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四五日里,蕭俊每天宿營之後,都會帶著月芽兒出來,讓十分郁悶的柳雷和牛丁放哨,然後和月芽兒躲在遠處習練曲子。他和月芽兒一人拿著一把琵琶,一人拿著簫,輕聲的吹彈,曲子也唱得越來越好。
自從月芽兒對蕭俊生出了濃濃的情意之後,習練葬花吟的間歇,也會纏著蕭俊將月牙泉教給她。月芽兒對月牙泉這首曲子顯然要更喜歡一些,天天掛在嘴邊哼唱。單純的小姑娘堅持認為,這首曲子也是哥哥為她做的。
開始的時候那老鴇還有些不放心,但懾于蕭俊在整只隊伍中的影響力,倒也不敢說什麼,不過過了幾日見二人只是躲在遠處習練樂器,便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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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有些陰沉,此時已是日上三竿,隊伍又開始了新一天的行程,月芽兒所在的蓬車之內,少女們正嘰嘰喳喳的議論著什麼,不過這次她們討論的話題卻是蕭俊。
「如月真是好福氣哦,你的男人不僅長得帥,還有一身的好武藝。」
「是哦,吳公子可是有著一身的傳奇故事哦,好厲害耶,那根藍翎,據說只有最勇猛的勇士才能有資格得到呢?」
「吳公子不僅武藝好,文采也好厲害,才十二歲,便中了秀才,將來戰亂結束,一定會高中舉人老爺的。」
「最重要的,是吳公子待如月極好,我們這些姐妹看著都眼熱呢?」
「是啊,听說吳公子還專門為如月做了一首曲子,哇,那首曲子真很好听哦。」
「唉,我們這些苦命人,有幾個有好結果的?就算是將來從良做妾,出身不好,在婆家也是受盡欺凌,大多都是孤老一生,連個孩子都沒有。」
「是呀,我听人說,咱們將來要天天喝那不懷孩子的藥,若是多了,就真的變成不會下蛋的雞了。」
「如月真是好命呀,羨慕死我們了,對了,贖買的銀錢可準備好了麼?」
月芽兒听姐妹們夸獎蕭俊,臉上始終掛著溫暖的笑容,听旁人問起贖買的銀錢,忙點頭應聲道︰「有些眉目了呢,哥哥說應該可以將月芽兒贖出去。」
「哇,古媽媽說贖一個完壁之身的我們要兩千多兩呢,這麼多銀錢也能拿出來。蕭公子好有錢哦,不會是哪個大家的公子哥吧?」
月芽兒畢竟是小女孩兒,見別人夸獎哥哥,一時歡喜得有些忘了形,說道︰「當初哥哥為了尋找失散在亂兵中的娘親和月芽兒,一共花了一千八百兩銀子呢,請軍營中最有本事的人尋找,這一千八百兩銀子,都是在戰陣廝殺中靠戰功換來的。」
「哇,蕭公子好厲害,用戰功就能換來這麼多銀子,尋一個人要九百兩銀子啊,難怪蕭公子會尋到如月,真是羨慕死我了。」
「是哦,姐妹們大都是戰亂中和家人失散,被人伢子拐走的,只是我們當時年齡還小,好多事情都記不起來,怕是這輩子也見不到家人了。」
「如月真幸福哦,好讓人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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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內有一個叫秋月的少女,卻不象其她少女一般,而是面色陰郁,臉上帶著不屑的神色,她和月芽兒從小被賣進同一家青樓,她本是個好拔尖的主兒,和月芽兒是青樓內最出色的兩個女孩子,但月芽兒從小就樣樣壓她,令她十分不舒服,如今竟然有了好去處,這讓她更是妒嫉萬分。見眾人說得差不多了,這才用帶著濃濃酸味的聲音說道︰「蕭公子可是樣樣好啊,英俊瀟灑,年少多金,身份高貴,文可拔貢,武可勇冠三軍,這種出類拔萃的人兒,姐妹們憑良心說,你們可曾見過幾個?」
車廂內頓時安靜了下來,幾乎所有的少女都感受到了秋月那濃濃的妒意,她們出身青樓,雖然年齡不大,但見過的男人卻很多,一個叫雪梅的少女答道︰「雖然不能說沒有,卻是極少。」
秋月用酸得能當醋用的語調繼續說道︰「這蕭公子可是千里挑一,萬里挑一的頂尖兒人物,姐妹們覺得他真的能看上一個青樓出身的女子嗎?」
月芽兒沒有說話,神色卻有些黯然,秋月的話雖然難听,卻說中了她的痛處,若是她對蕭俊仍然如年幼時那般只是當成親哥哥,或許會差些,但如今他對蕭俊的依戀已經極深,她對蕭俊的感情是由多年來積聚的濃濃的親情轉化來的,是極其深厚的,絕非如剛剛產生愛情的少年男女一般。
「做大婦自然是不可能,不過做妾應該沒問題吧?如月可是和蕭公子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雪梅不服氣的反駁道。
「有幾個大婦能容得下比自己受寵的妾室?況且這個妾室還是個出身不好的?」秋月撇了撇嘴說道,然後盯著月芽兒一字一頓的說道︰「如月,你問你,你真的把自己過去的丑事全都告訴過他嗎?我就不相信,他若是知道了你那些丑事,會象現在待你一般的好。你真的以為他會永遠都不知道你過去的事情?」
秋月的話就象一根根鋼針一般刺入月芽兒的心。月芽兒臉色煞白,呆呆的坐在那里,緊咬著嘴唇,一言不發……
雪梅疑惑道︰「什麼丑事?姐妹們從小到大,被關在樓子里,雖然被逼著學了些取悅男的本事,但以蕭公子待月芽兒的寬容,應該不會介意吧?再者說,士家子弟取青樓出身的女子為妾,本就是十分尋常的事情。」
秋月尖著聲音冷冷道︰「可是你又見哪個士家子弟,待自己的小妾,如蕭俊子待月芽兒這般好,甚至連性命都不顧惜?月芽兒的丑事,可不僅僅是學幾樣取悅男人的本事那麼簡單,以蕭公子對她的在意,我就不信,他能夠接受得了?」
這秋月說得興起,正想要繼續說下去,卻忽然想起了什麼,立刻將嘴巴閉得緊緊的,再也不肯多說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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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芽兒病了,當蕭俊在又一次扎營時,燒好了熱水,去尋月芽兒時,卻發現月芽兒縮在蓬車的角落里,臉色極差,目光也有些灰暗。蕭俊模了模月芽兒的額頭,似乎不燙。車隊又沒有治內疾的大夫,只能是明天路過城鎮時,尋一個過來。
隊伍這次扎營的所在是一個水潭旁邊,這水潭背靠一座懸崖,懸崖上有一道十數丈高的瀑布,這水潭便是由這瀑布形成的。
潭水很深,不過蕭俊卻很滿意,因為這樣深的潭水,說明深處一定會有魚的,一般人捉不到,但對他這種功夫高強,又從小在魚米之鄉長大的卻不是什麼問題。
蕭俊縱身躍入潭水中,這潭水越深,卻越是冰冷,蕭俊被凍得嘴唇發白,最終還是捉到了一條半尺多長的不知名的魚。
蕭俊尋了一口小鍋,找了些調料,開始炖了起來,不時的嘗一口魚湯,並不麻嘴,這說明此魚沒毒,又用銀針試了一下,也未變黑,這才放下心來,精心的烹制起來。
很快柳雷就聞到了香味,湊了過來,舌忝著臉笑道︰「我說秀才,能分我一些不,償償鮮。」
蕭俊卻是面露憂色的搖頭道︰「月芽兒病了,晚上沒有吃飯,這魚湯是熬給她喝的。這小丫頭兒好象有什麼心事,卻又不肯跟我說。」
柳雷收起笑容,感嘆道︰「要是我的男人將來對我能有這一半好,我就知足了。」在男尊女卑的社會里,男人們是不會下廚的,尤其是蕭俊這種士子階層,極重顏面,親自下廚給女人熬湯?或許有偷偷熬的,但敢擺在明面上的,卻是極少。
蕭俊忽然盛出來一小碗魚湯,里邊居然還加了一塊魚肉遞給了柳雷,簡短的吩咐道︰「喝了。」
柳雷立刻眉開眼笑的接過來三口兩口的胡嚕了下去,抹了抹嘴,一付意猶未盡的模樣,卻又不好意思再討要,又過了半個時辰,魚湯終于用小火炖好,里邊的魚肉已經炖爛,在熬制的過程中,蕭俊小心翼翼的將魚刺一根根的挑了出去。這才端起魚湯,向柳雷詢問道︰「魚湯好喝嗎?」
「好喝,好喝。」柳眉贊不絕口的答道。
「沒有什麼不舒服的感覺?」蕭俊很認真的詢問道。
「沒有啊,好得很。」柳眉有些疑惑的回答道。
「嗯,那我就放心了。」蕭俊點了點頭淡淡的說道。
柳雷就算是再笨,此時也已經反應了過來,怒道︰「他娘的,你拿老娘試湯。」
蕭俊四平八穩的端著魚湯,向蓬車走去,只留後十分不滿的嘟嘟囔囔的柳雷。
「月芽兒乖,來喝兩口魚湯,這魚是哥哥現捉的,鮮得很,魚刺哥哥都給挑出去了。」蓬車之內,蕭俊扶起月芽兒,將魚湯送進月芽兒的小嘴兒里。看著蕭俊溫柔細致的模樣,月芽兒小鼻子一抽抽,兩顆又大又圓的淚珠兒,便從小臉兒上滑落了下來,滴落到了魚湯之中。
「來,把肉也吃了,多吃些肉,病才好得快,放心吧,哥哥檢查了三遍,保證一根魚刺都沒有」蕭俊繼續溫言哄著月芽兒說道。
月芽兒的眼淚卻是流得愈發的凶了,哽噎道︰「哥哥,你為什麼對月芽兒這麼好。」
「傻丫頭,我是你哥哥,當然得對你好。」蕭俊將一勺魚肉塞進月芽兒小嘴兒里說道。
「只是哥哥嗎?」月芽兒含糊不清的問道。
蕭俊一愣,笑著打趣道︰「將來若是肯給我生幾個小寶寶,那就更好了。」
月芽兒臉上現出甜蜜的神色,隨即卻神色一黯,低聲道︰「哥哥,我…我…月芽兒累了,實在是吃不下了,謝謝哥哥煮魚湯給月芽兒吃。」
蕭俊見月芽兒欲言又止,似乎有什麼事情難以啟齒的模樣,不由得皺了皺眉,溫言撫慰了她幾句,從蓬車內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