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每次听到這首歌,就想起你這個人
生日的那天我跟很多朋友在錢櫃里喧鬧,這首歌的音樂響起的時候,所有人忽然都安靜下來,畫面上出現許巍略帶滄桑的面孔,《故鄉》的旋律讓我想起了你花火小札。
時光刷刷地倒退回去,我仿佛又看到你笑著唱這首歌給我听,你的笑容像赤道的陽光,熱烈而放肆,帶著永不回首的犀利。
你曾經笑著對我唱,我是永遠向著遠方獨行的浪子,你是茫茫人海之中我的女人。
b.最初見到你,你是囂張不羈的小飛妹
我從來沒見過像亦晴那樣強悍的女生,當然不是指她的體魄,而是氣勢。
坐滿了人的階梯教室里,導師正在向我們講解格里爾訊式,這是學新聞的人一定要掌握的東西,大家都在安靜的做筆記,忽然從角落里響起極不和諧的手機鈴聲,劃破了安靜的空氣,然後就听見一個清亮的女聲旁若無人地哈哈大笑著接電話,等她掛掉電話之後,教授忍不住發脾氣了,粉筆摔在講桌上,上課的時候關機是我對你們的基本要求,怎麼又不記得了。
我們所有人的目光齊齊投向那個角落,班長滿臉通紅地站起來給老師道歉。那個平時老實巴交的男生此刻臉紅得像在田里勞作了一天的農民伯伯,他剛剛說了一句對不起,旁邊那個畫著煙燻妝的女孩子就站起來揚著頭說,一人做事一人當,電話是我接的,本來我也不是你的學生,走就是咯。
然後,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里,她沖班長打了個漂亮的響指,沒有看氣得發抖的教授一眼,頭都不回地走出教室,腳步沉穩,絲毫不見慌亂。
晚上班長打電話給我,希望我收留一下他的女朋友。我穿著拖鞋跑下去,不出所料地看到了白天那個震撼我們整個班級的女生,都初秋的夜晚了,她居然還穿著小吊帶和短得露出一截大腿的小熱褲,身材玲瓏有致,我沒有羨慕只有滿心的鄙夷,是那種類似于古代良家女子對青樓花魁的鄙夷。
班長卑躬屈膝的懇求我,我看著他可憐巴巴的樣子沒好氣地說,走吧。听見班長叮囑她說,自己要小心啊。而那個女生對他說,你快回去吧,我不會讓她們欺負我的。
我真想學董存瑞頂著個**包跟這對神經病同歸于盡算了,就她那個飛妹樣,不把我們這些老實的學生妹拐賣了就已經萬幸,誰還敢欺負她呢。
同宿舍的姐妹因為我對班長的妥協帶回來這麼一個活寶而孤立了我,她洗完澡後理直氣壯地躺在我的床上問,喂,你叫什麼名字呀。我厭惡地回她一句,周小言。她哈哈大笑,哎呀,你跟我一個姓,不過名字沒我的好听,我叫周亦晴,告訴你哦,我和你們班長是網戀認識的……
我把燈一關,別說了,沒人想听,睡覺。借著月光,我看見她的臉定格在眉飛色舞的那一秒,然後,沉默著睡下了。
我有點小內疚,其實飛妹也是會受傷的,是吧。
c.是你燦若繁星的目光教我尊重感情
越是熱鬧的城市越是盛產寂寞和空虛,所有的感情都得不到保障,今天說愛明天轉個身也許就不愛了。當班長告訴我們他失戀了的時候,我們都義憤填膺地說要把那個壞女生找出來海扁一頓,班長垂頭喪氣地說,算了,長沙這麼大,去哪里找一個只知道網名的人呢花火小札。
可這是長沙,這又不是莫斯科,就算是無意間,也是有可能遇見的吧。
周末,我和朋友約在市中心一家甜品店見面。剛在店里坐下,一抬頭,看見了那張曾讓我深惡痛絕的面孔,這一次她沒有沒有弄成夸張的飛妹樣,穿著店里統一的服裝,淡淡的水果妝,微笑地問我,請問你需要點什麼?我確定沒有認錯人之後,陰陽怪氣地問她,周亦晴,你還記得我嗎?
她看了我幾秒鐘,突然尖叫著擁抱我,周小言,是你呀。她這一鬧,我才更加肯定面前這個神經兮兮的女人就是那個欺騙了班長純真感情的周亦晴。我想跟她吵,可是她卻喜笑顏開地對我說,上次你收留我還沒有感謝你呢,今天你吃什麼都算我的吧,我媽說的,受人滴水之恩一定要當涌泉相報。邊說邊給我推薦店里最好吃的甜品。
其實我媽也教過我一句話,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所以面對著一桌子琳瑯滿目的甜品,我滿腔的憤怒都由百練鋼化做了繞指柔。
我等著她出來,她的眼楮紅通通的,一問才知道被領班刁難了,我想不出安慰的話來,她自己反倒是笑了,沒關系的,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我訕訕地問她,你為什麼不讀書呢,做學生多好啊。她的神色一如平時,我絲毫沒有想到她會說出一句那樣的話來︰我媽媽死了,後媽虐待我,我就自己跑出來啦,反正我有手有腳能養活自己,吃苦不是問題。
微風習習的夜晚,兩個姓周的女生在空曠的馬路上走著,忽然迎面飄來一件白色的衣服,我們嚇得哇哇叫,定楮一看,原來是位黑人兄弟,他友好地跟我們打招呼,用半生不熟的中文說,你們好。我和亦晴哈哈笑著跑開了,不知不覺,我發現我們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有那麼一瞬間,我深深為自己叛變通敵的行為感到羞愧和內疚。
于是我又義正嚴詞地責問她,你為什麼要欺騙班長的感情?
她的眼楮真是漂亮,眨啊眨,我沒有欺騙他啊,我一沒騙他錢財二沒騙他感情,我只是說我不喜歡他了,這也是實話啊。
可是……我想了好半天,其實心里已經認同了她的邏輯和觀點,可是還是不死心地繼續說,可是他很喜歡你啊。
她忽然像個成熟的女性,換了堅韌的表情對我說,如果不喜歡一個人還跟他在一起,我認為,那才是對感情最大的侮辱。
午夜的長沙,燈火通明,街邊是繁華的酒吧,霓虹燈照亮了整個城市的寂寞。這個跟我同姓的女孩,教會了我如何尊重感情。
d.你是茫茫人海之中我的女人
畢業的時候我在學校門口擺了個書攤賣一些舊雜志,有個男孩子拿起一本許巍做封面的《城市畫報》,我連忙奪下來,不好意思,這本不賣的。
許巍是亦晴最喜歡的音樂人,她離開甜品店的那天晚上找我喝酒,整個晚上她一直用手機放著他的歌。由于領班刁難,她不得不辭退了甜品店的工作,臨走之前她還跟老板報告了領班做假賬的事情。
我笑她,臨死還找個墊背的。她說,不是這個意思,我最恨人不誠實,這是道德的問題。雖然我沒有多少文化,可是這個道理我明白。
她永遠都是一付打不死的樣子,第二天又生龍活虎地去應聘nike店員,打電話告訴我消息時高聲大叫,妹妹,以後我可以給你買便宜的nike了,每個月都有一次內購的機會呢。我只是笑,在午後溫暖的陽光下,我的鼻腔里忽然竄上一陣酸楚,莫名其妙地掉下眼淚來。
周亦晴,這個總是叫我妹妹的女孩子,她有一顆那麼堅強,善良和不屈不撓的心。
沒過多久,她又從nike辭職了,問她原因,她憤怒得張牙舞爪,天天丟東西,賠的錢比賺的還多,鞋子居然還一雙雙的丟,你想想是為什麼。我一拍額頭,說明有內鬼啊!
亦晴曾經跟我說過一個很心酸的故事,一個黑人寫給白人的信。當我出生時,我是黑色的。我長大了,我是黑色的。我在陽光下,我是黑色的。我寒冷時,我是黑色的。我害怕時,我是黑色的。我生病了,我是黑色的。死了,我仍是黑色的。
你——白種人,當你出生時,你是粉紅色的。你長大了,變成白色的,你在陽光下,你是紅色的。你寒冷時,你是青色的。你害怕時,你是黃色的,你生病時,你是綠色的。當你死時,你是灰色的。
我覺得亦晴就是故事里的黑人,我們都長大了,漸漸地懂了廉恥,明了倫理,像折斷翅膀一樣收起了滿身的銳氣,在鋼筋混泥土的水泥森林里磨平了稜角,虛與委蛇,漸漸成為了一個面目模糊的人,放棄了那些曾經包含熱血的夢想和天真。
離開長沙的時候,她跟我說,妹妹,我要去灕江了。我問她,不工作嗎?她說,找個管吃管住的義工差使就行了呀。語氣里分明是那樣無謂又無畏。我慚愧地笑,難怪班長一直對她念念不忘,她真是有世界上最清澈的笑容,有此一刻,不枉此生。
她把那本許巍做封面的《城市畫報》留給了我,叫我有時間多听听他的歌,並且大力推薦《故鄉》。
此刻是2007年7月1日,香港回歸10周年。十年是什麼概念,陳奕迅曾經深情的唱過,十年之前,你不認識我,我不屬于你。
亦晴,我們之間沒有十年,你卻教會了我值得用一生去銘記的道理。此刻的你在列車上,不知道開到了什麼地方,我忽然想起你拍著我的頭叫我妹妹的樣子,你說,我們有同樣的姓,可能前世就是姐妹。
那麼,我的姐姐,你一路順風,我會永遠記得你對我唱的那句歌詞,我是永遠向著遠方獨行的浪子,你是茫茫人海之中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