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夢,第二天早上,直到日上三竿,蕭俊這才醒了過來,隨意的打了個哈欠,蕭俊暗自忖道,這藥丸還真是有趣,可以把以前做過的某一次夢境,重新再做一遍。
信步走出帳蓬,卻見門外營和哨騎們,包括溫都司都已經是一付整裝待發的模樣,顯是等候自己已經有些時候了,蕭俊望了望天色,沖著周圍團團一揖,滿臉歉意道︰「讓諸位久等了。」
溫都司倒也沒說什麼,只是淡淡道︰「出發。」
隊伍上路之後,蕭俊便棄了戰馬,從裝載著少女們常用之物的大車內尋了一面古箏,之後尋了一輛極為靠後的大車,混雜在營兵之中,開始寫曲譜,他雖在縣學學習過樂理,但曲樂知識仍然有限得很,寫得十分吃力,不斷的用琴音校正著,努力的回憶著,一直忙碌到晚上扎營,直到篝火燃起,仍然沉浸在譜曲和校正當中,甚至連早飯和晚飯都沒有去吃。
月芽兒遠遠的見哥哥忙得廢寢忘食,十分想過去看看,但少女們被約束在蓬車的附近,是不可以離得過遠的,月芽兒雖然特殊些,但若是想要離開,也得等哥哥過來將自己接走,她自己是沒有權利擅自離開的。
月芽兒正關切的遙望著哥哥,卻忽然見蕭俊在遠處的角落里向她招了招手,月芽兒猶豫了一下,將目光向老鴇的方向投去,見那老鴇一付不聞不問的模樣,這才壯著膽子走了過去,柔聲道︰「哥哥喚月芽兒何事?」
蕭俊拉著她在一旁坐下,這才詢問道︰「月芽兒是否學過很多曲子?」
月芽兒疑惑的點了點頭,蕭俊立刻說道︰「那好,把你所會的前兩句全部唱給我,包括那些生僻的。」
月芽兒見蕭俊神色鄭重的模樣,歪著小腦袋想了一會兒,便開始輕輕的唱了起來,月芽兒所會的居然極多,至少有數百首。南腔北調的,什麼民族的都有,半晌之後,蕭俊這才詢問道︰「沒了?」
月芽兒睜著大大的眼楮極認真的點頭說道︰「沒了。」
忽然臉上一紅,嚅嚅道︰「還有一些俗詞俚曲,下九流,上不得台面的,若是哥哥想听……」
蕭俊隨意的擺了擺手,說道︰「不必了。」
月芽兒原本有些緊張的神色立刻放松了下來,小臉兒上也現出如負重釋的神情。
蕭俊站起身形,倒負著雙手,望著天際的晚霞,暗自思量了起來,他博覽群書,所學極雜,曲樂方面的書藉也讀過不少,在這些書藉之中,絲毫沒有看到任何穿越者的痕跡,今天把月芽兒找來,更加的證實了自己的想法。
其實也這也早在蕭俊的意料之中,畢竟後世頂尖的歌曲,極少受各種約束,而這個時代的高檔次的曲樂,無論從內涵上,還有音律詞賦上都有著一定的格式講究。而且兩個時代的審美觀也相差很大。後世的歌曲能夠為穿越者所用的,幾乎就是鳳毛麟角。
蕭俊揉了揉月芽兒的秀發,繼續詢問道︰「哦,對了,我這里有一首曲子,名叫《葬花吟》,月芽兒听說過這曲子麼?」
月芽兒搖了搖頭,輕聲道︰「月芽兒從來沒有听到過這曲名。」
蕭俊沉吟了一下,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是這樣,哥哥打算將這首曲子賣掉,等到花魁爭艷的時候,將這首曲子唱出來,並且配上一個優美的愛情故事,讓這首曲子有個感人至深的來歷,一個好的故事可以賦予一首曲子靈魂,這樣得到這首曲子的青樓必定勝算大增,哥哥的曲子也能賣個好價錢,當然哥哥此舉還有些其它深意。將來再告訴月芽兒。」
蕭俊的話將月芽兒的好奇心也勾了引來,有些半信半疑的詢問道︰「哥哥的這首曲子,真的能賣上大價錢?」月芽兒從小和蕭俊一起長大,可從來沒見過哥哥有什麼作曲的天賦。因蕭俊一直瞞著她已被人贖走的事兒,單純的月芽兒以為蕭俊此舉僅是為了籌集贖身的銀錢,心中對這首曲子還是頗有些期待的。
蕭俊將自己剛剛寫好的曲譜塞到月芽兒的小手兒當中,說道︰「你先熟悉一下曲子,一會我將編好的故事講給你听。」
月芽兒畢竟在青樓習藝了四年,僅略看了幾眼這曲子便沖著蕭俊點頭說道︰「這曲子和詞看起來還真不錯,哥哥撫琴,月芽兒試著將曲子唱出來。看看這曲子到底如何?」
蕭俊捉住月芽兒的小手,笑道︰「先別急,我將編好的故事講給你听,這樣你唱起來更容易找到感覺。」
說完將月芽兒拉到懷中,輕摟著月芽兒,用舒緩的聲音在她耳畔輕聲說道︰「在很多年前,有一對青梅竹馬的少年男女,二人一起玩耍,一起長大,有一天,男孩兒對女孩兒用稚女敕的聲音說,我喜歡你,長大了要娶你為妻,于是二人訂下了婚約,少年的母親把女孩兒接回了家中,教她刺繡、禮儀、識字,男孩兒和女孩兒一天天的長大,變成了少年和少女,少年在十二歲那年中了秀才,是全縣年齡最小的秀才,而女孩兒則在男孩兒母親的教導下,變得越來越淑賢雅惠,知書達理,端莊秀麗。也許是上天妒嫉這一對兒天造地設的少年男女,女孩兒在十歲那年,失散于亂兵之中,少年發瘋般的四處尋找女孩兒,卻音信杳無,時逢戰亂,災荒不斷,遍地流民腐尸,這少年尋找了一年又一年,最終絕望了,認為女孩兒早已經死去,這一日,行到一處桃花林,悲從中來,便采摘了十三朵桃花,代表著女孩如果還活著的年齡,葬在地下,立下無名墓碑,並作下這首葬花吟。所幸蒼天有眼,少年終于在一次意外之中尋找到了少女,便將這曲子改動了數處,變成了少女葬花時的詠嘆,贈送給了這少女。」
蕭俊說完,便放開月芽兒,席地而坐,撫箏彈奏了起來,月芽兒卻是圓睜著大大的眼楮,仍然在回味著剛才的故事,從小到大,哥哥為了她數次險些丟掉性命,哥哥待月芽兒的好,月芽兒心里是最清楚的,這故事哪里又是編出來的?分明說的就是她和哥哥嘛!
半晌之後,月芽兒這才反應了過來,隨著琴音,淺唱輕和了起來︰「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蕭俊彈得極認真,月芽兒也唱得越來越投入,輕吟著優美纏綿的曲調,品味著哀宛淒涼的歌詞,大眼楮里的感動之色越來越濃,淚水漸漸模糊了視野,一曲唱罷,月芽兒拭去臉上的淚滴,喃喃的問道︰「哥哥這首曲子是為月芽兒作的麼?」
月芽兒正是情竇初開的年齡,又是在青樓那種早熟的環境中長大,對情事遠比同齡人敏感,如果說以前月芽兒只是因為年幼,將蕭俊當親哥哥一般看待的話,這一首她認為是哥哥專門為她而寫的曲子,卻是真正的打動了月芽兒的芳心,就在不知不覺之間,就連月芽兒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對蕭俊的感情已經悄悄的由濃濃的親情轉化成了深深的愛戀。
蕭俊卻似乎對感情這東西木訥得很,揉了揉正滿面桃花開的小姑娘的頭發說道︰「傻丫頭,哥哥哪有這本事,這曲子是別人做的,只不過從未流傳出來。哥哥拿來應急罷了。不過對外還得說是哥哥做的。」
戀愛中的女子都是很傻的,月芽兒卻不相信,暗自想道︰「這明明就是哥哥為月芽兒做的,這麼好的曲子,作出來怎麼會沒有流傳出來?若是沒有流傳出來,哥哥又是如何得到的?哥哥不願承認,怕是還是看不上月芽兒。」
一時卻又自願自艾起來。
「此事關系到能否將月芽兒贖出來,我們還需保密,切莫讓任何人知道,哪怕是最親近的人,曲譜、歌詞暫時先放在我這兒,抽空我們找個偏僻沒人的地方好好練練,到了江寧府,你好唱給別人听。」蕭俊凝視著月芽兒那雙飽含著情意的大眼楮著鄭重的說道。
「恩。」月芽兒重重的點了點頭,臉上破天荒的露出甜甜的笑容︰「這幾天,和哥哥相處,月芽兒發現,其實哥哥還是原來那個哥哥,只不過罩了一層凶殘的外殼,月芽兒險些被騙到,地上涼,哥哥睡覺時多墊些衣服,哥哥好象很少洗衣服,包括內衣都可以拿給月芽兒來洗,若是身子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月芽兒……」
蕭俊望著喋喋不休的月芽兒,耐心的听月芽兒嘮叨完,這才揉了揉太陽穴。笑著打趣道︰「你越來越象母親了。」
月芽兒粉臉兒一紅,嗔道︰「傻瓜,有人關心你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