們現在所在僅僅是另外一個盜洞而已。
順著那個之前虛掩的盜洞進去之後,就覺得氣氛與外界截然不同,隱隱的听到有水流的轟鳴聲,我們行走在一條金磚(也就是所謂的澄江磚)砌就的甬道里,我實在不知道這里會不會隱藏著什麼樣的機關,所以招呼走在最前面的胖子不可大意,胖子點點頭,然後從背包里抽出了那柄修「卡巴刀」,光著膀子在前邊開路,而皮特癢而緊握著那把勃朗寧瘋狗緊隨其後。
走了四五百米,地上干淨的出乎我們的想象,可能跟洞內吹過的循循和風有關吧,所謂的風水風水,當然得有風嘛,出了甬道,我們頓時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呆了,胖子的敘述沒有錯,我可以體驗到當年漁鼓佬初見這種情形的訝異的神情,經過這麼多的波折,終于見到了傳說中的「向王天子墓」了。
天際散發著血一樣的紅光,像是一盞亙古不滅高懸天際的長明燈,將周遭的景物照的朦朦朧朧影影綽綽,讓人分不清楚究竟是在地下還是在地面之上,我這時才心下明白過來,那頭頂上是一道厚厚的水牆,這堵水牆像是一面粗糙的毛玻璃,將天空中的太陽弄得像是一盞亙古不滅的長明燈,而在這盞長明燈的映照之下,就見到一座坐東朝西,氣勢巍峨的城郭。
這種做法簡直比始皇帝的「水銀為河,龍涎為燭」的手筆還要大氣,始皇帝陵墓的江河大海都是以水銀鑄就,而眼前的這些卻都是活生生的風水,將整盤的風水給運用到了淋灕盡致,看來此人的功底不在大宋司天監邢中和之下,就是放在整個歷史長河中,也無人出其右,我們幾個人都快忘記了這趟前來的目的,特別是建築科班出身的鳴鏑,瞠目結舌的看著這些建築的奇觀。
這里有歇山頂的明樓,巨大的斗梁全部都是用的雙人合抱粗細的金絲大楠木榫卯而成的,但是在頂端的部位沒有斗拱而是一個個木制的大叉手,「這是典型的唐宋建築」鳴鏑指著其中一個「大叉手」對我道,我不知道什麼大叉手小叉手,只是知道這里對于生人來說也並不是什麼上善之地,當務之急就是盡快找到那幾個老鬼!
我們幾個攀著城垛上到了明樓,關于湘西土司的標記才顯現出來,果真就在饗堂的正中央放著一尊形象逼真的石刻白虎,底座刻有「於菟」二字,在之上便是從橫梁上垂下來的黑色布條,無風自動,使得那老虎形象更是逼真仿佛正潛伏在密林深處,隨時伺機而動一般!
歷來土司王就信奉歷代土司死了之後,其魂魄並非歸于太虛,而是化作了白虎,也就是苗疆白虎崇拜的由來,站在明樓城郭上登高遠望,果然就將一干景色盡收眼底,只見一條中軸線延伸開去,在中軸線兩邊均勻排列著亭廊樓閣,唐宋重屋式的建築風格更顯得規模宏大,形象壯麗,寶相莊嚴,格局嚴謹,給人強烈的精神感染,突現王權的尊嚴。
當然還有在這一切中央的高聳浮屠,我們幾個相視一下,那里可就是一切秘密的的謎底所在了,這里生氣盎然居然在城郭之外見到了一叢叢的植被,我心想,這里一年四季陽光影影綽綽的,也能給這些植物提供光合作用所用的光線麼!
但是古怪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即便你之前是一個鐵桿的無神論者,此刻站在這恍如隔世的莊嚴的建築物面前,也由不得你不心生敬畏,我們幾人下了城郭,胖子一直在擔心頭頂上的那道水牆,「我說棍爺,你說要是這水牆全部坍塌下來,我們豈不是又要泡到水底喂魚了?」
我想了想道︰「只要這里的風水不被破壞,那道水牆是不會坍塌的!」胖子還是不太相信的望了又望,也難怪頭頂上的那水牆,才能保證這里生氣盎然,時過數百年光陰,木質建築依舊如新,仿佛這些建築的主人只是出了趟遠門,不日即刻回來。
但是下到了城郭我們又莫衷一是了,胖子極力唆使著眾人下到那浮屠地宮中去,胖子的心思昭然若揭,他是沖著土司王搜刮八百年的寶藏去的,但是據說下邊有那攫魂鳥,我們幾個人早就失魂落魄了,如果貿然下去就有可能再被攫取魂魄,那真的是魂飛魄散,我們連轉世輪回的機會都沒有了!
鳴鏑是建築科班出身,被地面上土司王時代的這一大古建築群所吸引,當然不願意錯過眼前這個千載難逢的實地考察的機會,執拗的要求現在地面上的墓室里找出些許蛛絲馬跡,然後按圖索驥找到胡抗美他們的蹤跡。
倆人爭執不休,都叫我來定奪,我現在處境好比那父子騎驢典故里的父子,父子倆牽著驢進城,半路上有人笑他們︰真笨,有驢子不騎!父親便叫兒子騎上驢,走了不久,又有人說︰真是不孝的兒子,竟然讓自己的父親走路。
父親趕快叫兒子下來,自己騎到驢背上,又有人說︰真是狠心的父親,不怕把孩子累死,父親連忙叫兒子也騎上驢背。誰知又有人說︰兩個人騎在驢背上,不怕把那瘦驢壓死,父子倆趕快溜下驢背,把驢子四只腳綁起來,用棍子扛著。經過一座橋時,驢子因為不舒服,掙扎了起來,結果掉到河里淹死了。
你做一件事情,能夠令每一個人都滿意嗎?答案是「恐怕不能」,如果現在我各打五十大板,我今後的威信也將盡失,于公于私我都是傾向鳴鏑的,所以我咬咬牙道︰「我們還在現在地面上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順便找些吃的!」
說出這種話,我自己心里也不大相信,這里可能少說有百來年沒有人祭祀了,香火也早就斷絕了,怎麼可能找到些什麼吃的呢,但是實在是饑腸響如鼓,得找些什麼祭祭自己的五髒廟,就是眼前一頭獅子我也能一口吞得下,那些土司王的財寶也當不得糧食,好比身在沙漠中人,水的價值可能堪比黃金還要寶貴!
胖子雖然有著一百二十個不情願,也只好嘟嘟囔囔的整了整背包跟在我們身後走在那片古建築的中軸線上,鳴鏑簡直有點應接不暇了,時而指指一處告訴我們這是垂脊,那是戧脊,這是鴟吻那是斗拱,胖子在後邊不滿的鸚鵡學舌般揶揄著。
「從這些屋脊走獸,檐角走獸的數量看來,這些都是天子級別的,看來這土司王在地面上甘為人臣,但是在地底下卻有所僭越了!」鳴鏑道,我看了看,這何止是僭越,儼然是想學著祖龍的樣子將這里營造成一處神仙府邸,這里建築的布局儼然暗合了天上紫薇星闕,大開大合,非人間景象,也難怪土司統治執行"蠻不出洞,漢不入境"的禁令,是想將這一秘密永遠留在苗疆!
特別是是頭頂隆隆的水牆在地底龍氣的拱衛下,形成好似穹窿般的巨型寶頂,將這一切掩蓋在地底深處,真是因勢利導巧奪天工,在更遠的地方有一道瀑布,遠遠望去好像接連天地,好似從九天銀河垂落下來,瀑布沖入碧綠的深水潭中,盡無一絲聲響。一座彩虹橋,橫空而起,一頭搭在瀑布邊,一頭竟然延伸至瀑布之中,如夢如幻,氣勢孤傲。透過毛玻璃的陽光照射下,整座虹橋散發七彩顏色,如天際彩虹,落入人間,絢麗繽紛,美煥絕倫,這哪里像是地宮,分明是神仙的福地洞天。
我們幾個看的舌橋不下面面相覷,心想果真不虛此行,皮特癢更是有備而來,此刻就見到他收好勃朗寧瘋狗,從防水背包里掏出一台單反來,我隱隱覺得他這樣做有欠妥當,但是也找不到阻止的理由,況且我也沒有這樣的權利。
「快來看呀!」是鳴鏑的聲音,我轉身見到鳴鏑顯然被一個古怪的東西震驚了,我疾步上前,一時間也感到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那居然是是墜落的飛機殘骸,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從那巨型的螺旋槳看來,這不是直升機又是什麼?那直升機正好落在一個歇山頂建築的腳下,將那屋上的瓦當打爛了好大一片,將這里的地面也撞出了一個大坑,胖子是個業余的軍迷,我朝胖子招招手︰「胖爺,你過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