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經常夢見過雲山山腳下,那大片大片燦爛的向日葵,夢見被碩大的心型葵葉過濾掉所有塵埃的潔淨陽光,夢見白衣少年好看的鎖骨還殘存在心中一塵不染的地方花火小札。浪客中文網
你曾給我最多彩溫暖的畫面,畫面的中心永遠是你那全人間最最好看的微彎眉眼。
一、你的皮膚那麼白,眼楮黑的不像話,我帶你上街玩的時候甚至都不敢拉你的手。
都說山里的孩子膽大心細不怕人,但我看見你的那一刻,心中還是微微地震顫了一下的。
那時的你太過干淨,白色的小襯衣能把陽光反射成七種顏色,你的指甲縫里從來都沒有一點兒土花火小札。
你從爸爸的車子上走下來,眼中充滿對新鮮事物的好奇和惶恐,在爸爸地示意下,慢慢地挪動著腳步,走到姥姥的身前,怯生生地叫她女乃女乃。
姥姥一把拉過躲在背後的我,兩只手分別模著我們倆兩顆毛茸茸地腦袋為你作介紹說︰「安生啊,這是小葵,比你小幾個月,以後你們倆就是兄妹了,有什麼事情不懂的你就問她。」
然後,我們就成了朋友。
那時候,僅僅七歲左右的我,還不能理解你的爸爸為什麼非得把那麼漂亮那麼好看的一個你從繁華的大城市送到這個鳥不拉屎的鄉下。
在鄉下,所有的男孩子都是寶貝。
我不敢想象「拋棄」這個詞語能夠應驗到你的身上,我覺得如果拋棄的話,也只能是我這樣的女孩。我就是在一個大雨的午後被你的女乃女乃也就是竇婆婆在街邊祠堂的屋檐下揀到的,據說那時候我的襁褓里面浸滿了水,小差點都被泡爛了。
所以,後來我便變得像株向日葵似的特別愛曬太陽,所以我的皮膚看起來才會那麼黑,牙齒才會顯得那麼白。
後來,婆婆便給我取了一個名字,叫小葵。
再後來我就遇見了你。
你的皮膚那麼白,眼楮黑的不像話,我帶你上街玩的時候甚至都不敢拉你的手。
村子上的小學堂里,你坐在教室的一排,臉上整天是懨懨的表情,有時候課堂上還會打盹,但是這並沒有妨礙你在期末考試的時候取得好成績,後來我才知道,其實你在城里早已在幼兒園里學過了我們這小學一年級才開始接觸的知識。
那時候,我最不敢在你面前提起的便是你的媽媽,每當說到這些的時候,你的眼里總會噙滿淚水,嘴巴癟癟,看樣子就快要哭出來。
後來我就偷偷地去問婆婆,而此時的婆婆就會表現出一副很生氣的樣子,冷冷地回答我說︰「他跟你一樣,沒媽!」
然後我就不敢再問了,我把自己的好奇心變成了實際行動,像個小小的母夜叉一樣保護你,我發誓要讓你比有媽還幸福。
還記得麼,童安生,那時候因為回家要翻過一小段山岡比較麻煩的緣故,學校小食堂就在中午為我們做飯。那些飯明明是交了錢的,可是你卻不敢像其他小朋友那樣去搶,往往一盆菜才剛上來,你還沒有來得及舉起筷子就已經見了底。于是,下一次吃飯的時候,我便守在大師傅的後面,等他把菜盛好之後,騙他說我幫忙送,然後就偷偷地端到教室後面沒人的角落,等你吃飽喝足了之後,再把你的殘羹勝飯端給那幫如狼似虎的孩子。
對于此,婆婆在被老師們叫去談了幾次話之後,嗔怪般地在我的腦袋上空揮了幾巴掌,笑著說︰「哦喲阿囡,你怎麼這麼霸道咧,就跟我們家安生的童養媳似的。」
當時我還偷偷地為「童養媳」這三個字高興了很久,在我的印象中童養媳就是背著自己家的男人到處跑的小媳婦,听起來挺好完的。
那麼,童安生,如果我真的護著你,寵著你,把你養壯了,等你長大了,你真的就會娶我麼?
二、我覺得我生來就是為了保護你的,你說我傻不傻。
後來,你慢慢變得開朗,也許終于是從被爸爸拋棄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那些天我從竇婆婆跟別的老太太聊天的時候得知,原來你是有個很漂亮的媽媽的,當時很多人都羨慕你的爸爸,可是三年前,她卻狠心地把年僅五歲的你舍在家里,跟著他們公司的老板跑到國外去了。
而後來,你的爸爸之所以把你送到鄉下老家來,是因為他新交的女朋友不能接受你這個「兒子」,並且以「不送走就不結婚」為由,把你趕出了家門。
那時候我甚至覺得你比我更可憐,雖然我就連一個不喜歡自己的爸爸都沒有。
你就像是一棵植物,躲在安靜的角落里慢慢長高,濃郁了一個又一個炎夏,雖然你也愛笑,但眼楮里卻總是布滿濃到化不開的憂傷。
童安生,還記得那次下大雨時的情形麼,學校門前的小河里溢滿了水,很多小伙伴都月兌下了鞋子打算趟過去。你也學著我的樣子把白球鞋月兌下來,鞋帶打結後掛在脖子上,然後牢牢拉著我的手跟我一起過河。可是從小生活在大城市里細皮女敕肉的你怎麼能跟我們這些從小就打赤腳打慣了的野孩子比,所以沒走出幾步,你便走不動了。我低下頭,才發現你的腳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水底的石頭割出一條細長的口子,紅色的鮮血從水底升起來,被河水稀釋成絮狀,向著身後飄走。
那一刻,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我居然拍一拍胸脯弓來大義凜然地對你說︰「童安生,我背你。」
可是總以小小男子漢自居的你那里肯答應,你的眉頭微微皺起,用一種很反感的語氣對我說︰「說什麼呢小葵,我是男孩子,男的怎麼可以讓女孩子背呢,要背也是我背你。」
說完這句話,你便向前一步,迅速地趟過了河去。
那一天,因為河底的淤泥感染了傷口的緣故,回到家以後你就發起了高燒。
我光著腳 地跑到兩公里以外的村子幫你找醫生,將醫生請回家以後,才發現自己的雙腳已經血肉模糊。
童安生,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看你生病,自己會變得那麼緊張,甚至連鞋子都忘記穿上就跑出了門,甚至忘記了自身的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