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某些人有多麼不願意,蘇瑾年大婚的日子還是一天接一天的逼近,讓人無從阻止,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日歷上的頁碼一張一張的翻過。
不管某人有多麼的期待和迫切,舉辦婚宴的日子就那麼不遠不近地擺在那里,不急不緩,時間像是沙漏里面的沙子,穿過狹小的孔徑一點點地往下漏,哪怕握在手里再怎麼甩弄,都不會加快一星半點的速度。
只能滿懷期許和緊張地在台歷上劃下逝去的每一天,一遍遍地數著剩余的日子。
二十三天,二十二天……十五天,十四天……十天,九天,八天……
等待的日子無疑是煎熬的,不論是對于期待的人,還是抗拒的人。
盡管他們都知道那只不過是一個儀式,卻也是獨一無二的儀式,從此以後,只有一個男人可以光鮮亮麗地出現在蘇瑾年的身邊,在大庭廣眾之下挽著她的手,跟她擁抱接吻。
而其余那些,不管多麼受寵,都只能隱藏在陰暗的角落里,默默地種蘑菇,畫圈圈,詛咒那個走了狗屎運的男人……
眼看著婚期一天天逼近,手里燙金色的請帖愈發讓人生出一種撕裂它的沖動!
白某人的單身公寓內。
雕刻著簡約花紋的玻璃台桌面上,零零散散地擺放著六支紅酒瓶,其中兩個瓶子已經空了,還有兩個則快要見底。
安奚容捏著高腳杯細長的杯底,對著斜照的夕陽輕輕晃動了兩下,酒紅色的長發披散著垂在肩頭,一如透明的玻璃杯中那緋色的液體。
「阿述,我們去搶婚吧!」
修長而精壯的手指夾著一根煙,白述冉微微眯起慵懶的眸子,以蘇瑾年最迷戀的姿勢湊到嘴邊,閑散地吸了一口,繼而緩緩吐出一個煙圈,模糊了那張英俊酷雅的面龐。
「不去。」
淡淡地吐出兩個字,白述冉忽而勾起嘴角哂笑了一聲,露出些許憋悶的表情。
「為什麼不去?我知道你喜歡瑾年,這麼多年了,你從來沒有看上過那個女人,好不容易有人叫你動了心,你就甘心這樣拱手讓給別人?」
「不去就是不去。」
白述冉口吻堅決,拒絕得徹底,而且毫無理由。
「我說阿述,這跟你平時的性格太不像了!一般情況下,要是你看上了什麼東西,那絕對是不折手段也要弄到手的!眼下遇上這麼一個一生難求的大寶貝,你怎麼突然間就不給力了呢?!我記得前些日子,你還征求我,問我你能不能追瑾年……」
當初安奚容之所以把白述冉拉下水,就是希望他能強勢一點,把蘇瑾年從陸宗睿的手里搶過來。
不想這個家伙一到關鍵時候就廢了,而且還廢得很徹底,真是太不靠譜了好嗎?!
他簡直要開始嬸嬸地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走眼壓錯寶了!
可是,白述冉明明就是喜歡蘇瑾年的,從一開始,他看蘇瑾年的目光跟別人就不一樣,這廝從小眼高于頂,能正眼看誰,就說明他的潛意識中很重視那個人。
記得小的時候,有人搶了他的飛機模型,他都會想辦法讓對方乖乖地把玩具交還給他,對于認定的東西,白述冉的佔有欲絕對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
然而面對最重要的人,他竟然可以無動于衷,心甘情願地把蘇瑾年推回到那個男人身邊?這簡直太不正常了!
難道物極必反,因為太在乎了,所以反而可以更輕易地放手?
受不了安奚容的絮絮叨叨,白述冉一口氣抽完了煙,伸到煙灰缸里摁滅,繼而才回眸正視他︰「你知道那天她睡了我之後,做了什麼嗎?」
濃厚的怨氣撲面而來,安奚容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
「呃……瑾年她……對你做了什麼?」
「那個女人,第二天一早就走了,在床頭櫃上給我留下了一張字條和一筆錢,說是給我的陪睡費。」
「哈?!她真的那麼做了?!」
安奚容眉尾上翹,忍不住笑了起來,難怪白述冉這麼耿耿于懷,蘇瑾年這個做法著實有些傷人啊,簡直要把小白黑出翔來了。
「等等……不對啊,瑾年沒有帶錢的習慣,她身上的東西很值錢,但就算模遍了整個身子,也摳不出一個鋼兒,她怎麼給你付小費了?」
說到這里,白述冉的臉色更暗了︰「都是從我屋子里搜出來的錢。」
「噗——她這是故意為了損你的吧?哈哈……說說,她給你開了多少價?」
「二百六十五塊。」
「呃,竟然還有零頭?你的皮夾里怎麼說也有個兩三千吧,瑾年不是那麼小氣的人,這麼小的手筆照理說她拿不出手啊……二百六十五,嘖,好奇怪的數字,是有什麼特殊含義嗎?說不定就像520那樣,又或者是999朵玫瑰之類的暗語,你那麼介意干什麼,凡事要往好的方面想嘛……」
听安奚容這麼一扯,白述冉已經不想再說什麼了,只挑起嘴角懶懶一笑。
「你覺得她是那種人嗎?‘浪漫’這兩個字對她來說是絕緣體吧。」
安奚容不恥下問︰「不然 ?」
白述冉垂眸,端起杯子喝光了半杯的紅酒,兩頰上白皙的皮膚因為酒意上涌而微微泛紅,一雙晶亮犀利的眸子也在酒精的燻陶下染上了幾分迷蒙。
如果不是在這種微醺的情況下,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想再提起那檔子事,回憶那個女人奸詐到了極點的笑顏!
先前的他,也曾一度跟安奚容那樣天真,甚而在翻遍了所有資料卻依舊參透不了「265」這個數字的時候,揣著滿心的歡喜去向蘇瑾年尋求答案。
結果!
事情的發展遠遠沒有預料的那麼樂觀。
仿佛料定了他會去找她似的,蘇瑾年先是肆無忌憚地調笑了他一番,在他終于忍無可忍準備翻臉之前,才噙著嘲笑施舍般給了他答案。
——「沒想到連這麼簡單的題目都猜不到謎底,看來白董事長也不像傳聞中那麼神乎其神嘛!虧你還是海龜碩士呢,頂著高等人才的桂冠,卻是連最基本的加減乘除都不會了,265這個數字很好解答啊,不就是等于250加2加13麼?」
「二百五加二貨加十三點?!臥槽!瑾年太有才了!罵人都罵得這麼含蓄!你這……主動跑過去問她,不是明擺著討罵嗎?哈哈……我終于知道為什麼你的態度突然之間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從此就把瑾年給恨上了……」
安奚容一拍大腿,瞬間對蘇瑾年膜拜得五體投地,絲毫不顧忌好友已然黑到了鍋底了臉色。
修長的手指搭在高腳杯的細桿上,出于過度的憤懣而寸寸收緊,「 」一下捏斷了玻璃杯那細長的腰身。
白述冉咬牙切齒地從緊密的唇瓣中吐出幾個字。
「我不會原諒她的!」
「安啦安啦……」安奚容忍不住笑,伸手朝他揮了揮,「至少瑾年沒加上38罵你是303,可見她對你還是手下留情的!」
「呵,是嘛?」白述冉隨手把破裂的酒杯扔進垃圾桶,垂眸看著那個徹底出賣了自己的靈魂和身體的男人,「我不確定她是忘了,還是‘手下留情’,我只知道,某個無可救藥的男人,自我安慰的功力已經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了。」
「那是當然,」安奚容不僅不覺得諷刺,反而得意洋洋,引以為豪,「這是絕世好奸夫的最基本的素養!阿述,你應該多學著點才對。」
白述冉︰「……」給你跪了!
日本北海道。
「 !」
院子的大門被一腳踹開,緊跟著沖進來一群黑壓壓的影子,走在最前面的男人殺氣騰騰,英俊的面容上酷寒冷血,不帶一絲溫度。
「喲呵!大白天的敢上門踢館,你小子膽子可真肥啊!連藤原老大的地盤也敢亂闖?別說我沒勸你,識相的,給老子乖乖地跪下來磕三個響頭,本大爺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只當是沒……」
不等來人嗦完,西門烈陰著鷹眸,拽起邊上的椅子當頭砸了過去,當場把那個人高馬大的糙漢子砸到在地上,頭破血流。
酷冷的聲音驟然響起,宛如來自十八層地獄。
「有誰不服的,就地解決!」
「是,烈哥!」
在對方甚至還來不及回神之前,一大群手持刀械的打手立刻以惡狼凶獸的蠻狠勢態奔涌而進,瞬間打響了北海道黑幫又一輪的激斗。
穆青毫不留情地拿鐵棍敲報了揮刀砍向的對手的腦袋,末了眯起眼楮似乎有些惋惜。
「本來江崎先生是打算放你們一條生路慢慢商量的,可惜嫂子要結婚了,烈哥的心情不太好……」
卡薩那王宮。
看到牧人涼聿從蘇丹的房間走出來,等候多時的維多利亞立刻迎了上去,抬手勾住他的肩膀︰「嗨!涼聿!你听說了沒有,那個叫蘇瑾年的女人……再過幾天就要結婚了!」
不動聲色地從維多利亞的魔爪中月兌身,牧人涼聿神色如常,冰山依舊,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那又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她喜歡的人可是你啊!你忘了當初她為了追你,不惜千里迢迢地跑過來,還千方百計地引誘你討好你!據我所知,之前帶走她的那個男人,和現在她要嫁的那個男人不是同一個人,這就說明她根本就不愛那兩個男人!她那麼愛你,你就不能主動一點嗎?」
連他這個旁觀者都要被蘇瑾年感動了,這座不近人情的大冰山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維多利亞本來就對蘇瑾年有好感,不忍心她一腔的濃情蜜意就這麼冰封在牧人涼聿的冷淡之中,極力想要成全她那段轟轟烈烈,飛蛾撲火般的感情。
聞言,牧人涼聿的眸色反而更冰冷了。
蘇瑾年是為什麼而來,維多利亞不知道內情,他卻是很清楚。
那個女人,從頭到尾都在做戲,接近他,勾引他,討好他,都只是為了伺機暗殺蘇丹。自始至終,她都只是把他當成了完成任務工具。
喜歡他?愛他?
哈,簡直就是貽笑大方!
自從蘇瑾年離開卡薩那之後,蘇丹就著手開始「獵殺」皇儲默西狄斯,以履行跟蘇瑾年定下的約定,同時也為了徹底解決後顧之憂。對于這種尤其隱秘的任務,深受寵信而又才干出眾的牧人涼聿當然是執行者的不二人選。
為了這個秘密任務,牧人涼聿忙里忙外,完全騰不出多余的閑情關注其他,直到「查找」出了充足的證據,借用黨派相爭的手段,把默西狄斯徹底從皇儲的位置上踢了下去,貶為身無分文的平民,同時又制造了他在失意中墜海身亡的假象,才算是徹底解決了這個大麻煩。
而就在他得空的那幾天,留下來監督蘇丹的那個叫vampire的男人笑盈盈的告知他,蘇瑾年訂婚了。
跟一個叫zak集團的少董聯姻。
此外,vampire還十分「好心」地透露,蘇瑾年在國內跟很多男人都有勾搭,比如那天把他帶走的黑道太子,比如市長的三公子,比如日本執事協會的sa頂級執事,甚至是她同父異母的弟弟……
不過是短短的幾個月,她身邊的男人走馬觀燈似的換了一個又一個,絕對不是什麼長情的好姑娘!
「主動?要怎麼主動?」
一見自己的勸說起了作用,維多利亞更加地興奮了︰「去a市找她啊!如果你主動去找她,讓她跟你走,她肯定想也不想就跟你私奔了!再說了,咱們這樣的身體要是去提親,什麼zak集團少董,都給本王子靠邊站!怎麼樣?只要你一點頭,本王子現在就去開直升飛機!」
「不用了。」
牧人涼聿的語氣冷淡而無溫,只消一句話就徹底澆滅了維多利亞的熊熊烈火。
「我知道,你想去a市是為了找那個一面之緣的姑娘。但是很可惜,蘇丹今天找我,就是為了叮囑我,必須二十四小時監督你的行動,直到你足夠資格升任王儲,才能允許你離開王宮。」
「嗷——殺了我吧!」
欣賞了一番維多利亞準王儲崩潰抓狂的模樣,牧人涼聿隨之又補充了一句。
「不過,只要你能達到蘇丹的要求,我可以陪你去a市找那個女人。」
「好!那我們快點開始,不要再浪費時間了!」
就算不是為了自己,就看在牧人涼聿答應會「陪」他去中國的面子上,他也要開始發憤圖強了!
別以為他看不出來,被那麼個國色天香的絕色尤物纏上,這座大冰山能夠真的無動于衷,只怕他私底下早就已經動心了,就是礙于面子不肯承認而已。
蘇家大宅。
「大小姐,您的電話!」
蘭姨拿著手機匆匆跑到花園里,迎著正在院子中練瑜伽的某個女人快步走了上去。
「是誰的?」
蘇瑾年保持著堪稱是「畸形」的姿勢坐在瑜伽墊上,一只腳扭曲著從背後繞到胸前,看著很是恐怖,完全超月兌了人體的極限。
「是晟少爺的。」
「阿晟打來的?」緩緩放下腿,蘇瑾年稍微調整了一下姿勢,伸手去拿手機。
瞅了眼手機屏幕上設定的來電顯示照片,上面的那個男人純白溫雅,早已從稚女敕的小男孩蛻變成了成熟的男人。想到他曾經對自己吐露的情愫,以及他為了阻撓自己跟別的男人來往的種種作為,蘇瑾年不免暗自輕嘆,血緣的關系猶如橫亙在他們之間的一道天河,永生都無法跨越。
「喂,阿晟?」
「姐姐,你結婚的那天,我不打算回來參加婚禮,你幫我找個理由跟爺爺和爸爸解釋。」
沒想到蘇司晟會這麼抗拒她嫁給別人,蘇瑾年不由愣了愣,但隨即還是答應了下來。
設身處地,換成是她面對這樣的境況,她也不會願意參加這種眼不見為淨的婚禮,之前蘇司晟能參加她的訂婚宴已經很給她面子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不能回應他的心意,自然更沒有理由再強迫他做他不願意的事情。
「好,爺爺和父親那邊我會交代的,你不用擔心。」
「嗯。」蘇司晟的聲音溫溫涼涼的,听不出什麼情緒,卻仿佛始終縈繞著一股固執和執拗,好似一輩子都不會松開手,「……還有,我是不會祝福你們的。」
蘇瑾年啞然。
「姐姐,我愛你,一生一世。」
淡淡地說完最後一句話,蘇司晟當即掛了電話,不給蘇瑾年任何回旋反駁的余地。
或許,他不是個好弟弟。
甚至,不是個好情人。
他的愛,很沉重,很自私,傷人又傷己……
可就是忍不住,想要跟姐姐在一起,想要听她說話,想要看她的笑,想要擁抱她,想要閉上眼楮聞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想要觸模她柔滑細膩的溫熱肌膚,想要……听到她在興奮的時候毫不掩飾的歡快的呻一吟……
蘇司晟從不標榜自己是個好人,為了得到蘇瑾年,他甘願化身為狼,墮落成魔。
——姐姐,我愛你,愛得不能自己。
「大小姐,發生什麼了?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看到蘇瑾年怔怔地站在湖邊發呆,千重櫻走上前,面帶關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