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一位年愈六旬,須發皆白的老者從人群後邊擠了過來,沖著蕭俊深施一禮,眼淚卻忽然流淌了下來,老淚縱橫的說道︰「老朽肖鳴山,是這里的族長,今日多謝恩公仗義援手,若非恩公來得及時,整個寨子怕是要遭了這些賊人的毒手。浪客中文網」
蕭俊急著去尋找母親,自然是不願和這老者在這里沒完沒了的客套寬慰,開門見山的說道︰「老人家,鄉親們傷亡慘重,還須盡快處理,我雖是武昌府衙官差,今日來此卻是為了尋人,請問是否有一位姓燕的婦人,還一位名叫孫子遠的男子落難在您的寨子中?」
這老者聞言一愣,隨即臉上卻是露出愧疚的神色,神色不自然的說道︰「是有這麼兩個人,一會兒老朽便差人帶你前去尋找這二人。」
隨即轉過頭去,沖著旁邊一名五旬矮胖老者使了個眼色,吩咐道︰「二弟,今日你家中沒有傷亡,便由你陪在恩公身邊吧。」
矮胖老者臉上亦是帶著幾分羞愧之色,沖著蕭俊恭敬的說道︰「這位官爺,您隨我過來吧。」
蕭俊听聞孫叔和娘確實在這里,不由得大大的松了口氣,這一年以來,自己一直擔心母親被山賊擄去,若真是這樣,以母親的烈性,怕是真的活不成了,這砦寨濱臨江邊,看來當初孫叔一過江,便立刻隱入此地,如此一來,倒也避過了山匪,他到也不笨嘛。
見娘平安無事,蕭俊心情大好,沖著族長肖鳴山叮囑道︰「麻煩您將那個受傷的悍匪醫治一下,別死掉了。」
肖鳴山立即答道︰「官爺請放心,必定不會誤了您的事兒。」
蕭俊掃視了一眼周圍以或是敬重、或是感激、或是崇拜的眼光看著自己青壯們,隨後便和矮胖老者一起,向砦寨深處快步走去,這砦寨並不是很大,長寬也就六七十步的模樣。
沒過多久,蕭俊便和這矮胖老者來到一處「窩棚」之外,之所以稱之為「窩棚」,是因為眼前這建築,搭建得實在是過于簡陋了些,僅是在一處木制民居外面用木板隨意的拼了一間矮小的偏廈,不僅四處漏風,連頂部看起來也應該是每逢雨天,便會漏雨的模樣。
不過蕭俊此時卻沒有過多的去注意這窩棚,而是被窩棚前面的兩道極度瘦弱的身形吸引了過去,面前的這二人,不僅極度瘦弱,瘦得幾乎月兌了形兒,還似乎極其虛弱,一付隨時就會倒下的模樣。
蕭俊皺了皺眉,眼前這二人正是自己苦苦尋覓數月之久的母親和孫叔,只是怎麼會這般狼狽?看二人面色蠟黃,似乎吃的極差,而且似乎好象住的也不太好。
蕭俊強忍著心中的疑惑,沖著母親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這才站起身形說道︰「娘,孩兒不孝,沒有護得您的周全,讓您吃了不少苦,孩兒這就接您出去,讓您好好調理一體。」
燕氏卻是沒有說話,而是面帶思索回憶之色的呆呆的望著蕭俊。
蕭俊見母親如此情形,心中忽然升起一種不妙的感覺,就在此時,孫子遠忽然在一旁聲音虛弱的說道︰「你母親她……她已經失去記憶了。」
蕭俊聞言心中不由得一沉,皺了皺眉,沖著孫子遠詢問道︰「孫叔,你說什麼?」
孫子遠嘆了口氣,有氣無力的說道︰「那日,我護著你娘過江,拼力劃動著船漿向南行駛,大約三更天的時分,終于進了山區,天太黑,我們也分不清和地圖上的地點是否一樣,見岸邊群山連綿,料想應是安全的,便鑽了進去,誰知早上露水濕重,你母親又是小腳,在攀爬一處陡坡的時候,不慎滑倒翻滾了下去,頭部不慎踫撞到了岩石之上,滾落坡底之後便人事不醒,怎麼喚也喚不醒,我又不會武功,正不知如何是好,也許是我們命不該絕,恰好幾個肖家寨的青壯,清晨的時候在附近例行巡視,發現了我們,我求他們救救你的母親,他們卻是不為所動,我見你母親傷得極重,心中憂慮焦急,一時沖動,便將你母親身上帶的百余銀兩全部送給了他們,請他們出手相救,這些青壯拿了銀子,見我二人不象歹人,你母親傷得又極重,便將我們帶了回去。」
孫子遠說到此處,猶豫了一下,這才繼續說道︰「寨子中的郎中略作醫治之後,你母親第二天便醒了過來,卻失去了記憶,我陪著你的母親,想盡一切辦法都無法讓她恢復記憶,後來……後來,寨子里的人便將我二人安置在了這處蝸居,你母親得了失魂之癥,需要人照顧,可這寨子里又沒熟人,孫叔沒有辦法,也只好顧不得男女大防,每日里照料你的母親,我二人雖是同居一室,孫叔和你母親之間,卻是清清白白,連夜間睡覺,都要在中間隔上一道破衣做簾,只是……只是這人言可畏,我二人畢竟共居一室,時間久了,寨子中逐漸的便有風言風語傳出,孫叔沒辦法,不想辱及你母親的名節,可是你母親又得有人照顧,便對外謊稱我二人已結為夫妻。」
蕭俊听到此處,眉頭皺得更緊了些,見母親仍然是一付神色迷惘的樣子,心中不由得大為郁悶,詢問道︰「你們怎麼會瘦成這付樣子?」
孫子遠嘆了口氣道︰「我們來到此地後,便一直希望這里的人能幫著傳信出去,告訴你我們的下落,可是此地是周軍的地盤,外邊還正打著仗,都是燒殺劫掠的亂兵,山里土匪又多,根本無法將訊息傳遞到清軍的地界,這寨子里儲備充足,也極少會派人冒險外出打探消息,無奈之下,我們也只好在這里安頓了下來。」
「今年入春以來,這天公實在不做美,今年居然又遇上了大旱,外邊糧食奇缺,這寨子里雖然不缺糧食,但為了度過災年,也是降低了糧食的供應,我和你娘的銀子都給了出去,身上也沒剩下多少,便饑一頓,飽一頓的,孫叔時常的出去挖些草根樹皮,再向寨子里的人討些剩飯,就這樣熬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