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們早早的起床了,驅車前往仙橋,這個仙橋其實就是宋仙橋古玩藝術城坐落在聞名遐邇的成都浣花文化風景區內,與杜甫草堂、青羊宮、浣花溪公園毗鄰,跟其他地方的古玩街一樣,整齊劃一的門面房,偶爾光顧的行乞藝人愈發襯托出古玩市場的冷清,用門可羅雀來形容也不為過。
這跟這個行當的特點也有關系,除了眾所周知的「半年不開張,開張吃半年」的特點外,就是開古玩店單開不行,必須得幾家甚至多家形成規模才容易聚客,「群聚群撤」,古玩店的這一特點被精明的房地產商所利用。
每當遇到新開樓盤不熱的煩惱時,開發商首先就會想到古玩店,先以低租金吸引多家古玩店進駐,待樓盤炒熱後又大幅提高租金。于是,古玩店頻繁換址,由于頻繁換店導致客源流失。
我們看了好幾家,都是大門緊閉,就在我們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在靠近街尾的地方見到了一家開張的叫「集古齋」的鋪面,這做生意也講究個望聞問切的,打個比方,當你走進一家店的時候,見到商品上落有厚厚的一層灰,店員個個冷若寒霜,那麼就可以判別這家店的生意也肯定好不到哪兒去。
可眼前的這家店透露出一種難以名狀的繁榮,店不大,卻是琳瑯滿目,大到一人高的掐絲景泰藍,小到什麼宜興紫砂壺,碧玉扳指,應有盡有,將整間店擺的滿滿當當的,除此之外,還有個工人模樣的人正在裝裱畫框,我知道這些都是用來應景的大路貨,真正的好東西一般是不輕易示人的。
就在我們四下打量的時候,一個青葛布老者走了過來,在上襟盤扣上還別著一條金鏈子,那是早就不時興的懷表,這身裝扮猶如民國的教書先生,這老頭,兩鬢有些斑白了,年紀跟老胡相仿,約莫六十上下的光景,卻收拾的一絲不苟,只是嘴巴長得有點核突,像是看不到嘴唇,只是一道緊緊抿著的縫隙,我暗暗吃驚。
道教麻衣神相談及人的長相時候,嘴巴叫作出納官,顧名思義即出又納,是人進與出的重要部位。一個人借以養命的飲食部位是嘴,另外一個人表達內心世界的亦是嘴,出納的意思是已經涵蓋一個人接受能力、表達能力的兩大要素了,也可以說是一個人立身處世的最大根據,也因為如此近代的曾國藩才把嘴作為人像中最重要的依據了。
嘴的緊密度好代表一個人的嚴謹度,我們一般人形容一個人不亂說話,通常都說某某人的嘴巴緊不緊,來形容一個人多不多話。緊密度代表一個人內心世界的嚴謹和內涵,對事物的謹慎度。也代表著一個人的耐性及包容性,所以說嘴抿緊的人謹嚴慎行,耐性好。若嘴型的緊密度不夠則反之。
其實嘴巴也是判斷一個人生理階段的重要依據,譬如說管不住嘴也憋不住尿的人那是幼稚,能憋住尿管不住嘴的那是年輕,既能管住嘴又能憋住尿的這才是成熟,等到能管住嘴卻憋不住尿的時候就就叫衰老了。
此人嘴唇緊抿成一條線,可見其城府之深,他不苟言笑的拿起那錠銀子,端詳了一會,然後叫店里的伙計拿來了一柄放大鏡,前後左右仔細的查看了起來,過了良久問道︰「你們這是從哪兒弄來的?」
這就是文物鑒定行業里「望聞問切」中的問,往往能夠問出一些可以判斷真偽的信息!就在我即將說出的當口,胖子上來一把攔住︰「我說,你看東西就看東西,不要問東問西,也不怕打了眼!」胖子這樣是有道理的,他現在懷疑這店老板的眼力,所以不想提供太多的信息供其參詳,意在考考眼前這老頭的眼力。
那店老板見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將我們幾個請進了里間,我們才見到原來里邊別有洞天,原來是一個小院子,里邊全部都是葡萄藤蔓搭就而成的架子,此刻正是枝繁葉茂,無風自涼,在葡萄架下,有好幾個石刻的墩子,上邊已經被磨得光可鑒人,從那古拙的線條看來,應該也是上了年紀的東西!
還沒等我們落座,眼明手快的伙計就端上了茶盤瓜果,從里屋搬來了好幾張太師椅,從那些木料上包漿泛著悠遠氣息的光澤看來,不是花梨木就是紫檀,端的都是貨真價實的好東西,隨著這些個太師椅出來的還有一個五短三粗的男人!
此人走到了我們面前朝我們拱了拱手,這種江湖做派現在早就不時興,我們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應對,只見此人金魚眼,酒糟大蒜鼻,獅子口,脖子都快縮到腔子里去了,脖子上栓著著一塊碩大的泰國「崇迪佛大模」,舉止派頭也十分的不同凡響,只見他打躬作揖的時候,我這才看清楚大拇指上還戴著一個祖母綠扳指,我心想︰這應該才是真正的老板吧!
果不其然,領著我們進來的老頭自我介紹起來了︰「敝人姓曹,這位呢!是我的東家孟老板!」我知道這店老板大有來頭,也沒了之前的輕慢之心,我幾個人也自我介紹了一番,分主賓落座之後,孟老板笑呵呵道︰「來來來大家先來嘗嘗我剛剛從杭州帶回來的明前茶!」
一听說是「明前茶」,我心中一驚,可不是所以的茶都能叫明前茶的,顧名思義,明前茶是清明節前采制的茶葉,受蟲害侵擾少,芽葉細女敕,色翠香幽,味醇形美,是茶中佳品。同時,由于清明前氣溫普遍較低發芽數量有限,生長速度較慢,能達到采摘標準的產量很少,所以又有「明前茶,貴如金」之說。
據說在某年西湖龍井頭茶的預售義賣會上五百克的西湖龍井明前茶就創出了十八萬元的天價,而按當日同量黃金市價也才在十五萬左右,一斤茶葉可以換回一輛中檔小車了,可見「明前茶」的珍貴,我們小心翼翼的端起了茶盞,一股香氣沁人心脾!
我輕啜了一口,沒什麼特別的感覺,沒有金駿眉的濃釅,也沒有老樹班章的醇厚,似是寡淡如水,于是仰頭將整個茶盅喝個一干二淨,喝了兩盅之後,就想著誰來起場了,可其他人卻個個搖頭晃腦像是陶醉在這明前茶的滋味當中去了。
就在我要做這出頭鳥之際,一股如蘭的香氣從丹田之處升騰而起,在這股香氣的帶動下,感到整個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都香氣四溢,頰齒留香,我又忙不迭的端起了茶盅,那孟老板忙著在茶盤上忙著給我們斟茶,我注意到每次斟到老胡身邊,老胡都用彎起食指,中指和無名指並攏不時敲打著桌子!
我們幾個人都感到奇怪,這顯然是一種茶道的禮儀,但我們全不是什麼茶博士,所以不知道這樣做的原因,卻不願意說出口,怕是在這些人面前表現自己的無知,還是胖子有辦法︰「老胡!你敲啥敲呀?我這個國際友人看不懂咧!」說罷指了指皮特癢,顯然這貨是將皮特癢拉來當了擋箭牌!
老胡得意起來,端起了茶盅,臉上神情飛揚,之前的那個「胡教授」又回來了,胡抗美身上已經換上了我們在「錦里」為他買的一件印滿了「囧」字的文化衫,只見幾近禿頂的他搖頭晃腦之下,更是顯得滑稽怪趣!
原來這的確是喝茶的一種禮數,就是當別人給你倒茶時,為了表示敬意,用手指輕叩桌面數下。這一習俗的由來,據說是乾隆微服南巡時,到一家茶樓喝茶,當地知府不小心知道了這一情況,拼了老命也得去護駕,否則萬一出事,小心吃飯家伙。知府也微服一番,以防天威不測。
到了茶樓,也就在皇帝對面末座的位上坐下,皇帝心知肚明,也不去揭穿,久聞大名、相見恨晚的裝模作樣一番。皇帝是主,免不得提起茶壺給這位知府倒茶,知府惶誠惶恐的,但也不好當即跪在地上來個謝主隆恩,于是靈機一動,彎起食指,中指和無名指,在桌面上輕叩三下,權代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
敬茶喝茶是人之常情,又咋知你是微服皇帝,反正你敬我茶,我叩這麼幾下,也不花多少功夫,省得後患無窮。于是這一習俗就這麼流傳下來。為了簡便,也用食指單指叩幾下。
以「手」代「首」,二者同音,這樣,「叩首」為「叩手」所代,三個指頭彎曲即表示「三跪」,指頭輕叩九下,表示「九叩首」。至今還有不少地方和港澳地區行此禮,每當主人請糖倒茶之際,客人即以叩手禮表示感謝。
其他幾人听的連連點頭稱是,幾壺茶水下肚,大家就開始言歸正傳了,胖子掏出了銀元寶遞給了孟老板,孟老板細細看了幾下,曹先生湊身上前︰「我看這很有可能是大西國的東西!」孟老板看完了,將手中的銀錠掂了掂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東西應該是在山洞附近發現的吧?」
雖然我們不願意承認,但是這也是鐵板釘釘的事實,我們的確是在那松潘縣境內的山洞里發現的這玩意,孟老板悠然的呷了口茶︰「我再推測一下,發現這東西的地方應該位于岷江附近對吧?」我之前查看地圖的時候,的確發現這松潘縣境內有岷江橫穿其間,我不禁對這孟老板刮目相看了。
于是將我們發現銀子的經過前前後後說了個大概,但是無論對于山東兗州的興隆塔還是苗疆月復地的向王天子墓,我都絕口不提,正所謂逢人且說三分話,切莫全拋一片心,免得到時候我們被人賣了還要給人數錢咧!
听完之後,孟老板跟那曹先生對視了一眼,老曹微微搖了搖頭,倆人像是我跟胖子一般的默契,末了,那孟老板微微一笑︰「你這東西的確是老東西,只不過」我心里咯 一下,只不過什麼,我一向知道听話听音,往往是這轉折詞後邊的內容才是真章,我豎起了耳朵,卻沒了下文!
過了半晌,曹先生插話了︰「我東家的意思是你說的地方不可能出現這種官銀的,我看你們幾個年紀輕輕的,這東西是不是燙手貨呀?」所謂的「燙手貨」就是指贓物,這姓曹的這番話顯然是懷疑我們幾個人是那雞鳴狗盜之徒,想來他店里銷贓的,胖子激動起來,一通祖咒發誓,孟老板一邊舉著茶盅,一邊暗暗竊笑!
我覺得胖子這貨實在有點小題大做了,人家質疑這東西的來路也無可厚非嘛,要真的是燙手貨那也沒什麼大驚小怪嘛,那些珍玩明器本來就埋在地下,誰敢保證所有的文物來的名正言順,要是沒有這些燙手貨,你們這些人靠什麼混飯吃?為了以正視听,我叫皮特癢拿出了地圖,將當日發現這銀錠的地方仔仔細細的標注了出來!
自此,大家也都是不歡而散,胖子本來是想將這錠銀子換成花花綠綠的鈔票,此刻也成了泡影,那孟老板十分客套的遞給了我們一人一張名片,那意思是今後要是有什麼贓物燙手貨之類直接找他就好了,並拍著胸脯誓言旦旦的保證給我們一個好價格,我們未置可否,出了門,我們直接就將那名片丟進了垃圾桶里。
本來是想探尋這銀錠的來歷的,卻不成想被人懷疑成了贓物,還浪費了我們大半天的時間,看來只能明天飛往蘭州了,個個面色不悅感覺也十分鬧心,隨便在鬧市區找了家大酒店入住了。
我躺在酒店的床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換著電視頻道,就在這個時候,敲門聲響起,我起身打開門,原來是胖子,胖子趿著雙拖鞋,急吼吼道︰「你電話能用不?」我點點頭,忙問怎麼了,胖子說︰「電視壞了!那破電話也壞了!」
我突然想到了一個笑話︰說是一個老外來到中國生活,結果老懷疑自己的電視機壞了,維修工人過來一打開看,啥毛病也木有,老外一臉的茫然道︰那為什麼每到七點半的時候所有的頻道都是一個畫面,維修工安慰道︰過了這個時段就好了!
胖子不會也遇到這樣的問題了吧,可人家老外皮特癢都沒有吭聲,胖子丟下電話︰「佔線!」我笑笑道︰「要不我過去看看!」來到胖子的房間,可不是,任憑你怎麼按遙控,那等離子屏幕愣是沒啥反應,胖子氣的掄起拳頭就在那電視機上砸了一拳︰「什麼破玩意兒!」
奇跡出現了,那電視居然就閃了幾下就啟動了,胖子在一邊旁白︰「賤!」我按著遙控器來回切換著頻道,全是時下流行的相親節目,俗不可耐,就在我即將放下遙控器的當口,一個頻道的畫面引起了我的關注!
原來幾個專家模樣的人拿著一根像是燒火棍般的東西正在評頭論足,我也來了興致坐在了胖子的床上看了起來,胖子不干了︰「現在專家滿天飛,寧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專家的那張破嘴!」饒是這般,胖子卻沒有像往常般來搶奪遙控器,跟我一起看了起來。
原來那「燒火棍」就是所謂的「青岡棒」,顧名思義,這「青岡棒」就是用青岡樹做成的棒子,這種樹是四川常見的一種喬木,木材質地堅硬耐腐,一般用來做鐵道枕木,專家手里拿著的青岡棒是古代專門用來窖藏銀兩的一種器物!
電視劇往往出現一個稱孤道寡的人大行封賞︰「某某愛卿,爾等救駕有功,賞白銀五千兩!」于是一個瘦小的黃門太監托著個盤子上來,上邊稀稀拉拉擺放著幾個元寶,娘希匹,這不是在侮辱廣大觀眾的智商麼,五千兩那可就是五百斤呀,一個盤子就能托起麼?
真正的做法就是將銀子夾在這青岡棒中,兩頭用鐵箍扎緊,不僅容易清點,也十分容易搬運,專家說當年的大西王張獻忠收刮的白銀就是用這種方法運到四川來的,慢著!什麼大西王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