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兒送來了微如日常用的胭脂水粉,那盒「紅妝淚」的琉璃錦盒格外晃眼,我讓眉兒扶了微如起來,輕輕用似地的帕子為其擦拭了臉,而後化了淡淡的妝容衾本佳人。微如虛弱,對我亦是努力報之一笑。我輕輕打開胭脂盒,點了胭淳,微如原本蒼白的臉色多了一絲紅潤。我莞爾道︰「新年里頭該是這樣的,姐姐看看。」說著眉兒便拿來了銅鏡。
微如直直盯著銅鏡中的自己,過了許久才慢慢開口問道︰「祈衾…你告訴我實話…以後我還能不能做母親?」
我知道微如已經了解自己的身子,也並不打算瞞她,只是怎麼也說不出口富察太醫昨兒個對我說的那些冷冰冰的話,只是淺淺笑道︰「姐姐怎麼想到這一層去了,你還那麼年輕,怎會如此的?為今之計便是好好調理身子,來日方長。再者紀先生的醫術我也是信得過的,不是嗎。
微如不再說話只是看著我,過了會才緩緩道︰「祈衾,你是懂我的。」
我見微如氣色好轉,卻還是沒有力氣,于是道︰「索性今兒個也在這邊休息,明天再回啟祥宮去吧衾本佳人。這里離皇上也近,好照顧到些。」
過了中午皇後才來,她先是詢問微如境況,而後又對我們道︰「**里頭接而再再而三出現妃嬪被陷害的事情,本宮著實難辭其咎,這回絕不能姑息了,定會給了端嬪一個交代的。」
微如听後緩緩道︰「…多謝娘娘。」
她一字一句說的那樣費力,不消說我,就連皇後看了也是心疼,忙道︰「你現在這樣,還是安心調理身子要緊,還說什麼客氣的話兒。本宮知道你心里難受,但是端嬪,你還年輕,有的是…有的是機會可以重新振作起來。」
微如正想說什麼,眼楮卻突然緊閉,只是搖頭,我忙喚了外頭的紀直恩進來。
紀直恩從昨兒個晚上便一直呆在外面,一刻也不敢離開。听到我喚,忙小跑著入內了,我忙道︰「你快去看看端嬪娘娘,她好像不太舒服。」
紀直恩走近為微如把脈,又檢查她的瞳孔,一番過後方道︰「體內的紅花昨晚上已經在盡力清了,今早微臣檢查身子倒是好些,兩幅藥下來算是初步清減了毒素,怎的這會子脈搏又是這樣不明的燥亂,再次期間可是服用了什麼?」
我一听大驚,只道︰「哪里服用什麼,吃都是吃不下,本是煮了薏仁小粥,也只吃了一口,那碗還在這邊放著呢。」
紀直恩依舊皺眉,我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忙言︰「今兒晨起過後,端姐姐氣色不佳,我便讓眉兒拿了往日端姐姐的胭脂水粉來用,可是有問題?」
此話一出滿座皆然,皇後下令道︰「快把用過的胭脂水粉全部給拿了進來,一一盤查。」
眉兒忙把梳妝台上化妝檀木箱子里的東西呈了上來,放置于桌案上。我與皇後上前一一檢閱。尋常的香粉一盒,那是內務府里頭發的,並無特別,幾乎各個宮里頭都有這樣上妝用的香粉包。胭脂擦臉用的抿子和點唇用的胭脂棍也放在那里,還有便是畫眉用的青黛和琉璃錦盒裝的「紅妝淚」胭脂。
皇後吩咐紀直恩道︰「每樣都給我查查,有沒有藏了不干淨的東西在?」
紀直恩趕忙拿了袖口別的銀針,一一檢閱。我見他雙手微微抖動,眾目睽睽之下那雪白的銀針插入胭脂,慢慢的慢慢的,一層黑色伏在了銀針表面,我看向皇後,她面色大驚,忙道︰「這里頭是有什麼東西?」
紀直恩卷起了袖子,皺眉道︰「由著胭脂本身有的香味,微臣辨別不出,還得拿了樣品回去檢驗,這方面富察太醫倒是比微臣有研究,還是交了他去看看吧。」
皇後頷首,只讓紀直恩取了少部分胭脂,其余的她親自收了起來,並吩咐剪秋去稟報了皇上。微如見此,縱然再虛弱也忍不住大聲道︰「這是安妃,是安妃送來的,是她要害了我,請皇後娘娘定要給我做主啊…」
她說話聲嘶力竭,眼淚直直落了下來,我忙去勸慰了她,輕聲道︰「微如姐姐何苦這樣,事情還須得調查,你且安心修養著,皇上和皇後娘娘明察秋毫,定然不會讓你白白蒙受這樣的喪子之痛。
皇後听我說完亦是頷首︰「宸貴人,端嬪的心境本宮理解,但是事情未有水落石出並不能妄言,還請你多加照顧。皇上與本宮絕不能姑息了謀害皇嗣謀害後妃的人在宮里。」
我下跪道︰「嬪妾先替端姐姐謝了娘娘,還請娘娘做主。請娘娘體諒姐姐初為人母。」
送了皇後離開,屋內只余下了我與微如和眉兒,我替微如試了眼淚,微如怔怔看著我,而後緩緩道︰「祈衾,這眼淚不是假的,這眼淚是為我孩兒流的為我自己流的,我與他的緣分竟是這樣短。這樣短。若是能夠安安分分保全了他,何苦還要如此。」
我知道她說的是什麼,只是摟住了她到懷里,喃喃道︰「會好的,都會過去的。會好的。」
微如終于可以下床,皇上吩咐準備了鸞轎將她送回啟祥宮中。這幾日我一刻也離不開微如,後,宮里的風言風語也顧不得去听,映月奔走于啟祥宮和儲秀宮中,不時將一些消息帶給了我們。
安妃听說胭脂出了問題,在南書房門口跪了兩天,終于體力透支暈厥了過去才被送回永和宮,安妃聲稱自己不會做了這樣有違良心有悖大道的事兒,成鄴沒有動容去看了她,卻也為明確表示要定了她的罪。由著牽涉重大,榮妃也未出面說什麼做什麼,只是波瀾不驚看著後,宮里的風雲變幻。成鄴這幾日心情不好,除了來看微如大多時候也無心公事,梅答應陪在身側,倒是能夠寬慰些。原以為一個宮女得寵不過朝夕,卻不想她如此本事,能夠細水長流。
經過太醫們驗證,那紅花出自「紅妝淚」無疑,安妃卻不承認,只說自己斷然沒有做過這樣傷天害理的事兒,若是要做,又怎會大張旗鼓其送了微如?成鄴亦是道此事疑點甚多,但是也不能就此罷休,雖然安妃有嫌確實沒有證據證明他害人。盡管如此也是一並把她冷落了下來,永和宮門庭一下子冷落。
我扶著微如起身,淡淡道︰「如今事情快要過去了,又是這樣大而化小小而化無,宮里就是這般,風雨時候雷霆萬丈,風雨過後卻依舊艷陽。姐姐這樣可是甘心?」
微如咬唇,忿忿道︰「我自是知道不會這樣輕易扳倒了她的,只是也好過她完全置身事外。這樣一來,至少皇上消減了對她的信任,只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我怕有一天安妃還會東山再起的。」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安妃不可怕,可怕的是這些女人們不死的心,沒有安妃自有她人,你永遠不知道誰讓你深陷,又是誰想要與你置之死地。」
她看著我,許久不語。我看著她清減的面容和扁平的小月復,心里五味陳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