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湘清月 第十四章 材料

作者 ︰ 零零六六

蕭俊說完了最後一個段子,這才拱了拱手說道︰「蕭俊今天之所有到這里來說段子,皆因家里被拆了房子,您們若是覺得好,便幫襯一下子,晚上給小的家送去一磚半瓦的,小的便感激不盡,外來的船客呢,您若是有心呢,便到東街的門口用餅子換幾個糖人,或是路過碼頭的時候,隨手賞幾個餅子,您少吃一口,卻可救活一條性命,小的在這里祝您好人有好報,大富大貴,財運亨通,另外,小的只準備了半個時辰的段子,前邊的高鄰和貴客若是听完了,麻煩您往後讓讓,讓後邊沒听到的往前竄竄,小的要講第二場了。」

臨近黃昏的時候,燕氏和杜氏,抱著月芽兒,滿臉歡喜的來到了城中心的廣場,杜氏一邊走一邊說道︰「今天的收益真不錯,居然換了四十個多餅子,還有不少肉干,明天咱們便可以請人開工了,听人說之所以能換到如此多的餅子肉干,是因為俊兒在縣衙門口說書,這孩子真了不得,姐姐是怎麼養出來的?」

遠遠的,燕氏便听到人群中發出一陣陣的哄笑之聲,兒子正站在人群中間石台上,大聲的說著什麼,不由得抿著嘴笑道︰「這孩子,打小兒就是人小鬼大,主意多得很。不過他畢竟是個孩子,也別總當著面夸他,把他給寵壞了。」

圍觀的本地百姓大都是認得燕氏的,見她過來了,立刻沖著旁邊人高聲道︰「俊哥兒他娘親過來了,快讓開。」

外地的船客听說書小哥的母親來了,也都紛紛讓開了一道縫隙,讓燕氏三人擠了進去,這些船客見燕氏竟然十分端莊貌美,而且舉止頗有風儀,眼中紛紛露出贊嘆之色。

燕氏擠到近前,眼中含著慈愛的笑意望著兒子,不過當她听兒子講了一個「葷」段子之後,神色立刻就變了,隨著兒子接二連三的抖出「葷」包袱,燕氏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臉上罩著一層厚厚的寒霜,一付幾欲發怒的模樣。

杜氏倒是听得極開心,不時的哈哈大笑著,甚至眼淚都笑得流了出來,不過當她看到燕氏這付模樣的時候,卻又隱隱有些替蕭俊擔心起來。

在太陽完全沒入地平線的時候,蕭俊結束了一天的表演,十分疲憊的從母親手里討了兩個餅子,一小塊肉干,送給錢先生,這才隨著母親和杜姨娘二人向回走去,

燕氏陰沉著臉,一言不發的帶著兒子回到了自家的廢墟之前,剛剛放下了手中的草垛,立刻寒著臉喝道︰「跪下。」

杜氏被燕氏突然這一嗓子嚇得一嗦,在她的印象里,燕氏從來都是溫文爾雅,舉止輕柔,她還是頭一次見燕氏發怒,蕭俊見母親發火,嘆了口氣,無奈的「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燕氏咬著銀牙數落道︰「你這孩子,今天盡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也怪為娘平時疏于管教,見你平時主意挺多的,便放縱了你,今天為娘要好好教導教導你,免得你以後走了歪路。」

燕氏說完,便從廢墟中尋了根竹篾,咬了咬牙,沖著兒子的後背用力的打了下去,兒子長這麼大,她還是第一次動手打他,燕氏每抽下去一記,面容便抽動一下,顯然心中也是痛惜以極,但兒子不管教卻又不行。

蕭俊緊咬著嘴唇,任憑母親抽打,卻是一言不發。

月芽兒見蕭俊哥哥被打,嚇得躲到母親懷中,小臉兒露出不忍之色,悄悄問道︰「娘親,燕姨娘為什麼要打蕭俊哥哥啊,打人好疼的。」

杜氏見蕭俊被打,也是有些不忍,眼見燕氏正在氣頭上,也不便攔阻,嘆道︰「一會兒你燕姨娘氣消了,自然就不會打你蕭俊哥哥了。」

燕氏抽了十幾下,卻見兒子一付死硬的樣子,眼淚不由得流了出來,哽噎道︰「你這孩子,長大了,為娘管教不了你了,是不?」說完又加了三分力氣,用力的抽下去。

就在此時,昏暗的夜色中,一七旬老嫗蹣跚著走了過來,見燕氏在打兒子,連忙一把奪下燕氏手中的竹篾,勸道︰「孩子就算犯了什麼錯,也不能這樣打他啊,這萬一打壞了,可咋辦啊。」

燕氏見是住在城南的寡婦曲婆婆,連忙換上一付溫婉的神色,說道︰「是曲婆婆,您怎麼過來了?」這曲婆婆也算可憐,順治年間的兵災,便得她一家只留下了她一個人,還有一個剛滿月的孫子,如今已經長了十四五歲的模樣。

曲婆婆卻是忽然流出了眼淚,說道︰「唉,這大災年的,婆婆我和孫子熬不下去,便到碼頭去乞討,可這世上的人啊,心都是鐵石做的,肯施舍的極少,我那小孫子啊,昨天便餓昏過去了,眼看著便要不行了,婆婆本以為,我這白發人要再次去送那黑發人,沒想到今天的船客卻似乎都發了善心,施舍了不少干糧面餅,一名船客見我那小孫子真的餓昏了,不僅救醒了他,還給了我們兩升米,這可真是遇到大善人了,碼頭上的鄉親們琢磨著今天這些船客怎麼都轉了性兒?後來才知道,是因為俊哥說書兒,喚醒了他們的良心,老婆子這才巴巴的趕來謝謝俊哥兒的救命之恩,老婆子也沒啥感謝的,家里還有幾塊瓦,送給你們,蓋房子用。」

說完回頭喚道︰「三柱子,怎麼這麼慢?」

黑暗中只听得有人應了一聲,沒過多久,一名少年,氣喘吁吁的抱著一摞瓦趕了過來。

燕氏見狀,忙道︰「這孩子身子剛好些,您怎麼就讓他干這麼重的活兒?俊兒,快去接過來。」

蕭俊膝蓋已是跪得有些發麻,吃力的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火辣辣的後背,正要去接三柱子手中的瓦塊,卻見在三柱子的身後,竟然還有許多人或是扛著沙袋,或是抱著磚瓦,或是扛著竹篾,從黑暗中陸陸續續的走了出來,將這些東西放到地上之後,沖著蕭俊拱了拱手,或是說幾句感激的話,或是夸獎幾句蕭俊書說得好,便轉身離去。沒過多久,竟然堆成了一座小山,前來送蓋房所用之物的百姓足有上千人之多,這些材料,莫說蓋一棟房子,便是蓋上兩棟房子也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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