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青水幽田里黃,正是七月陽高,夏日炎炎的時節,一輛小班車拐過凹坑的泥石路,上到了還算平坦的水泥路上,令的班車內的人總算松了一口氣,不用再去忍受那如雲中飛車一般的刺激和震動。
班車很小,二十多人擁擠而坐,使得班車內的空間更顯得狹小。要不是車窗大開,空氣流通,有暖風灌入,一些身體虛弱之人必定會忍受不住,將隔夜飯都給嘔吐出來。
「都看好自己的包,別到時少了東西。」
收票員站在班車里,扶著欄桿吆喝道。
「唔……頭好痛!」
張野背靠在座位上,突然狠狠地拍了拍腦袋。
張野明顯是一個學生,十五六歲的樣子,頭上是九十年代中後期最流行的短粹,穿著的是一件看起來廉價而且還有些不合適的花格襯衫,可配合他那白淨俊秀的臉龐,很帥氣。
此時他雙手抱著頭,清秀的雙眉深皺著,臉龐都在細微的顫抖,腦袋深處的疼痛和那時不時閃現出來的雜亂畫面,讓他感覺自己的頭好像要爆炸一般。
張野緊緊地扣住了自己的頭發,手指有些白,「這是哪里?我怎麼在這里……我不是……死了嗎……」
突然,張野睜開了眼,身子細微的震蕩表示著自己還是在車子里,只是……環境的不同令他立即清醒。
有些新卻非常老式的班車,看起來年輕了十幾歲的收票員和班車司機,那早已淘汰就算是山溝小地都難以見到的衣服服飾……
一切都恍惚又真實。
「是死前的記憶回放嗎?」張野自語,恍惚的想起自己十六歲那年,班車上的遭遇。
「不對!」張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感覺到了風。
這,太過真實了,夢境中怎麼會有風和那明顯是夏日間的天氣的悶熱感?
想到這里,張野的臉色一變,快速的模了模自己的臉,確切的說,是臉色的那道疤!那道猙獰的好似蜈蚣般可怕,影響了他一生的疤痕。
盡管永遠不可磨滅,可他總是忍不住想要去踫觸,期待它的消平。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就是在九五年,自己十六歲時的一次乘坐班車的時候,發生了一起持刀搶劫事件,當時年輕熱血的他,奮勇反抗,換來的卻是臉上一生的痕跡。
「怎麼會?」臉上的光滑令的張野恍惚了一下,然後用幾乎顫抖的手,將自己的整個臉都模了一遍。
直到確認自己臉上沒有一絲傷痕傷疤之後,張野頓時顫抖了,壓抑不住的興奮使他的臉漲得通紅,洶涌的沸騰血液讓他激動的想要放生高呼。
多少年了,頂著那樣可怕的疤痕,每天忍受著別人異樣的,帶著厭惡、嘲弄,可憐、憐憫甚至懼怕的眼神……這一切,對于自尊心很強的他來說,是何等的痛苦和煎熬?
淚水,不知不覺滑落。張野的心並不脆弱,就算是事情已經發生之後,他也沒有流過一滴眼淚,可是此時,他流淚了,因為高興。
轉世?重生?
張野從不信鬼神,可此時此刻,他迷茫了。更多的是欣喜。
「等等,這個場景,怎麼這麼熟悉?這車,這人,還有這窗外的山景……」
突然,張野的臉色一變,記憶開始重合了起來。
「我重生了,而且就在那次持刀搶劫之前。」張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卻已經冷靜。
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張野下意思的轉著頭,看了一眼自己前面坐著的兩個人和身後側面的一個位置。
「果然,就是他們三個。」
盡管不願再去想起,可這一生的痛,張野卻是怎麼也不能忘記。他確信,這三人,正是當初進行搶劫的那三個。
特別是坐在他身後眼神凶惡,滿臉橫肉幾乎可以令小孩見之止哭的大漢。張野記得清清楚楚,自己臉上的傷,就是出自他的手。
本來當時張野已經與另一位青壯漢子制住了搶劫的兩人,可沒想到的是他們一伙總共有三位。其中兩個打頭進行搶劫,另一位則是防止意外,進行支援。
張野因為大意,被他身後位置上的大漢偷襲,一刀劃在了他的臉上,最後依靠群眾雖然還是將他們擒下帶到了公安局,可他臉上的傷卻是永久的留下了。
「既然老天給我重新開始的機會,那麼改變,就從現在開始吧。」
重新開始,張野絕對不允許之前的悲劇再次重演,特別是這一次,關系到他的一生。
「開始了嗎?」
沒有緊張,沒有懼怕,張野的心中,只有興奮。
眼見著自己前排兩人對視一眼,站了起來之後,張野也是將心提了起來,隨時準備動作。
「所有人,全部趴下。」兩個青年相繼站了起來,一把拔出了匕首。
「靠路邊,停車。」其中一個穿著黑色短袖的青年快步在車中行走,三兩步來到了車頭司機的身旁,將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的耳朵上帶著一個耳環,看起來就不是一個正經人,自有一種威懾力。
班車司機腦袋上冷汗密布,不敢怠慢,慌慌張張的將車停在了一旁,然後雙手趴在方向盤上,不敢有絲毫的多余動作。
這種情況,他沒想過反抗,生活中命是最重要的,他只期望這些人收到錢就趕快離開。
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大多數人都慌了神,他們驚叫著,不知道該怎麼做。
「不要吵,誰再吵我就捅誰!」舉著匕首站在班車中間的青年厲聲說道。他穿著一件藍色背心,顯露出堅實的肌肉。
隨著他的話音剛落,他的手中的匕首就狠狠地在座椅上砍了下去,留下了一道長長地劃痕。
「嗎的,還敢跑。」一個青年慌亂下想要跳窗跑掉,被他一把抓了過來,然後匕首狠狠地在他的大腿上扎了下去。
「啊--」
鮮紅的血液霎時間染紅了他的腿褲,他只是叫了一下就不敢再次發出聲音,之前歹徒的話他已經記在了心里,生怕自己的舉動再次招禍,只能死死地忍著,臉上因為疼痛而扭曲。
榜樣的力量是巨大的,頓時,人們不敢再發出一丁點的動靜,都趴著雙手,靜若寒蟬的低著腦袋。車中唯一的小孩被這異樣的氣氛嚇壞了,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旁邊他的媽媽見狀連忙一把抓了過去,緊緊的捂住了他的嘴,生怕因為孩子的哭聲引起歹徒的注意。
張野並沒有輕舉妄動,也跟著其他人,將雙手趴在腦袋上,小心的觀察著他們幾人。
他在等待機會,貿然行動也許能夠擒下其中一位歹徒,可勢必會引起另外一人的反撲,更何況其中還有一位隱藏在他的身後,沒有把握,他不會拿自己的生命冒險。
「把值錢的東西都交出來,項鏈戒指還有耳環,只要值錢的東西都要。不想挨刀子就給我老實點,我們只要錢,可別把命給搭進去了。」身穿藍色背心的青年繼續說道。
現今年代,手機意味著時尚,沒有幾萬塊根本就拿不下來,他不認為這里有人會有,是以放聲大膽。
他的話語剛落,之前那個戴著耳環的青年立馬就有了動作。
只見他上前一步,提著匕首就往司機的座位上狠狠的一捅,穿了個對穿,他的眼神陰冷,死死的看著司機,意思非常明顯。
兩人的配合雖說不是天衣無縫,卻也分工明確,顯然之前早有定計準備。
司機‘啊’了一聲,本就心驚膽顫臉色蒼白的他額頭上的冷汗流的更歡了。他不敢有絲毫的遲疑,慌慌張張的將自己身上的東西全部都掏了出去。包括公司內部發放的呼機。
那人眼見司機手中厚厚的老農工,貪婪之色一閃而過,他口喝了一聲,「拿來!」一把將之全部奪了過去,揣進了早已準備好的黑袋子中。
另一邊,穿藍色背心的青年並沒有因此而分散注意,表現的很小心。將絕大部分心神關注在了一些青壯之上。張野因為一臉的學生樣,反而並沒有受到多大的注意。
收票員有些小聰明,眼見青年來到了自己的跟前,連忙將早有準備的一大把零錢遞了過去,臉上滿是討好。
只是很顯然,那人並不吃這一套,狠狠地就甩了一個巴掌,然後用力一扯,就將她掛在肩膀上的黑色皮包搶了過去,也不去清點,一把就丟入了黑袋子中。
「在我跟前耍小聰明,找打。」那人罵罵咧咧的再次踢了收票員一腳,走向了下一個人。
收票員不敢動作,生生的忍了。
因為位置的原因,張野並沒有看到這一幕,不過記憶中,對于這個場景卻也是有所了解。
正在這時,那身穿藍色衣服的歹徒跨了一步,來到了張野的身旁,而且正好是背對著他。
張野的心,頓時提了上去。好懸才忍住沒有出手。猶記得,當初他是在另一位青壯出手擒下收錢的那位歹徒之後,他才暴起拿下這人的,是以他只能繼續等待。
「大哥,我身上沒錢……我是去城里打工的,那里包吃住,我沒帶錢。」這時,一個小姑娘一臉的惶恐,怯怯的帶著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