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甲馬神行術,我之前跟胖子在忘川村的時候也施為過,《水滸》中的神行太保戴宗日行八百里,靠的就是這道教茅山旁門的甲馬神行術,我知道利害,于是接過辰州符扎起甲馬來,其他人見狀也依樣畫葫蘆起來!
我似乎預感到了什麼,關切的問六叔︰「那你怎麼辦?」六叔沒有看我,悠悠然道︰「三清天尊自會救我!」我一急,在這性命交關的時刻還這般執迷,記得有個故事說在很久以前有一個村莊遇到大洪水。在洪水將要沖來時,人們紛紛逃走。
只有一個信宗教的人還在神廟里向上天祈禱。有個好心人看見拉忙叫他離開,只見他搖搖手,說︰「上帝會來救我的!」那個好心人走了。沒過多久又來了一個好心人叫他走,他還是說︰「上帝會來救我的!」那個人又走了。
洪水終于淹沒了山莊。那個不肯走的人上了天堂,遇見上帝,忙問︰「上帝,你為什麼不來救我?」上帝說到︰「我已經派了兩個人來救你,是你不肯走而已!」六叔現在肯定也是像這人一般得了「失心瘋」把希望寄托在所謂的「三清尊者」身上了!
但是見到六叔那般決絕的神情,我也不好說什麼,眾人將甲馬綁在腿上,六叔道︰「我等會叫你們跑,你們就循著那光亮的地方跑去,千萬不要回頭!」末了便念念有詞起來,頭頂上的月亮越來越大,光線十分的柔和而不真實,跑!怎麼跑,難不成從地上往天上跑!
「唧」的一聲,六叔咬開了舌尖將口中的鮮血噴在我們腳上的甲馬上了,待他噴完就大喊了一聲︰「跑!」眾人撒開腿就一路狂奔而去,剛才見到六叔的神情十分的嚴肅,我隱隱感覺即將生離死別了,悲從中來,這畢竟是我的六叔呀,正想往後看的時候,就覺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推著自己朝前跑去
更為奇怪的那月亮先前明明是在我們的頭頂,現在卻在我們的正前方,我們有種御風而行的感覺,又感覺後邊傳來陣陣痛苦的哀嚎聲,像是來自地獄的召喚,我心中想︰這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罷了,雖然心中掛念六叔的安危,攝住了心神,好幾次都忍住了往後張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時間,我們覺得有「嘩嘩」趟水的聲音,一道強烈的陽光從洞口穿了過來,眾人忙不迭的用手遮擋住了強烈的光線,慢慢止住了腳步,低頭一看,原來那些紙甲馬全部被水給打濕透了,所以此刻失了法!
外邊陽光普照,原來我們已到了洞口,這個洞口的土質看來,不像是新挖的,這難道是當年鄭納海與杜小毛合力挖掘的通往浮屠地宮的地道,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洞口外邊應該是興隆塔附近那繁華的集貿市場了。
走出了洞口,就發現瓦藍瓦藍的碧空上白雲蒼狗,一陣陣和風帶著不遠處的松濤聲傳了過來,我們所處的位置正在一處的山腰之上,目之所及全是蒼翠欲滴的山林樹木,風和日麗的景象讓我們恍若置身仙境,讓我一時間模不著頭腦︰這是修羅界還是山東境內又仰或還是在苗疆月復地!
這天氣也像是春天結束盛夏即將來臨的樣子,胖子上下模索著自己的身子,喃喃自語道︰「我我沒有缺胳膊少腿吧?」老胡早就上氣不接下氣的半躺在地上了,皮特癢用手中的登山杖不斷的扒拉著草根,似是想找出點什麼蛛絲馬跡。
「棍爺!六叔說我們已經死了那又是怎麼回事呀?」鳴鏑似乎還在對這件事情耿耿于懷,我只好解釋道︰這六道輪回就猶如那大的輪盤,三善道跟那三惡道均勻的分布在上邊,離開地獄道最近的便是修羅道了,而我們恰好處在修羅道之內,如果再往下的話那便是無間地獄道了,所以他說我們死了也是對的,我們能逃出生天也純屬僥幸,心里默念︰無量壽福!
胖子深一腳淺一腳的在洞口來回趟著水,心有不甘的往洞口張望著︰「六叔不是說我們在山東嗎?這外面的風物怎麼看也不像是在山東呀!」可不是嘛!即便再怎麼是滄海桑田,山河改道也不至于變化這麼大呀,集貿市場呢?興隆塔呢?
我將自己身上的沖鋒衣給月兌了下來,擰了擰,四下看了一下︰「我們應該是回到了湘西苗疆了!」當務之急就是找到頭嘎他們,頭嘎雖然是我們所說的「倀鬼」但是只要逃離了「木棍」控制的範圍,也與常人無異,岩旺跟竹汪不見了蹤影我們必須要給他們家人有個交代才行!
「我說!你們誰還有吃的?」胖子道,我們到現在為止只是在那饗堂上的回廊上吃過幾口六叔給的干巴巴的 餅,現在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所有的食物本來是放在皮特癢的背包里的,可是隨著岩旺的失蹤,那背包也不知去向了
「要想吃東西,我們就得趕在天黑之前回到墨旺送的寨子里!」我此話一出口,眾人都明白了自己已經回到了苗疆月復地,于是個個精神抖擻起來,鳴鏑攙起了老胡就要上路了,山路上多是南方端午時節常見的紅得發紫的「覆盆子」!
皮特癢高興起來,月兌下了身上的外套,打結做成了兜子,然後不斷的采摘起來,這覆盆子在當地叫做山泡,因為經常出現在端午前後,所以也叫做「端午泡」,在南方的酸性土壤最為常見,味道酸酸甜甜的煞是爽口,也是我們當下果月復的最好食物了,算是大自然給我們的饋贈吧!
其他幾個人奇怪的看著皮特癢的舉動,踟躕不前,想想也是這些人早年就月兌離了農村生活,全然不知道這東西為何物,我也學著皮特癢的樣子摘下了好幾顆果粒飽滿圓潤的塞進嘴里,對這酸甜的口感不由「嘖嘖」稱贊起來。
胖子他們才抱著試試的態度摘了幾顆扔進了嘴里,隨即像是發現了新大陸,這覆盆子在歐美作為水果,在中國大量分布但少為人知,僅在東北地區有少量栽培,市場上比較少見,此刻見到漫山遍野的覆盆子,我也隨之雀躍了,只有老胡矜持的笑著看著我們穿行的身影,看得出來他這時發自內心的笑容!
五月也是道教傳統的「地臘節」,故五月俗稱「惡月」、「毒月」,五日又稱「惡日」、「毒日」。五月初五為惡月惡日,這是人們最忌諱的。因此,這個節日最早一直是作為祛除病疫、躲避兵鬼、驅邪禳災的節日流傳下來的。
在我們得意忘形間,鳴鏑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嚇了一跳,失聲尖叫︰「蛇!」一個趔趄就要摔倒,幸好我疾步上前一把扯住,才穩住了身形,胖子模出刀,上前就將那條蛇給挑做了兩段,那頭部還兀自張牙舞爪的,被皮特癢一腳踩住,然後撿起了地上的石塊將那蛇頭砸的稀巴爛,眾人才暗暗松了口氣,我們只顧得意卻忘記了地臘節的最大威脅,也難怪民間在這天會飲用雄黃酒來驅蛇!
「山腳下似乎有一個村莊!」鳴鏑眼尖,一下就發現了掩映在山腳下的村落了,我也極目遠眺,就見到了有條公路盤旋其間,不由心下大喜,這真是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呀!
下了山才發現,這原來還是一個不小的鎮子,端午雨過後的小鎮顯得異常的干淨,小鎮一條青石板鋪就的長街,幽深的小巷,依山勢蜿蜒而去。從碼頭拾級而上,土家的吊腳樓層層疊疊,別有韻味。
臨街的民居,參差錯落,飛檐翹角,古色古香。清代風格的街道、建築基本保存完好,加上青石板鋪成的路面,木柱青瓦的樓閣房舍,無不給人以古樸寧靜的感受,飛檐翹角的吊腳樓以及茶樓和古廟,全然不像是中國其他地方的鄉鎮的髒亂差!
幾棵年齡超過百歲的黃桷樹,枝繁葉茂,給古鎮增添了許多靈氣。田園詩般的小鎮,一串串「踢踢踏踏」的聲音敲在青石板路上,奏響了古鎮最早最醉人的樂符,在鎮上的橋頭的茶樓前有好幾桌麻將桌子,傳來了人們喝彩聲跟洗牌的嘩啦聲!
我們全被這田園風光給吸引了,我心下存疑︰這究竟是到了什麼地方,難不成是回到了永順的芙蓉鎮,芙蓉鎮是前去老司城王村的必經之途,我之前去過,但是怎麼也跟腦海中的芙蓉鎮對應不起來,猛洞河在哪里?風棲湖又在哪里?更重要的是這里沒有芙蓉鎮四處可見的米豆腐攤子!
正想著找一個人打探,胖子在後邊喊開了︰「快過來呀!我找到了一家飯館」眾人回頭一看果然就見到了一家川菜館!心想這也不錯!待會吃完飯問問店老板不就一清二楚了,但就不明白這川菜館子怎麼開到了湖南來了。
同屬八大菜系的湘菜跟川菜,均因口味重而著稱,但是四川人嗜好麻辣,麻口的花椒在湖南境內並不怎麼受待見,想必這家川菜館有自己的招牌菜,剛剛坐定,老板就麻利的遞上了菜單,我們已經是餓的前胸貼後背了,胡亂的點了幾個菜。
上菜的速度還真是沒得說,首先上來的就是一道川菜里的代表「魚香茄子」胖子忙不迭的夾了把塞進了嘴里,那貨活像是餓死鬼投胎,「呼哧呼哧」的吹著氣,卻被燙的直翻白眼,就這樣半盤魚香茄子就下肚了。
胖子嘴刁,剛剛墊了底,也就不那麼餓了,用筷子慢條斯理的操了操那盤「魚香茄子」喊道︰「老板!老板!」正在廚房忙活的老板雙手在圍裙上揩了揩,悠然的問道︰「啥子事哦?」胖子指著面前的那盤「魚香茄子」道︰「魚香茄子里咋沒魚啊?」我知道胖子跟我一樣是肉食動物,老板很是無奈道︰「魚香茄子本來就沒得魚!」胖子不依不饒︰「沒得魚叫啥魚香茄子?」那老板也被胖子無理指責弄得煩不勝煩︰「先人板板,嗆你這麼說,要是點個虎皮青椒,老子還得先給你娃整張老虎皮,點個夫妻肺片,我不是要去殺兩個人哇?」
正在喝水的我听到老板義正言辭的駁斥,我「噗哧」一聲差點笑岔了氣,口中的水也噴了出來,鳴鏑這時也反應了過來,也「咯咯」的笑了起啦,只是老胡的不苟言笑,皮特癢的莫名其妙,鳴鏑也就盡其所能將這個笑話復述給皮特癢,皮特癢也僅僅是微微笑笑,看來彼此的文化背景不同,對于笑話的解讀也不盡相同!
有了這個小插曲,我發覺了胖子的可愛來,胖子這儼然就是無理取鬧嘛,正應了那句︰端起碗來吃肉,放下碗來罵娘,也不知道這貨腦袋里是哪根筋搭錯了,那老板罵罵咧咧的回到了廚房,心想︰怎麼會遇到這樣的二貨!
胖子冷冷的看著我們笑完,雙手抱在胸前︰「笑夠了麼,我倒是要看看這一頓是誰來掏錢付賬?」此刻我明白了胖子的「良苦用心」,均是下意識的全身上下一陣掏模,從眾人臉上的神色可以看出,誰都沒有帶錢,原來胖子是想「套籠子」準備吃個霸王餐咧,卻被這老板一頓搶白,胖子還真是不傻!
這些輪到我們發愁了,停杯投箸,只有那老胡不疾不徐的緩緩往自己口里扒拉著米飯,仿佛這一切都跟自己無關似得,老板板著臉接二連山的將我們點的菜也上齊了,然後月兌下了身上的圍裙摔在了櫃台上,冷冷的看著我們!
先前的饑餓感也蕩然無存了,此刻就是想著如何月兌身,老板的眼光如芒在背,似乎早就看穿了我們的小九九,大家都味同嚼蠟般將米飯往自己的嘴里扒拉著,長這麼大也從來沒有吃過「霸王餐」咧!
吃完了飯,我們如坐針氈,你看我我看你,就在這個時候老板也佯裝過來給我續水,是想過來看看我們的反應,就在我們惶然之間,胖子首先搭腔了︰「老板!你這里能刷卡不?」老板頭也不抬︰「我這里沒得刷卡的機子!」听得出言語中的極度不滿!
這如何是好,就在這個時候那老胡就從自己藏青色的中山裝的口袋里一陣掏模,眾人眼巴巴的看著他,果然沒有叫我們失望,老胡掏出了一個皺巴巴的薄膜裹著的袋子,里三層外三層的揭開了,就露出了一沓鈔票來!
眾人如釋重負般,皮特癢報復性的往口里猛地扒拉了幾大口飯,將腮幫子塞得鼓鼓囊囊的,然後我們來到了櫃台前結賬,老板依舊頭也不抬,面若凝霜,我之前的問題也隨之硬生生給壓了下來。
酒足飯飽之後走出了飯館,疲憊感也隨之而來,都三天三夜沒有睡覺了,之前一路驚險刺激之下腎上腺素也急增,全然沒有了睡覺的**,現在從繃緊的狀態突然松懈下來,那種疲憊的感覺就被加倍的放大了!
這似乎是一個旅游的小鎮,從人們的口音听來我們嚴重懷疑我們已經到了四川境內,湊到了麻將桌前一問,果不其然,我們現在就在四川境內的一個叫黃龍鎮的小鎮上,這多多少少出乎了我們的意料,我們不是在湘西,也不是在山東兗州,卻是在這八竿子打不到的四川境內。
既來之則安之,當我們確認了自己的處境倒也坦然了,于是在鎮上一個小旅館里落了腳,這小鎮恍如未經世人發現的世外桃源,街上的人見到我們的裝扮也似乎見怪不怪了,想必常年有我這樣的驢友前來探幽訪古,撫今追昔的!
登記之後,我們就來到了各自的房間,四處彌漫著溫潤的濕氣,被子跟朽糟木頭的氣息混合在一起,這就是慣有的江南的味道,似曾相識的感覺讓我的身子一沾到床就呼呼大睡起來,這一覺睡的是昏天黑地的!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感到被一股尿意給憋醒了,躺在床上的感覺還真是舒服,我意識十分的清醒卻不想立馬起身,山里的夜顯得更是靜謐,我恍然听到了屋外淅淅瀝瀝的雨聲了,這在端午節前下端午雨是再正常不過的了,雨聲更是彰顯了此刻的寂寥,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就在這個時候我听到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絕對不是老鼠,似是有人在屋內行走的聲音,我閉上眼楮,仔細辨別那聲音的來源,那聲音仿佛洞悉了我的心思,也隨之嘎然而止了,這這不是又是什麼孤魂野鬼山精樹怪吧!
想到這里我在心中默念起了七字真言︰臨-兵-斗-者-就-陣-列-在-前!我歔著眼想要看清楚究竟是什麼東西,果真就見到一個黑影蹲在我床邊的地上正在翻弄著什麼,我的姿勢十分的別捏,看得不甚分明,心想︰難不成是遇到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