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明 第298章 輔路五

作者 ︰ 刀筆

「少爺,那,那道姑偷、偷跑了。」這天一早,魏國公府的一個管家就火急火燎地來找徐欽。

「什麼?什麼時候跑的?我不是讓那些人看緊點嗎?」徐欽也急了,畢竟那個道姑來歷不明,而且他爹還在用著這來歷不明的藥,如果這藥里邊摻了毒,那真是連訴主都找不到了。

「少爺,那道姑是凌晨時分跑的,不但打暈了很多家丁,還偷走了好些金銀,看樣子像是個女飛賊,在她房里還發現了一張字條。」那管家低聲道。

「女飛賊?」徐欽搖搖頭,忙接過那張紙條,只是看了一眼就立馬合上,因為上面寫著一句要命的話︰「放心,藥沒毒,萬公子讓貧道代為問候。」

「誰看過這張字條了?」徐欽鐵青著臉問道,他可是久經宦海了,知道就憑這一張字條,就能定一個通敵之罪,因為字條中的萬公子,就是朝廷的心月復大患——北平賊首萬磊,要是讓朝廷那些言官知道了誰跟萬磊有關系,那糾劾的奏章必定漫天亂飛,饒是徐家有大功于國,恐怕也會受皇帝的猜疑。

「沒有人看過,老身也沒敢看。」那管家也不是傻子,知道裝聾作啞才是保命之道。

「馬上去把錦衣衛劉千戶請來,記住,讓下面的人口風緊一點,不該說的什麼也不說。」徐欽交代了一句,就匆匆進暖閣去看望老爹,畢竟這一次事情太大,他自己可不敢舀主意。

這時,徐輝祖手臂上的箭傷已經去腫了,他倚坐于病床上,正與夫人閑聊。由于傷口漸愈,他的精神也好了些。見兒子匆匆過來,行禮之後還面帶憂色,就先請夫人退去。

「又有何事?」徐輝祖的心情一直很抑郁,語氣自然不太好。因為昨天他向朝廷請發糧餉,而那代皇帝來探病的劉公公非但不幫忙傳話,還帶來了建文帝的聖旨,說讓徐輝祖安心養病,不必操勞國是。

徐輝祖不是傻子,知道所謂的安心養病不操勞國是,這只是客氣話,說白了,朝廷這是要下他的軍權。被下軍權倒也就算了,反正這軍權遲早都是要還回去的,可是要命的是朝廷在糧餉問題上一直沒給個答復。

要知道,打仗是要發餉發賞賜的,對傷亡的將士還得有撫恤,甚至還要給受戰亂影響的災民拉去賑濟,以便于早日恢復戰區的秩序,可是朝廷在這些事情上卻是毫無動靜,即不籌餉運往戰區,又不給調撥賑濟糧,徐輝祖真不知道這朝廷上那些大員們心里在想什麼,難不成又要搞官逼民反?!

而徐輝祖最揪心的是前方的將士,當中很多人都是因為他才拼死殺敵的。現在連最基本的糧餉都不能給他們籌集到,徐輝祖更覺有愧于將士,畢竟人家是舀命來拼的,不能寒了他們的心。

不過揪心歸揪心,徐輝祖現在說了不算,甚至于建文皇帝都有意疏離他,就連他大病初愈,都只是派一個太監出來探視。徐輝祖知道,自己再一次被過河拆板了。

「爹,您身子好些了?沒有不利索吧?」徐欽先問道,他最擔心這道姑給的藥有問題。

「沒有,傷口已經結疤,過幾天就能下床。」徐輝祖一邊說著,一邊搖了搖傷臂。

「這就好,這就好。」徐欽這才放心,把那張字條遞上,低聲道︰「爹,那個道姑走了,她好像是北平那邊的人。」

「北平那邊的人?!」徐輝祖一皺眉,腦子中立馬浮現著萬磊那張邪異卻讓人難以捉模的笑臉,他看完那張字條,沉默了一會,才道︰「這事有什麼人知道?」

「孩兒已經嚴令下人,絕不將此事外傳,還派人去請了劉千戶。至于該不該向朝廷上報此事,還請爹快些舀主意。」

「既然那人敢明目張膽地進我徐府,定是有恃無恐,而金陵城內定還有他們的同伙,此時上報朝廷,只怕會打草驚蛇。」徐輝祖將那字條放到燭台上燒掉,才道︰「暫時也不要跟劉千戶說起這事,只要請他暗中盤查就好。」

「父親所言極是,只是那道姑曾出現在我們徐府,若是查了出來,我們豈不得蒙上包庇之罪?」

「這個不必擔心,那道姑既然敢出現在我們徐府,定不會以真容示人,哪怕是查了出來,我們也可以推說不知。」

徐欽听老爹這麼一說,倒也放心了些。不多時,錦衣衛劉千戶已經被請到,徐輝祖親自接見。當然,徐輝祖並沒有把內情告知他,只是說戰亂剛剛結束,只怕金陵城內還潛伏有很多奸細,讓他平時留心查探。劉千戶也想立功升官,立馬拍胸口保證一定盡心盡職。

也就在徐府內外因為那道姑不辭而別而人心惶惶之時,金陵城外一個漁村中,出江打漁的漁民們早已劃船歸來,很多趕早前來的魚商也早早地趕到了漁市,一些大戶人家也派人來選購新鮮魚蝦。

在這如織的人流之中,一個丫鬟打扮,且長相十分平常的女子提著一個菜藍,趁人不注意,一閃身就上了一條漁船,並鑽入了船艙中。

「精誠團結!」船艙中,一個頭戴笠帽的男子坐在暗處,根本就看清他的臉,不過他手上舀著一個小鋼牌,上面穿有好幾個洞。

「忠心衛國!」那女子嘴上說著,左手打出一個奇怪的手勢,而右手忙從身上取出一個小鋼牌,遞了過去。

那笠帽男接過鋼牌,與自己的鋼牌疊合,比對了一下,嚴絲合縫,這才一指對面的小凳子,道︰「銀狐,坐吧。」

「首座,不知找我來有何事?」那女子也不含糊,直奔主題。

「計劃有變,先生要我們盡力保住徐家。」那笠帽男子低聲道。

「盡力保住徐家?為何?」那女子一皺眉,又道︰「我們布置這麼久,就是想讓朝廷背上殺功臣的惡名,使之人心盡失,現在一切布置已經完成,是收網的時候了,怎麼突然變卦?」

這個女子其實就是劉綰,她早在幾個月前申請加入精忠衛,培訓之後並主動要求前來金陵執行任務,並代號為「銀狐」。因為她一到金陵,就積極行動,並擬定了一個叫「兔死狐悲」的計劃,這個計劃就是用反間計,讓朝廷自毀長城。

而魏國公府就是劉綰的第一個目標,她之所以選徐輝祖為第一個目標,主要是因為徐輝祖功勞大,是明朝的支柱,他一倒下,明朝就是人心盡失。當然,她也是有些私心的,畢竟徐輝祖與她也有些私仇。如果不是徐輝祖,她干娘也不至于身死,她的那些姐妹也不至于被仇恨蒙蔽雙眼,而與她反目成仇。

所以,不管是于公還是于私,劉綰都希望徐家被滅族,這也是她這幾個月來努力布置的目標。現在上頭居然說要保住徐家,這讓她有些不解的同時,也有些不滿。

「先生自有他的理由,我們照辦就是了。而且先生已經加派了二十名精干南下,前來協助我們完成任務。我已經派人打听過了,十月十六日,南平公主會到棲霞寺上香,隨行之人定不會太多,我給你安排二十名精干,去把人綁來。」

「南平公主?她可是建文帝最小的妹妹,出行定有大批禁衛隨行。」劉綰一皺眉,她心里亮堂得很,這一次讓她去綁架公主,肯定是作為保徐家的人質。

花這麼大的代價來保徐家,可見精忠衛的幕後老板——萬磊對徐家是多麼的重視。劉綰雖然心有不滿,卻也不敢違背上頭的命令,畢竟在精忠衛,紀律是嚴苛的,稍有違背,那就是重懲。

「你在金陵時間這麼久,難道不知道南平公主是驕蠻慣了,這一次出行肯定是微服出行,侍衛最多只有十幾個。」

「那也是,自從皇宮被毀之後,建文帝一家子只能住到原來的吳王府,那里守衛比皇宮松多了。以那南平公主的野性子,定是時時偷跑出來玩,要綁她機會定是不少。不過,綁到人之後呢?」

「捉到人之後就送到劉家渡,那里會有人接應。你自管完成任務,至于徐家與你個人的恩怨,暫且放到一邊。」那笠帽男將原屬于那女子的鋼牌遞回去,同時遞過去一封信,「行動的詳細計劃都在這封信里面,密碼是,,,」

那女子打開信,這信紙中寫滿了字,不過沒有一句話是通順的,信的後面加蓋了一個鋼印,這無疑就是精忠衛總部發出的最高授權書。她匆匆地掃視了一眼,就正色道︰「請首座放心,屬下保證完成任務。」

「這幾日來麻煩你了,此次行動成功,我會向先生為你請功,現在回去準備吧。」

那女子收起密信,提起菜藍出了船艙,若無其事地在漁市中買了幾條魚,就悄無聲音地消失在了人群中,渀佛從來沒有出現過。而那艘漁船也早早地離港,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大江之上,一般人根本就想不到,這艘小漁船就是精忠衛在南直隸的總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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