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鐘玉靈的燒退了,身體也慢慢康復起來將離承春。如她所願,這院子里又恢復了從前的清淨。
外院只有一個看門的婆子,內院也就是將離、綠蘿、丹若和兩個做飯的廚娘。
鐘玉靈仍是大門不出,除去給鐘夫人請安,也就是悶在屋里坐針線,借口天冷,常常在屋里吃飯,只有將離一人服侍,尋常連綠蘿、丹若也是整日整日不得見面。
她二人倒也不在意。天越發的冷,平時也是不出房門。
這一天,冬天的第一場雪紛紛揚揚而下。雪花晶瑩而小巧,如同暖雨,落到地面上,潤濕了灰塵,整個空氣里的干燥被一掃而空,到處都是濕潤的清新。
掌燈時分,鐘玉靈屋里的燈就早早滅了。
綠蘿和丹若也就早早的收拾了針線,月兌衣上床。天越發的冷,平時小姐又不叫,她們倒樂得享清閑。
萬籟俱靜。
二更過去了,將離和另一個苗條的女子輕悄悄出了院門。
傍晚時分,鐘玉靈特意的賞了每人一壇子酒,只說下雪天寒,每個人都取取暖。守門的婆子得到的似乎是全天下最清新的差事,閑時沒人來,忙時也只是鐘玉靈出去,幾乎夜以繼日這扇大門都不必開闔。
她年紀又漸大,貪杯多喝了幾口,就早早的上床會周公去了,鼾聲如雷,只怕一時半會是叫不醒的,更別說開院門的人又特意的小心翼翼。
這兩個人也不點燈,相攜著手,在青石磚路上跌跌撞撞。
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是朝著日上閣的方向。
魏楠一听到敲門聲就開了門,也不說話,便讓在一旁,等這二人進院,他便又出門看看,四下無人,這才悄無聲息的闔上院門,自找了清淨的地方睡覺。
門口站著風輒遠,眼楮在黯淡的燈籠下散發著異常灼亮的光芒,幾步走過來,就接過了在將離手里的那只手,也不說話,便將她攬著進了屋。
暖香撲鼻,那人卻禁不得一般打了個噴嚏。
風輒遠顧不得替她解開斗篷,就迫不及待的將她抱上床。
倉促的親吻中,衣服一件件被解開,凌亂的扔到床下,露出鐘玉靈那張艷驚絕倫的臉來。小臉紅撲撲的,有些微涼,一邊躲著風輒遠的手,一邊輕聲嗔道︰「遙郎,你輕些……啊,好冷啊……」
風輒遠赤著身子抱著同樣赤身的鐘玉靈,大手握著她的豐盈,親著她嫣紅的唇,見縫插針的說幾句斷斷續續又簡短的話︰「靈兒,我的好靈兒,一會就不冷了……想死你了,我等不及了……」
將離站在外邊的廊下,燈籠的光照在她的臉上,紅色在風中搖晃,隱約的可見她的臉色一片蒼白。
天越發的冷,她走走停停,仍然不能驅走身上的寒氣。腳都凍僵了,又站的太累,便不時的蹲下,將身子蜷起來勉強汲取一點溫暖。
北風一吹,夾裹著雪花吹進她的脖頸,她便冷丁一個哆嗦。
不時的把手放到嘴邊噓噓,卻還是能看出紅腫起來。
屋里的聲音極具誘惑力,就如同那里溫暖的炭火一樣,直接刺激著將離的神經。她用手捂住耳朵,卻仍然抵制不了那聲音的穿透。
開始時輕緩,到最後越發的尖厲,短促,听的人耳紅心熱。
可明明身子是涼的,將離就像同時處在滾水和冰水之中。一邊熱的恨不能月兌掉所有的衣服去感觸清涼,一邊卻恨不得投進炭火里得以取暖。
申吟聲停了,沒過多久又再次響起,這次還伴隨著吱呀吱呀的聲音。
將離凍的麻木,索性就坐在石階之上,將下巴抵在自己的膝蓋之上,蜷成一個團。雪落在她的頭上、身上,化開了一片濡濕,卻很快在冷風中結了冰,到最後又覆蓋上一層白雪。
遠遠看去,將離就像一個雪人。
許久,房里傳出風輒遠的聲音︰「來人——」
將離沒動。似乎是睡著了。
風輒遠便又叫了一聲,她還是沒動。
風輒遠不悅,鐘玉靈便探過身安撫的拍拍他的手,搖了搖頭,自己叫︰「將離——」
將離還是沒動。
這回連鐘玉靈臉上都掛不住了。
風輒遠則披衣而起。拉開門,冷風就直撲在臉上。風輒遠不禁打了個寒噤,怒火中燒的心口竟奇異的緩合了下去。
將離就坐在石階之上,風輒遠一時沒看見人,等到低頭時才發現她就像一塊凍僵了的石頭。
風輒遠走過去,拍她的肩︰「將離,醒醒。」他想,大抵是這丫頭偷懶睡著了將離承春。一時不禁暗自覺得好笑,這丫頭若說是聰明,可有時候也真是天真。這麼冷的天,她就睡在這,不是找死麼。
手上傳來冰雪的冰涼,風輒遠倉促之間收回手。
將離還是沒動。
他猛的覺出不對勁來,慌忙伸手探將離的鼻息。許是太冷的緣故,一時竟沒探出來。他失聲道︰「遭了。」
鐘玉靈見他二人遲遲不進,只得拖著疲憊的身子勉強穿上衣服。正系扣子,就見風輒遠夾帶著風雪進來,懷里還抱著將離。
她驚愕的問︰「將離怎麼了?」
風輒遠簡短的答︰「凍僵了。」
鐘玉靈呆了一下,隨即醒悟過來,忙把被子拖下來裹在將離的身上,再看時,將離臉色青紫,可不是凍的昏過去了?
鐘玉靈不禁惻然,道︰「傻丫頭,真是個傻丫頭。」
將離睜開眼,正對上風輒遠打量的眼神,下意識的就戒備的往後一縮,道︰「小姐呢?」
風輒遠將手上的姜湯放到桌上,嘲弄的道︰「自身難保,還惦記著你家小姐,好一個忠僕呢。」
鐘玉靈走過來,感動的道︰「將離,你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
將離一動,錦被滑下,才發現自己的外衣被月兌掉了,只有里面的一件薄薄的中衣。一時又羞又憤,說不出來的恨。
鐘玉靈十指不動,一向是要別人服侍的,還能有誰替她除了衣服?想著他那雙陰冷的眼楮和那雙血腥的手曾經觸踫過她的身子,將離就恨的渾身發抖。
她確實在抖,連牙關都在輕顫,發出輕微的嗒嗒聲。
鐘玉靈含笑道︰「你要多謝表哥呢,若不是他,只怕你就凍死了。」
將離幾乎要落下淚來。如果死這麼輕易,還不如就凍死了呢,誰稀罕他的假好心,誰稀罕他救呢?
就算死了,也是因為他們兩個才死的,他們就不該有一點歉疚嗎?
他救了她,而後再親手凌遲殺死她……他們毫不覺得羞恥。
還有比這更悲哀的事麼?
她活著,不是為了給他侮辱的。
將離扯住被子,裹住了身體,明明離火盆那麼近,可是從身體到心口都是冷的。她頭都不抬,只木然的看著自己身前搖曳的燭影,听不見自己在說什麼,仿佛說話的那個是另外一個人,與她沒有關系。
「奴婢謝表少爺救命之恩。」
她的指節分明,似乎在使著全身的力氣,不知道要是克制著,還是在為下一刻的暴擊做準備。就算是鐘玉靈,也覺察出來了將離的不對勁。
風輒遠把鐘玉靈攔在身後,道︰「你去準備,待會我送你回去。」
鐘玉靈也就點了點頭,徑自去了淨室。
屋子里安靜下來。
將離只是垂頭安靜的坐著。
胸腔里那顆焦灼煩躁屈辱憤恨的心在慢慢的回歸自己的位置。盡管她如此無措,卻也知道所謂的玉石俱焚只是個笑話。
她動不得手,出不得氣,只能讓自己盡力做到溫順、謙恭。
風輒遠突然冷冷的道︰「你在恨我?」
將離想也不想的道︰「是。」
風輒遠倒是被這直白氣的笑出來,問︰「為什麼?」
將離抬頭,對上他那雙此時嚴厲無比的眼楮,道︰「你,把小姐,置于何地?你口口聲聲說愛她,就是這麼愛的麼?不管你們將來能不能結成連理,現在,小姐隨時都在凶險之中。你只為一晌貪歡,便不顧小姐和你自己的前程……」
這個理由光明正大。
風輒遠只覺得將離的所思所想所言所行並不出格。
婢女能為主子傾心考慮,不是沒有。
想到這他的臉色緩和了些,道︰「這你就不必費心了。該怎麼做,我心里有數。你只需把靈兒和我服侍好了就成。」他還沒必要跟一個奴才解釋。
將離輕吁一口氣,倔強而執拗的道︰「服侍小姐,是奴婢的本份。」至于服侍他,那就不必了。
他看得出來她恨他。她表現的太明顯了嗎?如果再這樣下去,他遲早會動手。呵,就算他不知道她恨,也一樣會動手,有什麼區別?
將離一時百感交集,只覺得躲過風輒遠的盤問也沒什麼可值得慶幸的。
風輒遠倒也不以為忤。一個忠心的丫頭,沒什麼可擔心的,不過是個時間問題,他總能教的過來。當下放下心,吩咐道︰「沒什麼大礙就自己穿好衣服,時間不早,送你家小姐回去。」
將離垂眸應了聲是。