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卻是東行 027-人生當只如初見

作者 ︰ 安靜的雅痞

更新時間︰2013-03-11

那一年,他十四歲,她十歲。浪客中文網

他在山西太原永巷街街頭,她在山西太原永巷街街尾。

他叫丁克己,無父無母,小時候跟著老乞丐一同乞討,在山西走走停停,從晉城一直到太原,直至老乞丐死了,他在永巷街一家一戶跪過去,只是想討個棺材錢,最後,仍是沒能討到。背著老乞丐發臭的尸體,在森林公園附近的小山坡里挖了個坑,親手把老頭埋了。

她叫江小魚,本是太原市一普通家庭的孩子,一家三口安居樂業,有著幸福快樂的短暫童年,可父母死于工廠一次事故,領導又知曉這家子里只有這個可憐女兒,再無其他親人,便想了些法子將撫恤的錢克扣下來,甚至廠里提供的房子也一並回收,那年她十歲,無家可歸,淪落至永巷街,被一些永巷街街尾年紀大些的乞丐領著,備受欺負。

丁克己認識江小魚,出于一次意外。某天永巷街的街尾有居委舉辦的活動,有唱戲和耍江湖刀的表演看。整條街的人都去湊熱鬧,所以他見著了她,那個骨瘦如柴滿臉油膩卻有雙動人眸子的江小魚。

只一眼,他便知曉,他喜歡上她了。可十四歲的他,哪里曉得喜歡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只敢偷偷的看她,而她,也看到他,並不好看,甚至有些駝背,可那望著她竊竊的目光,竟讓她有種寧靜的好感。

于是,丁克己便成天惦念江小魚。總算有天,再也忍不住,去永巷街尾找她。

他第二次看見她的時候,她正跪在地上低著頭,偶爾有行人丟下半個饅頭。還不等她嘴饞模上饅頭一下,邊上年紀大些的乞丐便上前搶去,悶頭狂啃,別提吃的多香。而她,只是咬咬嘴唇,用縴細小手撓一撓臉蛋,繼續低著頭。眼眶里隱隱有些淚花,卻不曾奪眶而出,生生憋回去。那一回,丁克己便不顧自己的饑寒,將上午討到的一個大白饅頭塞給江小魚。她起初不肯要,指了指不遠處幾個年紀稍大些的小乞丐,似乎想表明即便丁克己給了她,那些乞丐也會搶走。丁克己笑笑拍了拍胸脯,對她說了句別怕,管你吃。天真的她很高興的拿過饅頭,許是太餓了,吃的很快,吃著吃著,就流起眼淚,默不作聲,任憑眼淚鼻涕跑進嘴里,拌著饅頭,倒是多了些咸味。而,不等江小魚把大饅頭啃完,幾個靠她吃飯的小乞丐便圍上來,二話不說就對著丁克己拳打腳踢。他們年紀都與丁克己相差不多,人多勢眾,那時面黃肌瘦骨瘦如柴的丁克己咬著牙反抗,卻還是被打趴在地,爬起來,又倒下,直至行人實在看不下去,拿著掃帚將那些抱團的乞丐趕走了。

江小魚只顧著哭,好心人領著她帶著丁克己去跌打鋪子,老師傅幫丁克己處理了傷口,覺得倆孩子可憐,又給他們吃了些剩菜剩飯,仁至義盡。

那天,瘦小的江小魚半背半拖的將丁克己折騰到永巷街街頭。他輕輕抱著她的身子說咱倆以後相依為命唄。江小魚哭的稀里嘩啦,心里卻出奇的安穩。

相安無事過去兩年,他想讓她吃的飽些,每天很早起來就去撿煙頭,爭著去賣報鋪求幾打子報紙去街上喊賣。總算賺的到一些小錢,一天運氣好些,可以給她買兩個肉包子,豬肉餡的。她吃的香,他就在邊上咽口水,看得也香。她抹嘴把剩下一個遞給他,他卻背過身子憨笑著啃起白饅頭來。

她一直知道他對她的好,他也一直對她這麼好。她有一天說她喜歡他,他笑著說他也喜歡她,還說,等我大了,我就去工地上找份活,以後賺些錢租個容身的地,好養活你。她也笑著說,等我大些,我去紡織場打打下手,也能賺些錢的。單純的兩個孩子,總以為這個世道任他們滿懷憧憬。

一直到他十八歲,她十四歲。

丁克己知道,自己是黑戶口,根本沒可能去場子里上班,連幫忙都沒機會。她面對同樣境況,那時候,有十四五歲就工作的女娃子,可也都是家里人介紹去單位打個下手,她想踏進門,難如登天。

那時候,煙頭已經不值錢了,報紙也改成了報亭,他又只能乞討,她也是。

那年,他長的比小時候還要難看了,她卻已經隱隱有美人胚的模樣,亭亭玉立。他不願意讓她這麼受苦,所以想方設法存了一筆小錢,夠她省吃儉用兩個月了。他跟當時偶爾有些交集的江湖草莽走到一起,那群人,是做升棺發財生意的。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那群人里的老師傅,確實是個真材實料的老頭,善定穴,懂奇門八卦,並非江湖騙子。那老頭又好生喜歡丁克己這個相貌不正卻尤為聰慧的孩子,教了他不少東西。只一個半月,他們就盜了一個好墓,倒賣了一萬多塊錢,那個年代,已經是天價了。他分到了幾百塊,高興壞了,回去找她,她還在,見他安然無恙,便哭著抱住他,對他說,听其他人說你跟那些壞人挖墳了,那別再去了好不好,我們就一塊討飯,我不怕受苦的。

可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丁克己不願江小魚跟著他一輩子這麼窩囊,他在那天夜里將幾百塊塞進江小魚衣服口袋里,便偷偷走了。那夜,江小魚也知道他的離去,只是咬著牙閉著眼默默哽咽。

這一走,便再沒有然後了。

丁克己那伙人遇上了道上的硬點子,雖然是他這的老頭找的棺定的穴,奈何對方人多勢眾,要黑吃黑,最後除了丁克己腿腳利索又機靈生還,其他人都被砍了個精光。時隔一天,丁克己殺了個回馬槍,看到一具具尸體,半跪在地上大喊大叫,人群之中卻有老頭的悉索言語,丁克己大喜找到老頭,卻又大哭起來,老頭兩條腿被先前那伙人砍去,奄奄一息。老頭說,被那些狗東西逼著定穴,半個多時辰前他們撈到了寶貝才砍了我的腿,我這樣也只是想撞撞運氣看看你有沒有回來的心,還好還好,克己,老頭這輩子還有太多東西沒能教你了,你去東北,去大白山找一個姓陳的老前輩,就說是我王土刨的徒弟,興許他肯收留你,跟他學到點本事,你這輩子就不會庸庸碌碌了。

最後老頭一命嗚呼,丁克己給他磕了三個響頭,回去找江小魚,卻沒發現她的蹤影。走遍了半個太原,問了不下幾千個人,半點線索都沒。悲痛欲絕,帶著偏執一路向北,直至艱難抵達大白山,模上後山腰,找見陳谷生,而陳谷生那時一心只想著教好陳慶之,將他拒之門外。丁克己一人下山,遭遇狼群,險些死去,被陳慶之救回來。如此在大白山安頓下來,一過便是十八年。

而江小魚,在丁克己第二次離開不久,便被永巷街的幾個地痞卯上,于半夜在街頭某弄堂深處被扒光衣服,被五個大漢輪-奸。那年,她只有十四歲,她恨極了丁克己,恨極他為什麼不明白她只希望他在她身邊,恨極自己被欺負凌辱的時候他卻遠在天邊。她的心痛到不行,甚至想就這麼光著身子死在弄堂深處。可,有個面帶善意的男人給她披上衣服,帶她回家,替她洗澡,給她吃飯,說會照顧她。

她以為自己遇上了好人,男人也不嫌棄她已經不干淨的身子,說想讓她幫他生個孩子。單純的她又被一個狗男人拱了身子,最後這男人把她賣給了雙塔西街的老鴇。如此輾轉十八年,她早已麻木,墮過胎,陰-部發過炎,痛的死去活來,被媽媽桑虐待辱罵,被男人一邊操一邊羞辱。十八年,她便這麼緩慢度過,可她早已放棄了自殺的念頭,因為她恨他,所以她想活著,想若有一天遇見他,一定要報復,讓他知道她所承受過的鑽心痛苦!

眨眼十八年,物是人非。

金湯匙門前,暴發戶自然沒心情看丁克己和江小魚這麼對視對峙,摟著江小魚的巨大手掌又加重了幾分力道,略微不耐煩道︰「快點,爺一會疼你,跟這破乞丐搞什麼擠眉弄眼的一套。」

「啪!」江小魚一抖肩膀反手便是一個巴掌甩在暴發戶臉上,冷聲罵了句滾。

暴發戶雖然被一巴掌甩的有些蒙,可還是很快反應過來,開口大罵便要還手,卻是月復部遭受窒息一擊,轉瞬昏厥過去。在暴發戶身後兩個穿著黑衣的退伍兵保鏢見暴發戶倒下了,也算盡職,紛紛上前準備制裁出手的陳慶之,可不等他們跨出第二步,陳慶之騰挪一步,一步出六手,三拳兩掌一腕指。兩人只覺得自己幾個關節都月兌節了一般,倒地不起,怎麼都爬不起來了。兩人也硬氣,只是吃痛悶哼,不曾慘叫。

「禿子,我在里面等你。」陳慶之生平第一次從丁克己目光中看到那麼多以往他不曾看到過的情感,知道身旁的江小魚對他的重要程度,不想影響兩人,走進金湯匙。

丁克己無聲哭泣,看著目光中滿是仇恨的江小魚,真正明白心如刀割一詞的深意。

「丁克己,發達了?都有錢跑這種非一般有錢人來的場所了?怎麼,要不要包我夜,給你個老朋友的價格,免費?我服務很好的,全套包你滿意!」江小魚咬牙切齒道,她終也忍不住眼淚,任由咸澀液體濕透臉頰,十八年里的委屈難受傷痛憎恨統統爆發,踩著尖頭平地皮鞋便沖到丁克己跟前,用盡渾身力氣便想甩手打下去,可最終還是收住了手。咬著牙,咬破嘴唇,哽咽到呼吸不順暢。看著丁克己目光中的愧疚和說不清的傷痛,她竟狠不下心。

丁克己將江小魚摟入懷里,抱的比這輩子任何一次都緊,生怕她這次再不見了,哽咽抽搐道︰「十四歲我就和你說咱倆以後要相依為命,食言了十八年,現在又找回你了,我這廢物再也不消失了,好好的,好不好。我娶你,好不好?」

千言萬語,不及初見人之一句肺腑言。江小魚再沒有半分恨意,只想這麼被他擁在懷里一輩子。

這一年,他三十六,她三十二。

人生若只如初見?人生當只如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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